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玉血扣滚落血泊的声响，微不可闻，却像一把冰锥狠狠楔入徐震山的脊椎！ 他钉向孙妈的那道凶戾目光被硬生生斩断！
魁梧的身躯带着一种近乎崩塌前的僵硬，猛地回旋！帽檐卷起的阴影腥风还未散尽，那双死水复燃、充斥震惊混乱与贪婪暴戾的眼瞳，已死死锁定了地上的血泊！
那一点墨色，如同地狱最深处张开的眼睛！ 落在地上？滚在血里？！ 被地上那卑贱婆子的污血……浸泡？！
一种比被燕翎喷溅在脸上更甚万倍的、源自灵魂深处的亵渎感和暴怒，瞬间点燃了徐震山眼底所有翻滚的狂澜！那不再是单纯的攫取**，而是近乎亵渎神圣之物后的滔天震怒！必须立刻清除所有玷污，将它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
他那只悬在燕翎手背上空、尚带着血污和钢铁碎屑的左手，五指猛地一曲！指甲刮过空气发出尖啸！以超越思维的速度向下探出！如同暴怒的鹰隼凌空扑抓那落下的玉扣！ 手指离那浸在血泊边缘的墨玉仅有毫厘——
“呃……咳……钥匙……钥匙在……”
地上，孙妈濒死的、无意识的呓语再次挣扎着响起，每一个含混不清的字都裹着血沫，在震耳雷声中顽强地弥散！她眼皮无力地翻动着，浑浊的眼白对着虚空，仿佛看到了某个已经逝去多年的幻影。
“……夫人的……小像……手里……手里……”
“……小像……手里……钥匙……”
残音在雷声中扭曲摇曳。小像？！夫人手里的钥匙？！ 如同兜头一盆烧融的铁水！呓语中的关键词汇瞬间将徐震山的动作钉在原地！那伸向血扣的手指猛地僵住！ 小像？暖阁里那幅……那幅画？！
他几乎无法思考！这两个字像两柄烧红的烙铁，在他被血扣和密码双重狂澜冲击的大脑里再次烙下灼痕！暖阁里那诡异的氛围、冰冷的遗像、画中婉娘手中那个空洞的描摹动作……还有遗像后面那个……那个冰冷沉重的保险柜！
那上面旋钮旁模糊的“L”开头的刻印！ 所有线索——燕翎喷血手背上露出的烙印密码碎片、孙妈破碎呓语中的“钥匙”、“小像”
——
如同无数散乱的碎片，在这一刻被一股无形的狂乱风暴强行牵引、对撞！在徐震山被愤怒和贪婪烧穿的心湖里掀起滔天混乱！ 密码……钥匙……暖阁……小像？！
它们指向什么？一个答案？！一个比眼前这血扣更能解开心魔的核心？！ 他需要确认！需要立刻！立刻得到那钥匙！必须验证！！！
这个念头疯狂滋生，几乎压倒了对血扣的占有！抓向血扣的手掌停滞在血泊上方，离那墨玉只剩一层薄纸的距离，却如同被无形的铁索锁死！而他帽檐下翻腾的目光，竟在这万分之一的迟滞中，无法控制地、扫向了床榻之上那个刚刚因为剧痛撕裂而短暂昏迷、此刻在窒息边缘痛苦痉挛挣扎的男人——燕翎！
视线掠过燕翎因极度痛苦而扭曲弓起的脖颈！掠过那沾满血污泥垢、下颌紧绷成一条绝望弧线的惨烈面容！掠过他那只刚刚被强行撕开一块皮肉、无力地搭在冰冷肮脏床沿边的左手手腕！ 就在那手腕鲜血淋漓的豁口下方！ 那片被湿透汗水和血浆浸得发黑、紧紧裹缚在燕翎上臂的戏衣袖管褶皱深处！
随着他痛苦的抽搐，袖口似乎被无意中牵扯动了一下—— 一枚东西！
一枚极其微小的、只有米粒般大小、色泽黯淡的金色闪光！ 从袖口沾满污迹的缝线褶皱里，被摩擦得微微显露出来！它几乎被污泥和深色戏衣完全掩盖，但在窗外间歇性撕裂天空的惨白电光下，那一点极其微弱的、冰冷的金属反光，还是敏锐地刺入了徐震山此刻混乱却异常警觉的眼底！
