冬日的白昼总像偷工减料的匠人手艺,刚把晨光勉强铺展在窗棂上,暮色就急不可耐地卷着寒气涌来。关朵趴在书桌前,指尖捏着的铅笔在草稿纸上划出断断续续的线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铅灰色的天空被落日染出一片温柔的橘粉,最奇妙的是,那轮本该在夜晚现身的月亮竟提前挂在了天边,像被太阳拉住了衣角不肯离开。
月光裹着淡淡的银辉,却又被夕阳的余温染上了几分暖红,害羞似的躲在蓬松的云层后。云层被这两种光芒一照,竟透出了五彩斑斓的光晕,粉紫、橘黄、浅金层层叠叠,像是太阳特意为月亮画的一幅油画,笔触温柔得能滴出暖意来。关朵看得入了迷,连握着的铅笔滚落到地上都没察觉,只觉得这样的景象美得让人想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短暂的美好。
“真美啊……”她轻声感叹,小手撑着下巴,看着天边的色彩一点点变淡,直到最后一丝余晖被夜色吞没。月亮终于从云层后探出头来,银亮的光芒洒在渐渐变白的地面上——不知何时,细碎的雪花已经开始飘落,像无数片白色的羽毛,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屋顶和树梢。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墙上挂钟的秒针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关朵打了个哈欠,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睛,想起姐姐关兮临走前说的话,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三个月前,姐姐背着双肩包去外地上大学时,特意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朵朵,要是这学期你能考进班级前三,等我回来就给你带一只小猫,好不好?”
为了这句话,关朵整整一个学期都在努力。每天早上天不亮就起来背课文,晚上做完作业还会额外做一套练习题,连最喜欢的动画片都很少看了。功夫不负有心人,期末成绩单下来时,她果然考了全班第二。从那天起,她就天天盼着姐姐回来,连做梦都能梦到自己抱着小猫的样子。
“喵……喵~”
清脆又带着点奶气的猫叫声突然从门口传来,打断了关朵的思绪。她猛地抬起头,心脏“砰砰”地跳了起来,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脚步轻缓地朝着门口走去。
关朵睡觉很轻,平时有一点动静就会醒,可今天因为想着姐姐和小猫,竟趴在书桌上差点睡着。她揉了揉眼睛,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看见一只小小的身影正从门缝里钻进来。那是一只狸花猫,身上的毛色是浅棕色和白色相间的,像裹了一件毛茸茸的花外套,小小的一只,看起来和关朵差不多娇小。
“姐姐回来了!?”关朵的声音里满是惊喜,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小猫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想要摸一摸它柔软的毛。小猫似乎一点也不怕生,蹭了蹭她的手心,又“喵”了一声,声音甜得让人心都化了。
关朵低头看了看小猫,又抬头望向窗外——原本只是细碎的雪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鹅毛大雪,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屋顶、树枝、地面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像裹上了一层白色的棉被。她顾不上洗脸刷牙,甚至连外套都没穿,只穿着粉色的珊瑚绒睡衣,就抱着小猫急匆匆地朝着姐姐的房间跑去。
姐姐关兮的房间在顶楼,因为楼层高,窗户又大,白天总能晒到充足的太阳,晚上也能看到满天的星星。关朵跑上楼梯时,脚步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手指紧紧地抱着怀里的小猫,生怕它跑掉。她站在姐姐的房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推开了门。
门刚打开,一道刺眼的光就从里面射了出来,让关朵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她记得姐姐的房间总是这样,因为窗户大,晚上开灯后光线会特别亮,所以并没有太在意。可等她适应了光线,准备喊“姐姐”时,却愣住了——房间里并没有姐姐的身影,只有一个高高瘦瘦的男人站在窗边。
男人穿着一件黑色的羊毛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点白皙的脖颈。他的头发是黑色的,长度刚好垂到耳边,发梢带着一点自然的卷曲。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身来,目光落在关朵身上。那是一双形状好看的桃花眼,眼窝微微有些湿润,看起来温柔又深邃,可眼底又藏着一丝琢磨不透的玩味,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什么。
“姐姐……!”关朵下意识地喊出了声,声音里还带着没褪去的稚气。
听到这个称呼,男人夹着香烟的手指顿了一下,然后连忙将烟掐灭在旁边的烟灰缸里。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直勾勾地盯着关朵,意味深长地答应了一声:“嗯?”
