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他们回来的路上天空阴沉沉，飘起了些小雨，等进到门口，雨势陡然转大，窗外顷刻间被细密不断地雨雾所淹没。所幸他们进来得及时，肩膀上沾到些零星水滴可以忽略不计。
除了一束花，郁崇钦还自门口超市购买回一兜食材，拎到厨房——想着，闻徵第二次上门应该用不着他专门招待，虽然出于待客之道，茶水还是要烧上一壶的，他自己也有点渴了。
闻徵换了拖鞋，跟过去，只见厨房除了正在蓄水烧着的水壶，相比于上次，台面上多出一套锅碗瓢盆用具，大概刚买回来没多久，一尘不染，闪烁着崭新锃亮的光泽。
闻徵挑了下眉毛，狐疑道：“你要做饭？”
没人吭声。
闻徵扭过头一看，郁崇钦已经放下东西又出去了。
郁崇钦忙得满屋子转悠，关窗户，洗手收衣服，放进卧室的衣帽间，窝里的扫地机器人被唤醒，嗡嗡地出来溜达着清理浮尘。
主人认真执行着每次下班回到家的流程之余，还没忘记屋里多出的客人，路过时，让闻徵去客厅坐着，怕他无聊，贴心地启动多媒体，给他播放上次没看完的动画片。
闻徵踱步走到沙发，歪着身子靠着抱枕，坐没坐相，忽然眉毛一撇，略抬一抬脚，给不长眼撞在腿上的扫地机让开路线。
在屋主人搬着小盆栽再次路过客厅时，闻徵叫道：“郁崇钦。”
郁崇钦嗯了一声，单字三音节，以示疑问，有何贵干。
闻徵说：“你这种人才，不去干家政都可惜了，来我家当保洁吧。”
郁崇钦很捧场道：“那大老板打算开多少工资，报个价，我考虑考虑。”
闻徵思考一番，说：“不给钱，没有钱，老板提供发光发热的平台，做员工的难道不应该对伯乐感恩戴德吗？”
“……”这丧心病狂的资本家德行，郁崇钦简直没法细琢磨，暗暗磨牙佯怒道：“美得你，还想白嫖我，去，上一边玩去。”
闻徵意味明显地往餐厅瞟一眼，桌上放着束鲜花，不过再抬头时郁崇钦已经没在跟前了。
失去谈话对象，闻徵自言自语道：“没钱，正说明你无价，我以为我们的感情不用谈钱。”
转眼间郁崇钦又从卧室冒出来，翻出一条干净的毛毯，一扬手精准地抛在闻徵身上，“困了没，困就睡一会，为补偿这一天没能让你看尽兴吃尽兴，晚点我下厨做饭，也让大老板尝尝我的手艺，咱们是吃面条还是米饭？”
闻徵先是没吭声，拽住毛毯，拉在鼻子底下嗅一嗅，像是分辨味道。
那个姿态，那个动作，放在一般人身上完完全全就是变态的做派，闻徵胜在有一张出色的脸，从容不迫，任人看着，让人信服。常人的刻板印象里，很难将帅哥和变态联想到一起，帅哥是受追捧的，不会饥渴，心理学上的‘光环效应’也表明高颜值的人因为受到更多来自社会的关注，往往更加自信，落落大方，通常能够赚取更多的金钱、获得更快的晋升，群众在面对这一类人时，会不自觉地产生敬畏，而身材相貌出众的人也往往被认为更聪明更健康。
郁崇钦看到理论时，人还在国外，那时几年没和闻徵有过联系，很奇怪，他的第一反应，文中说得不就是闻徵吗，典型的例子，聪明，摒弃原生家庭的贫穷，果真也一飞冲天。
缺点是，仗着有一张堪称杀器的脸，成年后净干一些不正常的事——
比如喝醉了乱亲人，抄起酒瓶子要跟人干架，到别人家里闻毯子。
郁崇钦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自己还站在这，咳嗽一声：“你这是干什么？”
闻徵放开毯子，整理摊平盖在身上，说：“质检，香的。”
郁崇钦说：“……我不想扫你的兴，老实讲它扔进洗衣机里洗过，在太阳底下晒了一天，不香才有问题，你闻到的可能是洗涤剂残留的气味，可能是螨虫尸体暴晒后的味道，我搬进来之前找人做过全屋清洁，家政在角落免费赠送留下几瓶熏香，so，也可能是熏香染上了香气。”
等他秃噜完了，闻徵挺淡定地开口：“不是，我闻得出，它跟你身上一个味道。”