像是……一个别针？或者……一个极其小巧的、别在衣物内侧的……饰物残片？
那形状……那微弱的闪光…… 徐震山帽檐下的瞳孔瞬间收缩如针！心口仿佛被一只冰冷锋利的鹰爪狠狠掏入！
那……那东西……不可能……它本该在……在……
“啪嗒！” 一声细微清脆的撞击声。
是血泊里的墨玉血扣！并非静止！它半个身子浸在孙妈额角流下的血里，被血水的浮力和粘滞作用托着，燕翎手臂剧烈的抽搐带动了气流和床板的微震，令这颗圆润的小物件极其轻微地……又向内滚动了一丝！
边缘那抹刺眼的血沁凤凰纹，几乎要完全没入那片温热粘稠的暗红血浆中！ 就是这微乎其微的滚动！ 就是那暗红凤凰纹即将被污血彻底淹没的刹那间—— 如同彻底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如同最刻毒的嘲讽！彻底焚毁了徐震山被多重线索搅乱心智后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平衡！ 血扣的移动惊醒了那压倒一切的占有欲！袖口那点微弱反光带来的、更巨大更深远的惊惧与猜忌也同时引爆！而孙妈的呓语成了点燃爆裂物的导火索！ 炸了！
“呃啊——！！！！！” 一声低沉压抑到扭曲、如同困兽濒死咆哮般的怒吼，猛地从徐震山胸腔最深处炸开！
那声音不似人声，裹挟着暴戾血腥的气息瞬间塞满了整个空间！ 僵住的那只左手猛地抬起！却并非探向地上的血扣！也非抓向燕翎的袖口！ 五指瞬间蜷缩、收拢、化为一只裹挟着腥风的铁拳！带着沛莫能御的狂暴力量！朝着身下依旧死死钳住燕翎手腕的——自己的右手手背——狠狠砸了下去！
“砰——！！！” 一声令人头皮炸裂的闷响！
骨节与骨节猛烈撞击！ 沛然巨力透过手套和皮肉，狠狠冲撞在他自己钳制燕翎的那只手上！更通过那只手，无情地传递到了燕翎那已经撕裂破皮的脆弱腕骨！
咔嚓！！ 腕骨处一声清晰到令人牙酸的爆裂！
“呜啊啊啊啊——！！！” 燕翎整个身体如同被高压电流贯穿！
从未有过的碎裂剧痛让他爆发出凄厉到超越人类承受极限的惨嚎！眼前彻底一片漆黑！耳中只剩下骨头碎裂的余音和自身灵魂被扯碎的尖啸！那只左手像被彻底抽掉了骨头，软绵绵地垂落下去！再也没有丝毫力气攥握任何东西！连呼吸都痛得抽成一团！
同时——徐震山那被自己拳头重重砸中的右手——那只染满燕翎鲜血、虎口伤口还在渗血、此刻正深深掐压着燕翎碎裂腕骨的右手手背——同样遭受重创！
黑色皮革下的指骨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自己虎口处那道深割的伤口被蛮力撕扯，瞬间迸裂！新鲜的、更浓稠温热的血液如同被强行挤破的浆果，猛地飚射出来！一股浓烈的铁锈腥气骤然升腾！殷红的血溅射在燕翎手臂的残破伤口上，溅湿了两人的衣袍！
徐震山如同狂兽！对自身的痛苦和溅射的鲜血恍若未觉！他死死盯着那枚正缓缓滑向血泊中心、快要被彻底浸没的墨玉扣子！眼里只剩下疯狂的赤红！那只刚刚重击了自己的拳头并未收回，反而更暴烈地扬起！裹挟着溅落的新鲜热血，带着更加毁灭性的力量
——
