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殊担忧地用眼神撇了撇紧闭的房门,站在门口看府外汹涌人群的易灵宝摩挲着手指上的扳指,不耐地扯开她的脸颊肉:“担心就自己去看。”
切,她不担心她能在这走廊上绕来绕去绕半个时辰啊,那些感恩的得救百姓挤得像一坨白米饭,有什么好看的。
陈殊鄙夷此等口是心非的人,对着她的后脑勺做了一个鬼脸。
易灵宝扫了她一眼,看到对方惊慌失措的眼神,冷嘲地扯了扯嘴角。一直就这点胆量,也不知道沉昭那家伙到底为什么要带着她。
就算陈殊说的八苦是真的,但是这次病苦作恶,她一点作用都没起到,像个纯粹的摆设。
陈殊不知道易灵宝已经在心中编排了她八百句,幽幽地说出自己的担忧:“唉,虽然小王说她没受伤,但是我觉得她状态好差。”
沉昭几个时辰前就到了苏弥月的府邸,第一时间为易灵宝解除了禁制后,游魂似的向苏弥月要了一间房,进去以后再也没出来。
很难形容当时沉昭给陈殊的感觉,怎么说呢,特别不好,像是在夜里彻底陷入了方向的人,黑沉的眼睛跟两个漩涡似的一点光都没有。
跟绷得太紧断掉的麻绳一样。
陈殊相信易灵宝也是这样的感觉,不然她不会跟陈殊一起站在沉昭休息的房间门外。
大门口,苏弥月正和池澜一起面对感恩戴德的百姓,从那些百姓激动的神色和挥动的肢体来看,她俩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
沉昭全然不清楚自己同伴对自己的担忧,她解除了病苦的能力又将易灵宝从附有部分死苦力量的轮椅上解放出来以后,便跌跌撞撞地躲进了苏弥月府邸上的一间厢房。
还未彻底炼化又被刻意压制的浊气反扑得更彻底了,大片黑色的莲花花瓣在她裸露出来亦或是被衣服盖住的皮肤底下盛开,她听到粗哑的声音在叫她的名字:“沉昭!沉昭!”
红色的光在不断侵蚀沉昭的眼珠,清澈的山间泉水被满身是伤的濒死野兽慢慢染作不详的赤色。
污染。
在沉昭体内,自死苦出手以后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的清气浊气斗得厉害。
一直以来,九寸心能够很好地镇压住过多的浊气,所以在惊蛰城时,沉昭身体的异样完全是因为过盛的清气一直在排除融入她身体中的浊气,但是现在,在沉昭掌控了三种八苦力量以及部分死苦力量以后,她体内的清气一时之间竟然真压不住浊气。
“沉昭!快醒醒。”刀灵焦灼地呼唤着沉昭,想要让她短暂清醒过来,心中不断升腾起的懊恼灼烧着她的残缺灵魂,为什么之前没有察觉到沉昭不对劲呢?
现在这个情况,只能靠九寸心从外部引渡清气。
九寸心被沉昭炼成了本命灵器,照理来说,无召也可自行脱离丹田护主。只可惜现在沉昭丹田内各种力量混战,浊气清气时不时按着灵力打,有时灵力又和清气一起合攻浊气,然后浊气又撵着清气浊气吞噬,沉昭失去意识控制不了三方力量,只能靠九寸心镇压,它但凡动一下,沉昭的丹田当场就会被毁掉。
刀灵化出身形蹲在沉昭身边,她依旧披着那件能将自己从头遮到尾的黑袍,像是生怕见了光似的。然而,从来不愿意暴露在天光下的刀灵,却在这时候探出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了沉昭眉心。
点点微光在她指尖浮动,逼退了些许泛滥到沉昭眉心的黑莲。
刀灵轻轻吐出一口气,她清楚自己如今的状况,如果自己的清气度给沉昭的话,九寸心这把刀就再无锋刃了。
她们筹谋了那么久的计划,不能被她的任性终止……刀灵不甘心地收手,压下了些许求死之志,利落地起身开门,与门外听到开门声回头的陈殊易灵宝二人对上视线。
陈殊脸上浮现惊恐的情绪,她目光在倚靠在桌角的沉昭与蒙得严严实实一看就不是好人的刀灵身上来回打转,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面色发白:“我……你谁啊!你把沉昭怎么了!”
话音落下,陈殊便感觉黑袍怪人投来了鄙夷的目光。易灵宝倒是从刀灵的气息上辨别出她与沉昭有点关系,扯了一把大呼小叫的陈殊:“沉昭怎么了。”
下一刻,易灵宝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像是被冰冷的蛇信舔舐过裸露的皮肤,带起皮肉轻微的颤抖。
刀灵打量易灵宝的时间比看陈殊的时间长,易灵宝看见垂下去的黑色衣袍动了动,像是克制不住的颤抖,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让她以为对面这个黑衣人要在顷刻之间暴起伤人。
但是她没有。
黑色如流水般退回到阴影中,刀灵用沙哑的嗓音说:“把谢空妄带过来,沉昭抹杀八苦受到反噬了。”
其实不是这样,但她不能将沉昭的秘密暴露在易灵宝眼下,哪怕易灵宝现在并不会做出什么。
陈殊愣了一下,随即担忧的神色浮现在年轻的面庞上:“怎么会这样。”
易灵宝已经转身离开了。
跟着刀灵进了房间后,陈殊小心翼翼地关上门,做贼一样左顾右盼一会,才悄声对刀灵道:“沉昭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用得上谢空妄?”
