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对的黑暗。绝对的死寂。
石壁合拢后,连最后一丝幽蓝的光芒和外界疯狂的厮杀声也被彻底切断。燕翎仿佛被投入了一个完全密封的、亘古不变的黑暗棺椁之中。
只有他自己粗重而艰难的喘息,以及血液冲刷耳膜产生的轰鸣,在这狭小的空间内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清晰。
孙妈那药粉带来的清明和微弱气力正在缓慢消退,周身的剧痛如同退潮后再次涌上的冰冷海水,重新开始侵蚀他的意识。
他瘫坐在冰冷粗糙的石阶上,背靠着同样冰冷的石壁,一动也不敢动。
他需要时间让眼睛适应这彻底的黑暗,更需要时间来判断自己究竟逃入了一个怎样的地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形容的味道。比上面洞窟更加陈腐,灰尘的气味极重,仿佛千百年未曾有人踏足。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极淡极淡的、类似金属锈蚀和纸张霉烂混合的气息,隐隐约约地飘散着。他竖起耳朵,极力倾听。
没有任何声音。没有脚步声,没有厮杀声,没有滴水声。死一样的寂静,沉重地压在胸口。
暂时……安全?这个认知让他紧绷到极致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线,随之而来的便是排山倒海的疲惫和剧痛。
他几乎想要就此昏睡过去,但理智告诉他,绝不能在这里失去意识。他强迫自己保持清醒,开始摸索周围。
身下是冰冷的石阶,棱角分明,开凿得似乎还算规整,但表面覆盖着厚厚的、细腻的灰尘。他沿着石阶向下摸索,台阶一路向下延伸,似乎很深。
他目前所在的这段阶梯非常狭窄,仅容一人通过,两侧是紧挨着的石壁,触手冰凉潮湿,也覆盖着厚厚的尘垢。
他稍微休息了片刻,积蓄了一点力气,然后决定向下探索。停留在入口附近并非良策,谁也不知道上面那场厮杀何时结束,那石壁机关是否会被再次打开。
他扶着冰冷的石壁,艰难地站起身。左腿依旧无法受力,他只能依靠右腿和手臂的力量,一级一级地向下挪动。
每一步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钻心的疼痛,但在求生欲的支撑下,他咬牙忍耐着。
石阶盘旋向下,似乎永无止境。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他只能依靠触觉和听觉来感知周围。
向下,继续向下。除了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依旧没有任何别的声响。这暗道似乎完全独立于外界,自成一方死寂的世界。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耗尽最后一丝气力时,他的右脚终于踏上了一片平坦的地面。到底了?
他喘息着,稍微站直身体,向前摸索。前方似乎是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
空气依旧陈腐,但那股灰尘味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浓郁的、类似旧木器和霉烂织物的气味。
他小心翼翼地向前挪动了几步,手指忽然触碰到了一个冰冷坚硬的物体。
那似乎是一张桌子的边缘?材质像是石头,又或者是厚重的木头,表面极其光滑,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尘。
他沿着桌边摸索,桌子似乎不大。桌面上似乎空无一物。继续向前,他的指尖又碰到了别的东西。
一个高高的、细长的物件,像是……灯架?或者是烛台?金属质地,入手冰凉,有些地方似乎已经锈蚀。
他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这里有家具?说明这里曾经有人活动过?或许是一间密室?
他继续探索,脚步蹒跚。很快,他又摸到了类似书架的结构,上面空空如也,只有厚厚的积灰。整个空间似乎不大,他很快就摸到了对面的墙壁。墙壁也是石质的,触感冰冷。看来这是一间人工开凿的石室。
他稍微放松了警惕,摸索着想要找一个角落坐下休息。
然而,就在他转身,向着感觉中石室中央的方向挪动时—— 他的右脚脚尖,突然踢到了地上一个不算大、却颇有分量的东西!
那东西被他踢得向前滑动了一段距离,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在绝对寂静的石室中显得格外突兀。
“咚。” 一声轻响,那东西似乎撞在了什么东西上,停了下来。
燕翎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寒毛倒竖! 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死寂。没有任何后续的声响。他等待了许久,心脏狂跳,最终确定那似乎只是一个静止的物体。
他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极其缓慢地向着刚才那东西停下的方向挪去。他蹲下身,伸出颤抖的手,向前摸索。
很快,他的指尖触碰到了那个物体。冰冷。坚硬。形状……有些奇怪。像是一个……球体?但又不太规则。表面似乎并不光滑,有些凹凸不平。
他仔细地触摸着,试图分辨。当他的手指触摸到那物体上方某个凹陷的区域时,他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指尖传来一种极其诡异、令人头皮发炸的触感——骸骨
那……那头骨撞到的东西……又是…… 他的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他颤抖着,再次伸出手,向着头骨前方的黑暗摸索而去。手指很快触碰到了另一个物体。
坚硬。冰凉。是骨骼的触感!但更加粗大,是……肢体的长骨?
