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正说着,皇上的赏赐便到了。
众人连忙起身,整理衣冠,前往前厅接旨。
宣旨太监的声音尖细而清晰,念出了一长串的赏赐清单:金银绸缎、古玩玉器、良田宅邸……琳琅满目,足见圣恩浩荡。季卫和南槿率领众人跪谢天恩。
赏赐之物被一一抬入府中堆放。季卫果然记得刚才的话,笑着对季纾说:“元元,你看看,喜欢什么,先挑!”
季纾脸颊微红,目光在那些璀璨夺目的珠宝锦缎上掠过,却并未停留,反而柔声道:“爹爹,还是让母亲和兄嫂们先选吧,纾儿年纪小,用不上这些贵重东西。”
她这般谦逊知礼,更是让季卫和南槿心生怜爱。南槿拉着她的手:“傻孩子,这是爹爹给你的心意,快选一样。”
季纾推辞不过,目光最终落在了一匹色泽柔和如烟霞的月光锦上,轻声道:“那……纾儿便要这匹料子吧,给两位母亲做件新衣可好?”
她这话既选了,又显得格外贴心孝顺。南槿眼眶微热,连声道:“好,好,我的元元最是懂事。”
季鹫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她对那些赏赐并无兴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飘向通往内院的方向。那个名叫季初月的长姐,连这样的场合都未能出现吗?
赏赐分派完毕,夜已渐深。雨声未停,反而更密了些。
各自回院休息前,季鹫悄声对身边的贴身侍女低语了几句。那侍女是她从北疆带回的,名唤莫书瑶,身手利落,心思也灵巧。阿瑶会意,微微点头,转身便融入了廊下的阴影里。
将军府,听雪轩。
这里与正院的灯火通明相比,显得格外冷清寂寥。屋内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季初月独自坐在窗边,听着外面淅沥的雨声,和隐约从前院传来的、早已模糊的笑语喧哗。
她的面前摆着几样简单的菜食,早已凉透。丫鬟青黛站在一旁,欲言又止,脸上满是担忧。
“小姐,您好歹用一些吧……您这病才好些,不能再饿着了。”
季初月摇了摇头,声音轻得像要散在风里:“我不饿。”她顿了顿,问道,“前院……很热闹吧?”
青黛低声道:“是,老爷夫人回来了,陛下还赏了许多东西……二小姐得了匹月光锦,说要给夫人做衣服呢……”
季初月的手指绞着衣角,唇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月光锦……那样好的料子,从来都与她无关。在这个家里,她就像个透明的影子,只有在需要彰显主母“贤惠”或者父亲偶尔想起时,才会被提及。
为什么?就因为她的娘亲不得父亲喜爱吗?可季纾妹妹也是娘亲养大的女儿,为何就能得到娘亲全部的宠爱?而她,无论怎么努力遵循娘亲定下的规矩,怎么努力变得温婉娴静,都仿佛永远无法进入娘亲的眼中。
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
青黛前去开门,惊讶地低呼:“三小姐?”
季初月猛地抬头,只见季鹫站在门外,一身素净的衣裙,未施粉黛,发间甚至带着夜雨的湿气。她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那双清亮的杏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
“大姐姐,”季鹫的声音依旧清越,却少了几分在正厅时的疏离,“听说你身子不适,我带了些热粥和小菜过来,边关的法子,驱寒最好。”
季初月愣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三岁前她待这个妹妹是不错,甚至相较于季纾,季初月更喜欢这个三妹妹,可季鹫都离家这么多年了,怎会想起她?
季鹫却不等她说话,径自走了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热气腾腾的鸡丝粥和几样清淡小菜,香气顿时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
“趁热吃吧。”季鹫看着她,目光平静,没有怜悯,也没有探究,就像在做一件很自然的事情,“雨夜寒凉,空着肚子更不易康复。”
季初月看着那碗粥,又看看季鹫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心中百感交集。十二年來,除了青黛,这是第一个在这样雨夜、在她“病中”主动来看她、给她送热食的人。而且,还是这个刚刚回府、本应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妹妹。
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涌上心头,有惊讶,有戒备,还有一丝……微弱的暖意。
她垂下眼睑,低声道:“有劳……三妹妹了。”
季鹫点了点头,并未多留:“大姐姐好好休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雨幕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季初月望着那碗依然冒着热气的粥,久久没有动筷。窗外的雨声,似乎也不再那么冰冷刺骨了。
季鹫不是那么好心的人,只是她记得,三岁离京之时,季初月一脸泪水跑出府门拉着她的小手,给她塞了一包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她这个大姐姐,对她确实是要更好的!
“打探的如何?”季鹫盯着眼前的莫书瑶,“大小姐三日前便病了,肖禾夫人让青黛去请大夫,大夫说,大小姐身子十分虚弱,风寒没那么容易恢复,大夫还说...”莫书瑶顿了顿:“大小姐常年营养不良,而且因为小产的缘故,落下了病根!”“小产?”季鹫惊了一惊,“大姐姐如今年芳十八,还未曾许过什么人家,怎会小产?”她随即便沉默了,大姐姐营养不良,定是肖禾夫人未能悉心照顾她,疏于管教,恐怕大姐姐与人私通,肖禾定是不知情的,肖禾又为何偏爱季纾,对自己的的亲生女儿放任不管,季鹫实在想不通。
“阿瑶,你哥哥回来了吗?”季鹫摸着颈间的红珊瑚若有所思,莫书瑶叹了口气:“回来了!只是哥哥未曾找到当日那贵公子,而且哥哥跟到京中之后,似乎遇到一群很厉害的势力,人多势众,哥哥也受了点伤!”
“阿寻受伤了?”
季鹫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红珊瑚珠上收紧,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稍定。“阿寻伤势如何?”她的声音里带上了自己都未察觉的紧迫。
莫书瑶连忙宽慰:“小姐放心,只是皮肉伤,哥哥说对方意在阻拦,并未下死手。但他肯定,那批人身手极佳,训练有素,不像是普通江湖势力,倒像是……军中做派。”
“让阿寻好好养伤,暂时不必再查。京中水深,我们初来乍到,需得谨慎。”季鹫沉吟片刻,又道,“你悄悄去查一下,大姐姐近一年来,身边可有什么异常,接触过哪些人,尤其是……男子。”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带着千斤重量。
“是,小姐。”莫书瑶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当日那自称北凉皇商的公子带着如此多的奇异珍宝鬼鬼祟祟的说要回北凉,她瞧着古怪,便让莫寻暗中跟着,果然那公子见他们走远了,立马拐了个道,拐到了一条去大晟京城的小路。
北凉皇商带一堆金银财宝来大晟做什么?与他京中接应的人又是谁?还是军中势力,是那看似弱不禁风病恹恹的皇帝,还是手握重权的宸王萧静,又或者是看似玩世不恭的雍王萧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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