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被叫到沉昭的房间,陈殊茫然地数着坐在桌边的人,一、二、三……数到最后一个谢空妄时,她疑惑地扒着门,往外看了看,问:“是不是还有人没来?”
易灵宝、沈昀和元昼都不在。易灵宝干嘛去了?
她没有第一时间得到回答,房间里响起类似于倒吸一口凉气的抽气声,然后才是沉昭微哑的声音:“我要说的就是这件事,你先坐下。”
陈殊哦了一声,拖了一把椅子到桌边坐下。
见她坐好,沉昭道:“天一宗那两个修士在我找过去的时候生死不明疑似遇害,还没找到凶手,易灵宝是先我一步去找的她们,我没遇到过她,她失踪了。”
什么叫天一宗那两个人失踪疑似遇害的事还没解决,易灵宝又失踪了?
听完沉昭的话,再轻而易举地猜出她的意图,陈殊瞬间幻视出了一个豆丁大的孩子在学习如何走路的年纪就被家里人逼着琴棋书画君子六艺样样精通……这都过得什么地狱难度的日子啊,这也太累了吧!
说句心里话,就沉昭肩膀上这个担子,又是收集八苦又是帮着沈国找人又是负责队伍里的一群乱七八糟的人的安全,现在还要扮演仵作解开天一宗弟子的失踪之谜,谁家刚成年的孩子经得住这么造啊?是陈殊自己的话,早撂挑子不干了,她十八岁那会都没管家里人疯玩了几个月,再看一眼嘴唇还带着惨淡白色的沉昭,陈殊都替沉昭累得慌,感觉她下一刻就要倒地不起了。
对于陈殊丰富的内心活动,沉昭一概不知,她拿出已经由沈昀撰写了回溯阵法的卷轴,缓声道:“这是我在天一宗那两人房间中找到的遗物,她们下落不明,房间内遍布血迹,只能靠这个卷轴尝试回溯一下她们的过去。”
骤然听到这个消息,陈殊吓了一跳,收住了自己脑内天马行空的想法,有些明白当时沉昭为什么叫她先行离开了。她隐晦地看了一眼沉昭,嘴角不自觉翘了起来,她确实会有些害怕那样的场景,毕竟生活中从没有接触过如此残暴行为的机会。但高兴的同时小小的心酸一同在心底发酵,她忍不住想,沉昭比自己还小,却这样平静地以并不宽大的身体挡在了她的面前,周全地保护住每一个人,肩负起一切她该承担的或不该承担的职责。
她时常想要劝沉昭放松一些,可沉昭就是这样一个会冷脸盯人喝药吃饭的人,她也许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做这些事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有多温柔。
沉昭并没有注意到陈殊的这点小动作,她强忍心脏源源不断的疼痛保持住镇定平静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心力,更遑论去关注别人的眼色。
不知多少次咽下疼痛的余韵后,沉昭才伸出僵硬的手,摊开卷起的卷轴注入灵力。
阵法被催动的瞬间,白光一现,缓缓展露出一座坐落于云层中的山。
趁着几人纷纷看向显现出来的画面时,沉昭的手再无后继的气力,直直垂落,她蹙着眉用力按住胸膛,想要借新的疼痛缓解从未停止的痛苦,这样的方法虽说治标不治本,但好歹让沉昭喘了一口气,抬眸看向卷轴。
卷轴显现出来的画面中,三个身穿天一宗弟子服饰的姑娘踏上山巅的宫殿内,然后垂首恭敬地跪在玉石铺就的地面上,满脸惶恐地对着高台上的女人说着什么。
高台上的女人看着不比那两个姑娘大多少,但只要是对天一宗有所了解的人,都不敢轻视她——她裙角的金色云纹已有七道。
而天一宗的每任宗主也不过八道而已。
那疑似长老首座的女人伸手按住眉心,颇为烦躁地挥挥手,丢出了三纸卷轴。
看到这里,女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乾元打发走了那两个天一宗弟子,神色却不见缓和,浓郁到凝结成白色雾状的灵气在殿内浮荡,她蹙眉一甩袖袍,将那些灵气拢入手心,然后闭目吐纳。
卷轴上的画面越来越浅,意味着这场回溯已经结束,只不过还没等几人从这场看上去只是普通的长老赐法宝的无声复现中琢磨出什么信息,画卷一震,纸上的血迹抖动,干涸成暗色的血像墨水一样扩散出一部分,在空白的卷轴上染出画面。在画面尚在勾勒的过程中,沉昭看了一眼缺少了约摸七成的血迹。
这次出现的场景并不是方才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画面中光秃秃的土坯墙被烟火熏成油亮的黑色,还有几道雨水滑落后蜿蜒的水痕。另一边的墙上没有置办什么装饰,只贴了几张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对联,上面写着一些凡间常见的吉利话,旁边还挂有几串已经晾干的野菜。
而画面的主人正在用抹布擦拭一张方木桌,那是一个面容还算姣好的女人,虽说难掩时间赠予她的痕迹,但好在眼神明亮五官端正,再加上嘴角噙着温和的笑,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悠然与从容——她似乎在等谁,在收拾的过程中时不时看一眼虚掩着的木门。