这一次！目标——地上的血泊！那扣子！ 必须毁掉这污秽！毁掉这让他彻底失控的渊薮！无论它是什么！ 拳头挟风雷之势砸落！眼看就要将那血扣连同粘稠血泊一起砸得粉碎！
“不——！” 一声尖利到刺破耳膜、撕裂心肺的悲鸣！
不是孙妈！不是徐震山自己！而是—— 是从刚刚那几乎痛晕过去的、濒临意识涣散边缘的燕翎喉管深处，强行挤出的一声惨烈到极致的嘶喊！带着灵魂被彻底剜去的剧痛！那只刚刚被他暴力掰脱开的手腕正以一种极其诡异的角度耷拉着，剧痛让他无法动用手指，但他仅剩的本能驱动着残废的左臂——肘关节猛地向上屈起！
用小臂侧面，带着一种宁可被砸碎也要阻挡的决心，悍不畏死地狠狠撞向了徐震山那砸落的拳头下方！
砰！！！ 又是一记沉闷的重击！ 拳头狠狠砸在了燕翎格挡的小臂尺骨之上！
“嗷——！” 燕翎喉间爆发出如同野兽被踩断脊骨的嚎叫！
小臂尺骨瞬间剧痛欲裂！感觉骨头已经寸寸折断！整个人被砸得向床内侧重重一滚！ 但他这一撞！起到了最关键的效果！偏开了徐震山拳峰砸落的轨迹！ 裹挟劲风的拳头擦着那血泊边缘、堪堪悬在墨玉血扣上方不足一寸的位置重重砸下！
噗！ 拳头深深陷入了冰冷潮湿、布满血污泥浆的地面！砸出一个浅坑！泥水混合着血浆四处溅射！有几滴浑浊的液体溅落在了墨玉扣子光滑的表面！ 墨玉沾泥！血沁的凤凰纹愈发刺眼！扣子甚至被这砸落的气流冲击，微微滚动了一下，那点凤凰纹恰恰正对着徐震山染血的拳头！ 像是在无声地嘲讽他的无能狂怒！
“呃……咳咳咳……” 角落里的孙妈，气若游丝，仿佛耗尽了最后一口气，剧烈地呛咳起来，咳出大口大口的紫黑色血块。
那双失神的眼睛费力地转动着，浑浊的视线竟然隐约扫向了这混乱的中心——那枚躺在血污中的扣子，以及扣子旁边徐震山那只砸进泥地、沾满泥血、青筋暴突的铁拳！
她那枯槁的嘴角似乎极其微弱、极其扭曲地抽动了一下……一个几不可辨的、带着极致绝望和一丝诡异冰冷的笑纹…… 像是在说：看到了吗？你……也……得不到……？
这濒死者最后的、破碎的凝视，如同冰冷的毒液，瞬间灌满了徐震山的神经！ 怒！前所未有的暴怒！混杂着被挫败的癫狂！嗜血的杀意几乎要冲破他的理智！ 他猛地拔出了那只砸入泥泞的手！沾满粘稠泥血的拳头紧握！指骨间还滴淌着自己和燕翎混合的血！
下一秒就要以雷霆万钧之势——挥向床上那个胆敢阻挡、胆敢用残臂触碰他、此刻正痛到蜷缩颤抖的燕翎！
就在这时！ 呼！呼！呼！ 房间紧闭的厚重铁门外，突然由远及近传来一阵极其急促、混乱的脚步声！那脚步声沉重、零散、惊惶，显然不止一人！ 紧接着！
“咚咚咚！咚咚咚！” 沉重的铁门被猛烈地、毫无章法地撞击捶打起来！仿佛门外人已完全不顾及门锁！
“大帅！！大帅——！！！” 门外传来了一个年轻副官的声音，那声音嘶哑惊慌，带着跑岔气的喘息和绝对的大事临头的恐惧！
“大帅快开门！！！” 捶打声更加疯狂！
“不…不好了！前院……前院西暖阁！！！起火了！！！火势……火势凶猛已冲天了！！！军备……军备库好像……好像也……”
声音被铁门的阻隔和屋内死寂的血腥空气扭曲变形，但那几个关键词——暖阁！
起火！军备库！——如同冰水浇头，瞬间在徐震山被疯狂填满的心湖中泼入一片刺骨的寒意！ 暖阁？！烧起来了？！
还有……军备库？！ 嗡——！ 徐震山如同被无形的巨锤迎头击中！那扬起的、裹挟着毁灭力量的拳头，骤然僵在半空！帽檐阴影下翻涌赤红的眼睛，如同在沸腾的岩浆里投入了一块万载寒冰！惊愕、暴怒、不可置信、以及一种极其尖锐的、关于某种核心秘密即将灰飞烟灭的致命恐慌，如同狂澜般席卷而上，彻底冲垮了他几近崩溃的神经！