她这幅生怕隔墙有耳的姿态太过浮夸,实际上在没有阵法和灵力屏障时修为比她高的人可以轻而易举听到她们的谈话内容。
刀灵静静地看着陈殊,看到她眼神从关切转变为迟疑似的闪躲,才低声说:“陈殊姑娘,我是沉昭大人的刀灵,您是沉昭大人的至交,这件事我只敢同您说……”
在刀灵没有被仇恨控制住心神时,她也会观察沉昭现在的状况。
除了九寸心的制作者和祭刀者,她是唯一一个尚且拥有自我意识的存在,甚至因为是以刀灵的形式,她远比制作者和祭刀者自由,可以借沉昭的灵力化形,但这也让她格外煎熬。
清醒意味着痛苦。
这难得的清醒让她回忆起暗无天日的地下室,女人冷漠的审视与男人虚伪的问候。
他们一遍又一遍告诉她,她是一个被遗弃了的人,她的家人早就抛弃了她。
这样的梦魇像傀儡丝一样死死捆缚住她,让她永世不得安宁。
哪怕她已经屠尽了整个皇宫。
血一样的雾气笼罩住视线,刀灵猛的从回忆中抽离,对着陈殊澄澈纯粹的视线,思索如何合理解释谢空妄的问题,顿了顿,道:“您知道沉昭大人需要铲除八苦除去浊气对吗?”
陈殊不疑有他,点头:“嗯嗯。”
“沉昭大人这副模样,完全是因为受到浊气污染,包括之前的无故昏迷,也是这个缘故。所以需要谢空妄这个纯粹的凡人来平缓浊气对她的影响。”刀灵学着沉昭平日里骗人时的语气,吞吞吐吐增加可信度,她迟疑着需不需要再多说一些,毕竟这个理由有些不充分,到处都是漏洞。
实际上陈殊还不需要她用上太过高深的骗术。得到了一个算不上解释的解释以后,她回忆
着之前的种种场景,恍然大悟,已经自行找到了被自己忽略的疑点:“哦!怪不得每次在谢空妄旁边,沉昭的脸色都好看一些。”
刀灵见她没追问原因,放松了下来,她重新走到沉昭旁边,分离出一点清气尽力压制浊气。
陈殊在旁边眼巴巴看着,时不时踱步,似乎在进行一场深度思考。
刀灵无视了她,她给陈殊解释只是为了让陈殊在易灵宝提出疑惑时,站在沉昭这边主动为沉昭解释,免得易灵宝生出什么疑虑后发现沉昭的破绽,易灵宝与言午从一开始就是不可信的。
压制掉第三片试图攻击沉昭灵台的莲花以后,空无感淹没了刀灵,她用袖袍掩盖住手腕处如瓷器碎裂一般的裂缝,看了一眼一直在出神的陈殊,沉默着收回手稳定住身体。
她的修为没有到可以灵魂化形的程度,是借了“刀灵”这个身份与她灵魂的特殊性才得以在失去身体以后还能显化。
然而,一旦她灵魂中的清气不稳定,哪怕有着沉昭的灵力作为支撑,化形都会变得格外困难。
她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再继续下去,她的灵魂会彻底碎掉。到时候,一切图谋,一切死在这条路上的人做出的努力,都会付诸东流。
所以为什么能够压制浊气的谢空妄还不来?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一般,院子里传开窸窸窣窣的急促脚步声。
与此同时,陈殊一拍手掌,用兴奋且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我懂了!”
刀灵不知道她懂什么了,谢空妄的体质特殊在哪?
可是沉昭这个当事人都没搞清楚谢空妄到底是哪里不对劲才能压制浊气啊。
像是被刀灵的困惑所感染,也可能是被陈殊的手舞足蹈吵到,沉昭咳嗽一声,缓慢困难地睁开了眼睛。
刀灵迅速伸出手,在她眼皮上点了点。
冰冷的触感瞬间分离,沉昭会意,眨了眨眼睛,重新运转起术法将涧石蓝的眼睛染成黑色,一边吐息努力镇压住作乱的浊气。
易灵宝也拖着面色发白的谢空妄走进了房门。
但下一刻,所有人,还在缓解虚弱的、刚苏醒的、刚进门的、还没来得及进门的,都听到了陈殊饱含天真但又隐隐带着一丝兴奋的发问。
“既然谢空妄的特殊体质可以镇压浊气,那不如让谢空妄和沉昭双修?”
ooc小剧场
谢空妄:陈殊你是我一辈子的好姐们[抱抱]
陈殊:都姐们,客气啥,言午你也别歇着,给我们沉昭殿下奏乐。[抱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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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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