很快那扇木门被人推开,风风火火跑进来一个七八岁大小的孩子,那孩子眼神亮晶晶的,鼻子上还挂着汗珠,她兴高采烈手脚并用地对女人说了些什么,引得女人笑得浑身颤抖。
孩子也跟着笑,咧着嘴露出黑黢黢的洞,随后像是反应过来自己牙掉了并不好看,她做贼似的捂住嘴巴,脸上的肉一颤一颤,像是在说话,回溯没有声音,所以无法判断她到底是做鬼脸还是说话。
女人笑吟吟地和孩子说了两句话,又用没摸过抹布的手摸了摸孩子柔软的脸颊,这个行为似乎安慰到了孩子,孩子放下手,然后又提溜着眼珠子,满脸希冀地指了指房门外。
女人点点头,孩子欢呼一声,小腿扑棱得飞快,又风一样地离开了。
第二次的画面停止在女人温柔地注视着孩子的背影这一幕。
就在几人都以为就此结束时,画卷上剩下的最后一点血迹也动了起来。
在各人迥异的目光下,卷轴上出现了沉昭十分熟悉的布局——是沉昭不久前才拜访过的旅馆房间,只是与沉昭见到的血腥十足的场景不同,画面上的旅馆房间十分正常,画面显现的似乎是以藏在卷轴中的那位天一宗修士的视角展开的,这个时角,只能看到卷轴正对着的墙面与一方桌椅,看不见位于卷轴左侧的房门。
画面一直一动不动,似乎从来只有这番场景。如此持续了约摸有半盏茶的时间,就在陈殊以为是回溯阵已经结束的时候,画面忽然一抖,她一惊,揉了揉眼睛。
很快画面的剧烈抖动告诉她这并不是她的错觉,是画中人在发抖,几滴红色的液体洞旁边飞过来,把画面染成淡淡的红色。
陈殊惊异地探头去看,画面的代入感太强,那看到洪水猛兽般的畏惧感染了她,但是显现出来的景象并没有出现什么东西,让她下意识往左边偏了偏头,想要看到底是什么让画面的主人害怕成这样。沉昭却在这时候忽然开口:“陈殊,我好像听到脚步声,麻烦你去看一下是不是苏弥月姑娘回来了。”
陈殊被安排了任务,哦了一声,站起来往门外走去,往外走的过程上还忍不住探头看桌面上的卷轴,但是人高马大的谢空妄刚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她遗憾地收回了头,开门离开了。
画面中的门也开了。
卷轴里的人从卷轴中离开,一柄剑若隐若现,视野一阵晃动以后,一道剑光炸开了面前空气,爆出大片的血花。
虽然不知道袭击者是如何隐去了身形,但血液并不是隐形的,房间不大,袭击者被攻击以后,流出的大多数血都溅在了持剑者和她背后的卷轴上。然后,剑掉在地上,与此同时,持剑者颤抖着举起了手。
那只手的五指白皙修长,抓握有力,指腹处还有一层薄茧,无论从哪方面来说,都格外让人心安——如果没有从手心长出来的那张惊惶不安的脸的话。
这张脸曾在第一幅画面中出现过。
但如今,它出现在了一个人的手心,并且神色惶恐,赤色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看见了什么无法理喻的事情,而唇间,白色的牙齿与粉色的舌头若隐若现,让人不敢深思它到底是以各种方式与结构,才能出现在一个人的手心之中。
回溯出来的画面以手掌中的人脸被狠狠刺入一剑结束结束。
直到卷轴变成了一副彻彻底底的空白卷轴,在座的三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是回房间的陈殊打破了这份死寂。
她捏着一封火漆封口的信,递给沉昭,语气古怪道:“苏弥月手下让我给你的,她跟我说转告你事情有变。”
沉昭支开陈殊只是防止她看到什么接受不了的画面,不曾想苏弥月真的有话带给她。沉昭松开按着心口的手,接过了那一封信。
趁着沉昭拆信的时候,陈殊迫不及待看向言午,道:“所以后面发生了什么?”
言午面色也不大好,他按住眉心想了想,道:“有个我们看不见的人杀了画中人的同伙,画中人出剑伤了那个凶手,然后发现自己右手手心里长了一张脸,她用剑刺穿了自己的右手。”
简短的话语转达了巨额的信息量,陈殊光是想象了一下就觉得恶寒,她摇头搓了搓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更是哆嗦了一下。
沉昭展开信,娟秀的字体在信纸上写了简短几句话,却让她彻底沉下了脸。
陈殊没忘记好奇信的内容,看她的表情,心里也是一个咯噔,问道:怎么了。”
沉昭寒着脸攥紧了信纸,开口时喉咙哽塞,差点发不出声音,她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城中死伤人数,过百。”
wb发了一点点摸鱼产物,是现代if线,想看的可以搜索九寸丹心[星星眼]觉得麻烦的也可以等完结,我会把if线写成番外[星星眼]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6章 116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