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松林的死和杜侃不同。
张松林身为御前禁卫统领,算是狗皇帝半个心腹。且除了这重身份外,他其实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御史中丞唐崇礼的同母兄弟。
唐崇礼执掌御史台监察百官,为防止落人口实与皇帝猜疑,并未与张松林相认,但私下却对这个胞弟爱护至深。若是他知晓自己心爱的弟弟死于赫连德成之后,以他刚烈偏执的性子,约莫要与赫连德成不死不休了。
而一旦唐崇礼站在了赫连德成对面,那么就意味着,不仅仅是他所掌管的御史台,还有那些对唐崇礼推崇备至的天下文人士子们,也一同站在了赫连德成的对面。
届时,光是唾沫星子都能淹死赫连德成。
既化解了狗皇帝的杀招又顺带手将赫连德成一局,一箭双雕。
不,或许是‘三雕’。萧凛目光落在唐崇礼的脉案之上——得益于赫连容三番两次的作死行径,萧凛在替他治伤过程中,久而久之略通了点医术的皮毛。
从唐崇礼的脉案上可以看出,唐崇礼本人身患严重的心疾。近日因军费开支问题与陆平云朝堂交锋了数次,心疾隐隐有加重的迹象。
若是再知晓张松林之死的‘内幕’,难保不会气血激涌之下,暴卒猝死。
唐崇礼一死,御史中丞一职便空缺了下来。
因着张松林与唐崇礼之死都与赫连德成有关,狗皇帝必然不能再让赫连德成的人担任中丞之职,以免激起群愤。那么,这个差事大概率最后会落到赫连容的手里……不得不说,赫连容的这招连环计,使得简直精妙至极。
萧凛微微勾起唇角,心里感叹赫连容的高明的同时又涌上一股莫名的自豪感。
门口传来三声轻叩,是萧凛的心腹。
萧凛合上脉案,“进来。”
心腹进来,回禀道:“主子,张府与唐府那边都已安排妥当。”
“做的很好。”萧凛道,“你去亲自盯着唐府,有任何变故及时通知我。”
“是。”心腹应道,但是没有动。
萧凛抬头看他,“还有事?”
心腹犹豫了片刻,道:“回主子,之前您让属下查付庭臣的底细,我查到了些眉目。”
“哦?”萧凛扬了扬眉,示意他继续说。
“确如您所料,付庭臣是有目的接近太子殿下的。”心腹道:看了看萧凛变冷的神色,他不敢再迟疑,接着续道:“两日前,也就是太子殿下被杖刑的那日,付庭臣自东宫回到自己家中不久之后,便改了装素悄然去了誉王府。与誉王在东厢房里密谈了约半炷香的功夫。属下听到付庭臣向誉王细禀了太子殿下的情况,并要求誉王兑现之前许给他的承诺。”
“你确定看清楚是付庭臣本人?”萧凛问道。
心腹回道:“属下是一路跟着他去的,确定是他本人无疑。”
如此说来,付庭臣是赫连德成的人。幸亏那次没真的在付庭臣面前露出真容,否则,赫连德成那边该露馅了。
“可有从姓付的那儿搜出什么证据?”
“并无。”心腹道,“属下搜遍了他家也没有寻到任何他与誉王勾连的证据。”
“这姓付的倒是谨慎。”萧凛哼笑一声,抬手挥了挥,道:“你先下去办我交代的事吧。”
“是,属下告辞。”心腹退离。
没有证据,就没办法在赫连容那儿钉死付庭臣。萧凛捻了捻指尖,敛眉思索了片刻,心里有了计较。
既然赫连容那么喜欢付庭臣,那他就让他亲眼瞧瞧,付庭臣是如何背叛他的。
萧凛哼笑一声,起身下楼。
“东家,马上快到晌午了,您要不要用了饭再走?”掌柜见他下楼来,忙上前问道。
“不了,”萧凛接过他手里的幂篱戴上,随口道:“赶紧办完事好赶紧回,有人还在家中眼巴巴的等着你家东家我呢。”
出来了半日,也不知赫连容有没有乖乖听他的话躺着……
掌柜的听了这话,随即满脸堆笑道:“呦,恭喜恭喜东家。”
“你恭喜我什么?”萧凛扭头好笑的看向他,问道。
“当然是恭喜东家与您的那位和好如初了呀。”掌柜的眉开眼笑。
闻言,萧凛嗤笑了一声,心想,和好他与赫连容是不可能的了,将来杀了对方倒是极有可能。
“行了,你去忙你的去罢,走了。”说罢,萧凛转身自醉花坊后门离开。
办完事回到东宫,赫连容已经用完了午膳,李公公正叹着气从寝殿出来。萧凛扫了一眼李公公,又看了看他身后宫女们手里几乎没怎么动过的午膳,了然。
李公公看见‘菱儿’来了,像见着了救星似地快走了两步上前,小声与‘她’道:“今日的午膳殿下又没吃多少,这样下去身上的伤怎好的了啊……姑娘您帮忙想想办法,劝劝殿下多吃一点罢。”
‘菱儿’比划了两下,示意李公公稍安勿躁,自己去看看赫连容。
李公公见‘菱儿’应下,感激不尽的应道:“那老奴就多谢姑娘了。”
‘菱儿’颔首笑了笑,抬步进了殿。
殿内,赫连容正侧靠着软枕看文书,见萧凛进来抬眼瞧了一眼,视线就有回到了文书上。
萧凛合上殿门走过去从赫连容手中抽走文书。
“刚醒来就看文书,太子殿下你还真是勤勉的感人。”
赫连容抬起眼皮看他,淡声道:“谈不上勤勉,不过是在其位谋其政罢了。”
说着他抬了抬手,示意萧凛把文书还给他。
萧凛哼笑一声,将文书随手扔到一旁。
赫连容皱了皱眉。
萧凛懒得再与他拐弯抹角,问道:“为什么不吃饭?”未免自己的话显得太过关心,他顿了顿又讽刺补了一句,“赫连容你一个快而立之年的男子学女子扮柔弱的那套不嫌恶心么?”