“滚——！！！” 一声仿佛要撕裂喉管的咆哮在房间内炸开！
他甚至没有再低头看一眼地上那枚躺在血污里的墨玉血扣！更不再看那软烂如泥、痛得只剩下抽搐的燕翎！那只悬空的、泥血淋漓的铁拳猛地收回！转身！ 动作快如鬼魅！带着破釜沉舟的绝然！整个人如同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公牛！玄狐大氅卷起腥风！朝着那扇被疯狂敲打撞响的铁门——狠狠一脚踹了过去！
砰——！！！
轰隆！！！ 一声惊雷般的爆响！
沉重的铁门栓在蛮力冲击下骤然扭曲断裂！整扇厚重的实木包铁大门带着门框断裂的碎屑被从里向外硬生生撞得倒飞出去！门外的火光和浓烟瞬间涌入！
夹杂着两个猝不及防被撞飞跌倒的士兵的痛呼！ 火光跳跃！浓烟翻卷！ 徐震山如同深渊冲出的魔神，裹挟着未散的杀意和更盛的焦躁，一步踏出！
屋内的景象在门开的瞬间暴露在门外卫兵惊恐的视野中——幽暗、血腥、墙角的尸体、床上蜷缩颤抖的人形、以及地面那枚躺在血泊与泥泞中、兀自反射着不祥幽光的墨玉扣子！所有细节都在涌入的光线和烟雾中暴露无遗！
那几个惊魂未定倒在地上的士兵，眼睛骤然瞪大，看向燕翎血污狰狞的脸和地上那颗扣子的眼神，充满了无法理解的惊骇！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地狱景象！
“闭眼——！！！” 一个机敏点的小军官声音都变了调！
本能地对着士兵们厉吼！但已经晚了！那惊鸿一瞥足以刻入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徐震山已顾不上这些！他甚至没有回头再看屋内一眼！
“暖阁！” 他的声音带着灼烧的砂砾感，劈开眼前的混乱烟尘，只吐出冰冷的两个字！
身形已如离弦之箭，朝着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的方向急冲而去！ 门外卫兵连滚爬起，惊慌追去！混乱的脚步声瞬间被前方惊天的火光呼号淹没！
沉重的铁门洞开！光线和呛人的烟雾涌入，混合着屋内凝滞如铅的血腥。烟尘在光影中翻滚，模糊了房间的轮廓。床上，燕翎蜷缩着，碎裂的手腕和小臂剧痛让他不断抽搐痉挛，喉咙里只剩下窒息般痛苦的嗬嗬声。汗水和泪水混着血污，从他紧闭的睫毛和破裂的嘴角不断淌下。
意识在巨大的痛楚中沉浮，那声嘶喊后仅存的力气早已耗尽。门外光线在烟雾中明明灭灭，照亮了地上一小片区域。
那枚墨玉血扣，边缘沁着的凤凰暗纹在血泊泥泞中沾满了猩红与污秽，像一个坠入凡尘的诅咒，又像是深渊投射出的一瞥。它距离孙妈尸身流出的血泊仅一步之遥，距离燕翎无力垂落在床边、沾满污血泥浆的残臂指尖，也仅有不到半臂的距离。
空气中，浓烟与血腥混合。远方暖阁方向传来烈火燃烧木料的噼啪爆裂声、人群惊惶呼喊救火声、以及沉闷遥远似乎来自军备库方向更加压抑的爆炸闷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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