关朵彻底懵了。她站在原地,抱着小猫的手紧了紧,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眼前的男人。这张脸长得很好看,轮廓分明,鼻梁高挺,嘴唇的形状也很精致,可这明明是一张男人的脸啊!姐姐怎么会变成这样?她的脑子飞速运转,无数个奇怪的念头冒了出来,让她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看着关朵呆愣的样子,男人似乎觉得更有趣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距离关朵更近了一些,语气带着点调侃的意味:“姐姐做了变性吗?妹妹怎么男女不分?”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关朵的心上。她本来就因为没看到姐姐而有些慌乱,听到这话后,更是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她怀里的小猫似乎也感受到了她的紧张,突然挣扎起来,从她的怀里跳下去,跑到了男人的脚边,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
关朵看着小猫的动作,心里更乱了。她想起姐姐临走前说的话,想起姐姐说过有一个顶好的男生她一定要和他在一起,想起自己三个月没见到姐姐……难道姐姐真的为了那个男生做了变性手术?还是说,眼前的这个男人是姐姐的朋友,只是长得有点像姐姐?
无数个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盘旋,让她憋了半天,才终于挤出几个字:“你……你……”她的声音带着点颤抖,眼眶也微微有些发红,像是快要哭了。
又过了几秒钟,关朵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问道:“你是她男朋友吗?”
就在这时,“扑通”一声,房门又被推开了。一股寒气随着开门声涌了进来,关朵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她转过身,看到另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这个男人穿着一件浅灰色的羽绒服,头发有些湿润,像是刚洗过澡还没吹干。他的长相和刚才的男人截然不同,看起来更柔和一些,眼睛大大的,像小狗狗一样,带着点楚楚可怜的感觉,让人忍不住想保护他。
“徐轩,洗完澡了赶快走吧,不然我就成了关兮的男朋友了!”刚才那个桃花眼男人开口说道,语气里带着明显的调侃。
被叫做徐轩的男人却毫不在意,他走进房间,目光落在关朵身上,然后快步走过来,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轻声说:“朵朵,不要放在心上,谢哥哥和你开玩笑呢。”
关朵这才恍然大悟。她记得姐姐和她视频时提过,她有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叫徐轩,就是她很喜欢的那个男生。这么说来,眼前的这个徐轩才是姐姐喜欢的人,而刚才那个桃花眼男人,应该就是姐姐的另一个朋友了。可他为什么要那样调侃自己呢?关朵心里有些不满,觉得这个男人一点都不友善。
“没有,那个关兮她……她抽烟,抽烟是不是让这个哥哥带的?!”关朵故意转移了话题,目光转向谢焱旭,语气里带着点质问的意味。她记得姐姐以前是不抽烟的,现在突然抽烟了,肯定是被别人带坏的,而眼前的这个谢焱旭,看起来就像是会抽烟的人。
可她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啊!”的一声,自己的头被人轻轻打了一下。关朵抱着头,委屈地转过身,看到姐姐关兮正端着一个水果盘走进来,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
“关朵,你是不是和关延一起时间久了,变得越来越傻里傻气了!”关兮把水果盘放在桌子上,伸手捏了捏关朵的脸颊,语气里带着点宠溺的责备。
关延是关朵的龙凤胎哥哥,两个人长得有几分相似,但性格却截然不同。关延性格文静,平时话不多,还特别死要面子,不像关朵这样活泼外向。听到姐姐提到哥哥,关朵不服气地撅了撅嘴,小声反驳:“才没有!”
说完,她鼓起勇气,气势汹汹地走到谢焱旭身边,想要把自己的小猫抱回来。可谢焱旭却故意把脚往旁边挪了挪,挡住了小猫,没有要给她的意思。他低下头,看着关朵,嘴角带着笑意:“小朋友,哥哥好看吗?你怎么就只要咪咪?”
关朵愣了几秒,然后抬起头,认真地说:“因为咪咪是我的,姐姐送给我的!”她的声音里带着点不解和紧张,这是她第一次见到这么自恋的男生,竟然还问自己他好不好看。不过,她心里也不得不承认,这个谢焱旭确实长得很好看,比班里的男生都要好看得多。
就在这时,关朵的手机突然“叮咚”响了一下。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看到一条新消息,是同班同学付竟发来的:“关朵,明天我生日,出来玩吗?”
关朵皱了皱眉,她对付竟没什么好感,平时在班里也很少和他说话,所以根本不想去他的生日会。她正想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徐轩突然走过来,拉着她的手说:“朵朵,我们下楼吧,顾雅还在下面等着呢。”然后他又转头看向谢焱旭,无奈地说:“谢焱旭,你是个花孔雀吗?关朵还小,不要逗她了。我们是来做课题的,可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徐轩的声音越来越小,关朵只隐隐约约听到后面的几句话:“徐轩,你还知道要做课题?刚才是谁因为关兮湿了衣服,慌慌张张地跑去洗澡的?”