“你若是觉得恶心,滚出去便是。”赫连容闭了闭眼,压下心里瞬间涌上的涩意冷声回道。
“……”萧凛被噎得语塞的顿了下,无赖道:“你让我滚我就滚?哼,我偏不如你的意!”
赫连容不想与他继续纠缠,别开视线撑坐起身下了床,打算去捡被萧凛扔到地上的文书。
脚尖刚沾地,就被人拦腰抱起。
“你干什么?”赫连容气恼地瞪向萧凛,“快放我下来!”
萧凛充耳不闻,弯腰将人放回床榻。
“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罢?”双臂撑在赫连容的脸旁,萧凛低头凝视着他,目光幽幽沉沉,“‘敢下地一步,我就用铁链把你锁在床榻上。’怎么,你是不是真的想让我把你锁在床榻上?”
身上这具结实壮硕的体魄十分具有威压感。不久之前,赫连容曾结结实实领教了番它的厉害,至今心有余悸。
赫连容抿了抿唇,不敢应答萧凛的话。
紧紧盯着人的萧凛,没错过身、下人黑眸里一闪而过的瑟缩。心里忍不住一软,同时,全身的血也跟着沸腾起来——倔强强悍的赫连容让他想征服,想将他折毁在自己的身、下;而怯懦病弱的赫连容又有令他想欺负到哭,想将他藏起来成为仅属于他的所有物。
萧凛觉得自己像是个疯魔了的色中恶鬼,无时无刻不想染指面前这具瘦骨嶙峋的躯、体。
脑子里描绘着赫连容雪白纤瘦的手腕与脚踝被乌黑的链子扣住,横陈于他的面前。苍白的脸染上羞恼的薄红,铁链随着他的挣动时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萧凛一瞬不瞬望进赫连容的眼中,喉间滚了滚,问道:“为什么不吃饭?”
“他们一击未成必然会有后手,这几日凡是入口的东西,我都必须谨慎。”默了一会儿,赫连容回道。
这个‘他们’指的不仅仅皇帝和誉王,还有一切藏在暗中想趁机置赫连容于死地的人。
萧凛深深凝了他一会儿,直起了身。“等着。”
扔下这两个字,萧凛便走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手里还托着一个食案。
赫连容愣了愣,他没敢奢想萧凛的那句‘等着’,后面会有如此大的惊喜。
萧凛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故作不悦的哼哼道:“看什么看,大仇还没报,我总不能让你饿死吧?那样也太便宜你了。”
闻言,赫连容神色微暗,自嘲的扬了扬唇,淡淡道:“不必了,我不饿。”说着,自顾自的侧过身去。
“便是不饿,你也得给本公子把这些菜都吃了!”萧凛一手拉过旁边的矮几,将食案砰地放在上面,冷声说道。
“你若不想自己动手,我可以帮你,不过这‘帮’的方式,你可能不大喜欢。”
赫连容闭眼运了运气,转过身来。
萧凛哼了一声,双手抱胸,虎视眈眈立在旁边盯着赫连容吃饭。
萧凛做的着实不少,六道菜两汤,还有一盅药膳,但赫连容竟然都给慢条斯理的吃完了。萧凛愣了一下,随即发现了不对——赫连容眉头不着痕迹的微拢着,喉间来回滚动,往往要数次之后才能顺利咽下。好似很艰难一般。
以赫连容平日的食量而言,根本就吃不完这么多饭菜。
他在强迫自己。
这个傻子!萧凛咬牙,一把扣住赫连容的手腕,劈手夺下碗筷,“不要再吃了!”顿了顿,忍无可忍的道:“赫连容,你是不是傻啊?我只说让你吃,又没拿刀架你脖子上逼着你把这些真的都吃完,你做什么强迫自己吃,撑死了传出去好听的吗?我发现你的脑子真的有问题的,回回给你做点吃的,你回回都不要命的吃,怎么?想故意撑死自己好赖给我吗?居心怎么这么歹毒呢你……”
“闭嘴。”赫连容皱了皱眉,冷声道。
萧凛张了张嘴还想说,但最终还是忍住闭上了嘴。
“我只是,只是不想浪费罢了。”赫连容给自己找了个听起来合理的理由。
萧凛哼了一声。“浪费什么,我不要吃饭的吗?”
“可这些都是我吃过的……”赫连容道。
“哪有如何?”萧凛哼笑:“你的整个人我都‘吃’过了,这点口水又算得了什么。”
一仰头,把手里赫连容喝剩的半碗汤喝了,而后狂肆邪魅地瞟向赫连容,冲他舔了舔唇。
赫连容瞪着他,片刻后,红着脸转过头低骂了句。
得了骂的萧凛顿时笑的更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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