他顺着那长骨向上摸索…… 更多的骨骼!肋骨!脊柱! 一具……完整的、散落在地的……人类骸骨?!
他就坐在这具骸骨的不远处?! 巨大的惊骇让燕翎几乎无法思考!这间密闭的石室里,怎么会有一具骸骨?!
是谁死在了这里?!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次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具骸骨。既然已经发现,逃避毫无意义,必须弄清楚情况。
他屏住呼吸,仔细地摸索着这具散落的骨骼。骨骼已经完全白骨化,没有任何皮肉残留,说明死者在这里已经度过了极其漫长的岁月。
骨骼的排列还算完整,没有明显的暴力断裂痕迹,似乎是比较自然地散架倒地。他的手指在骸骨周围的灰尘中摸索,试图找到任何可能提供信息的物品。
很快,在骸骨的胸腔位置附近,他的指尖触碰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东西。不是骨头。是一个小小的、坚硬的、长方形的物体。像是一个……金属盒子?
他小心地将那东西捡起来,吹掉上面的灰尘。入手沉甸甸的,确实是金属,表面似乎还刻着一些花纹。他尝试打开,盒盖似乎锈死了,无法掰开。
他将金属盒子放在一边,继续摸索。在骸骨的手指骨旁边,他又摸到了另一样东西。
细长的,冰冷的,顶端尖锐…… 是一根……金属的……探针?或者是……某种工具?
紧接着,在更远处,他又摸到了几样小物件:一个似乎已经空了的皮质水袋,一把锈蚀严重的小刀,还有几块……摸起来像是干涸的、硬化了的……食物残渣?
这些东西散落在骸骨周围,似乎暗示着死者生前曾在此挣扎生存过一段时间。
最后,当他的手指摸索到骸骨的头颅附近时,他触碰到了另一样东西。
那是一块材质相对柔软的、似乎是由某种鞣制过的薄皮制成的东西,卷成了一个小卷,用一根细绳系着。因为年代久远,那皮卷已经变得非常脆硬,细绳也几乎一碰就断。
燕翎极其小心地解开(或者说捏碎)了那根细绳,将皮卷缓缓展开。皮卷的内侧,似乎用某种暗色的、不易褪色的颜料,书写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字迹!
有字!
燕翎的心脏再次提了起来!这可能是死者留下的遗言!或许能揭示这里的秘密!
他极力分辨着那些因为年代久远而有些模糊的字迹。字迹潦草,似乎是在极度虚弱或仓促的情况下书写的。
借着极度匮乏的、几乎不存在的光线,他勉强能靠指尖的触感和极致的视力去“阅读”那些刻入皮质的笔画。
开头的几个字,就让他浑身一震!
“……徐帅负我……”
徐帅?徐震山?! 这死者认识徐震山?!甚至可能是徐震山的下属?!或者……?他急忙向下“读”去。
字迹愈发潦草模糊,断断续续,夹杂着许多难以辨认的词语。
“…………玉甬……非……长生……乃大凶…………”
“…………井通……幽冥……饲…………”
“…………婉娘……非病……献祭…………”
“…………孙……婢……亦知……险…………”
“…………出路……皆绝…………悔…………”
皮卷上的信息支离破碎,似乎书写者的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但每一个词语都如同惊雷,炸响在燕翎的脑海!
玉甬?长生?大凶?井通幽冥?饲?婉娘非病逝?献祭?孙婢亦知?出路皆绝?
这些破碎的词语,与他之前的所见所闻疯狂地交织、印证、碰撞!
徐震山追求长生?那口井通往幽冥?婉娘不是病死的,是被献祭的?孙妈也知道内情,而且处境危险?而留下这皮卷的人,似乎是因为知晓了这些秘密,而被困死在这里?最后充满了悔恨?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蕴含的恐怖真相,让燕翎感到一阵眩晕。他颤抖着,继续向下摸索皮卷的末尾。
在皮卷的最后,似乎用尽了书写者最后的气力,画下了一个极其简陋、却让燕翎瞳孔骤缩的图案!
那图案像是一个……圆环?圆环的中央,点着三个小点?圆环的旁边,还标注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箭头,指向某个方向?
而在这个图案的下方,写着最后两个几乎无法辨认的字——
“…………眼……匙…………”
眼?匙?
眼睛的钥匙?这是什么意思?燕翎死死攥着这张脆硬的皮卷,全身冰冷。
这具不知名的骸骨,在很久以前,似乎也窥破了徐震山的某些秘密,然后被囚禁或困死于此。
他留下的信息虽然破碎,却指向了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方向。
而最后那个图案和“眼匙”二字,又是什么意思?他下意识地摸向怀中,那枚从自己虎口剜出的墨玉珠。
玉珠中心那一点极幽深的、仿佛闭着的眼睛状的阴影……
难道……
就在他思绪狂转之际——
“咔……”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转动声,突然从他头顶上方的黑暗处传来!
燕翎的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连呼吸都屏住了!
声音来自……石阶的方向?那合拢的石壁……被打开了?!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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