谢焱旭的话让徐轩的脸一下子红了,他有些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拉着关朵快步朝楼下走去。关朵回头看了一眼谢焱旭,心里暗暗想:这个谢哥哥真是太讨厌了,不仅自恋,还口无遮拦,老是调侃别人。
下楼的时候,关朵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女生,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毛衣,戴着一副眼镜,看起来文静又温柔。徐轩介绍说这是顾雅,也是他们课题小组的成员。顾雅看到关朵,笑着和她打了招呼,还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她。
关朵接过巧克力,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就坐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的小猫,听着姐姐和徐轩、顾雅讨论课题。谢焱旭也跟着走了下来,他没有参与讨论,而是坐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拿出手机玩了起来,偶尔抬头看一眼关朵,眼神里还是带着点玩味的笑意。
关朵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只好低下头,轻轻抚摸着小猫的毛。小猫在她的怀里很乖,闭上眼睛,发出了轻微的呼噜声。关朵看着小猫,又看了看窗外的大雪,心里觉得暖暖的。虽然刚才遇到了一点小意外,还被谢焱旭调侃了,但姐姐终于回来了,还带了她最喜欢的小猫,这就足够了。
“对了,朵朵,”关兮突然转过头,看着她,“明天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出去?我们课题结束后,打算去公园玩雪,还可以堆雪人。”
关朵眼睛一亮,连忙点头:“好啊好啊!”她最喜欢玩雪了,以前每年下雪的时候,她都会和哥哥一起去楼下堆雪人、打雪仗。
谢焱旭听到这话,放下手机,笑着说:“那正好,我也可以一起去,顺便教小朋友堆个好看的雪人。”
关朵撇了撇嘴,心里想:谁要你教啊,我自己也会堆。但她没有说出来,只是抱着小猫,继续听姐姐他们讨论课题。窗外的雪还在不停地下着,屋子里却温暖又热闹,关朵觉得,这个冬天,因为姐姐的回来和小猫的到来,变得格外美好。
第二天早上,关朵早早地就醒了。她穿上厚厚的羽绒服,戴上帽子和手套,还特意把小猫抱在怀里,准备和姐姐他们一起去公园。徐轩和顾雅已经在楼下等着了,谢焱旭也准时出现,手里还提着一个大大的袋子,里面装着堆雪人的工具。
几个人一起朝着公园走去,雪还没有停,地上的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关朵踩着积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心里特别开心。她偶尔会抬头看一眼谢焱旭,发现他虽然看起来有点坏坏的,但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他会主动帮顾雅拎包,还会提醒关朵小心脚下的冰。
到了公园,几个人就开始堆雪人。谢焱旭果然很会堆雪人,他滚了两个大大的雪球,一个当雪人的身体,一个当雪人的头,还找来了树枝当雪人的胳膊,用纽扣当雪人的眼睛,用胡萝卜当雪人的鼻子。关朵在旁边帮忙,偶尔递给他工具,两个人配合得还挺默契。
堆完雪人后,徐轩提议打雪仗。关朵和姐姐一组,徐轩和顾雅一组,谢焱旭则当裁判。一开始,关朵还只是轻轻地扔雪球,可后来玩嗨了,就开始使劲扔。她不小心把一个雪球扔到了谢焱旭的身上,谢焱旭假装生气地说:“小朋友,你是不是故意的?”然后就加入了打雪仗的队伍,和关朵他们一起玩了起来。
公园里充满了几个人的笑声,关朵觉得,这是她这个冬天最开心的一天。她看着身边的姐姐、徐轩、顾雅,还有虽然有点自恋但其实很有趣的谢焱旭,心里充满了幸福感。她知道,这个冬天,因为有了他们,会变得格外温暖,格外难忘。
玩到中午,几个人都有点累了,就去附近的餐厅吃饭。吃饭的时候,关朵收到了付竟的微信,问她为什么不去他的生日会。关朵想了想,回复说:“我和姐姐他们一起玩雪了,没时间去,祝你生日快乐。”然后就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继续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
吃完饭,雪已经停了,太阳出来了,金色的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几个人一起走回家,关朵抱着小猫,走在中间,左边是姐姐,右边是徐轩,谢焱旭和顾雅走在后面。她抬头看着天空,觉得今天的太阳特别温暖,就像姐姐他们带给她的感觉一样。
回到家后,关朵把小猫放在自己的房间里,然后就去写作业了。她写作业的时候,偶尔会听到姐姐和徐轩、顾雅、谢焱旭讨论课题的声音,心里觉得特别安心。她知道,姐姐虽然上了大学,但还是很关心她,而姐姐的朋友们,也都是很好的人。
晚上睡觉前,关朵抱着小猫,想起了白天在公园里的快乐时光,嘴角忍不住向上弯了弯。她小声对小猫说:“咪咪,你看,姐姐回来了,我们还有很多好朋友,以后我们都会很开心的。”小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蹭了蹭她的手心,然后闭上眼睛,睡着了。
关朵也闭上眼睛,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在梦里,她又和姐姐、徐轩、顾雅、谢焱旭一起玩雪,一起堆雪人,一起打雪仗,笑声传遍了整个公园。她知道,这个冬天,会成为她记忆中最美好的冬天之一,而那些温暖的人和事,会一直留在她的心里,陪伴她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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