郁崇钦懵懵然，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他没听过的新式笑话，狗鼻子吗。
还是他想的那个意思，难道是个骚扰信号。
不过一说身上有味，郁崇钦先有点接受不了，抬起胳膊，左右仔细闻一遍，打个喷嚏，又走过来拿起毛毯深吸口气。
然并卵，并非所有人都具备闻徵的特异功能，他好像失去嗅觉，什么异样味道都没闻出来。
郁崇钦古怪道：“我身上有味，什么味？”
闻徵没理解他的问题——还能是什么味。
他敷衍又诚实道：“就是香味。”
高中上学那会隐隐约约闻到过几次，原以为是洗涤剂残留，方才毛毯同样的香气，他确定是郁崇钦身上传出来的，免得被当成变态，才没有明说。
“……别搞，你具体点，形容一下。”郁崇钦追问着，迎着闻徵的质问眼神，解释道，“就前两年在学校实验室隔壁两间屋子，老有香味，很好闻，大家以为是助教谈恋爱换了新香水，后来才知道是楼下学生做实验，操作大意，有苯系化合物挥发出来，导致大家吸了半个月的毒气，真确定我身上有味道，回去单位要排查近期接触过的所有芳香气味试剂——”
闻徵没成想随口一句实话，能勾出他的疑心病来。
深深的无力，他怀疑郁崇钦几年读书下来把脑子用坏了，不该机灵的时候瞎聪明，该聪明的时候成了木头。
被多追问几句，闻徵说：“臭豆腐味，死了三天的臭鱼味，小区垃圾桶被遗忘一个星期，发酵散发出的香气，几种味道混合起来就是你身上的气味，满意了吗？”
他难道是毒气弹成精了。生化武器也没这么猛。
郁崇钦定了定神，手一松，毛毯掉下去罩回闻徵头上：“……我知道了，你在开玩笑。”
眼前视野猛地昏暗下来，闻徵扯下毛毯，反问道：“你洗澡用几遍沐浴露？”
“你问这干什么？”郁崇钦端来厨房烧好的茶，倒了两杯，顺口轻轻地回怼了一句，“嫌我没洗干净，哪天一起洗个澡，让你全程监督。”
闻徵稍一考虑道：“那走。”
这边郁崇钦不太习惯口头刷流氓，打补丁道：“我是说去大型浴场……”
找补到一半，被茶水呛到，咳嗽几下。
他说：“今天？现在？去洗澡？神经，算了别贫了，刚才问题你还没回答我，吃米饭还是面条。”
若是闻徵方才还有点怀疑，认为单凭着他一句想吃，郁崇钦大动干戈地买餐具买食材做饭，纯属自作多情——谁家居家过日子不买个锅碗勺子的。一时牙痒痒，有点恨不得钱包掏出来摔桌上定个包月小饭桌套餐，把过去五六年的份吃回来。
确定是专门为自己下厨，闻徵重新振作起来，但没控制住，露出个受宠若惊的茫然表情：“怎么，真是给我做的？”
相视无言一阵。郁崇钦恳切地说：“……不然，屋里拢共两个人，我在问鬼？”
闻徵刚要张口，郁崇钦一根手指伸到面前摇了摇：“先声明，不准使坏，不可以提能力以外的要求，满汉全席和人肉叉烧包等凡是程序超过半小时的菜色，很遗憾，小店统统不予供应，你只有面条和米饭两种主食选择，嗯，因为菜是已经买好的了。”
那你还问什么问，闻徵隐隐笑了下：“你怎么知道我要点人肉叉烧包。”
废话，现在的你最难伺候了。
郁崇钦说：“拿谁做包子，老板发个话，我给他细细剁成臊子，拌上馅儿，用不用我再放一碗血，加上辣椒豆芽做个毛血旺下酒。”
闻徵：“嗯，好主意，面吧。”
窗外下着小雨，室内飘着氤氲的茶香，郁崇钦拿一个笔记本坐在沙发上办公，埋头看资料，敲键盘，闻徵盖着毛毯，躺在另一头的沙发，动画片的音量被放低许多，轻松又明快。
混杂在一起的窸窣声，细碎得催人入眠。
朦胧间，他听见郁崇钦低声问：“奇怪，你这一天天这么闲的，当老板不用上班吗？”
闻徵含糊地嗯一声，没有答话，其实是很忙的，但是为了腾出时间和你见面，全部加班加点处理完了。
闻徵翻了个身，进入梦乡。
这一觉睡得格外沉，直到五点多钟醒来，冬天的夜来得总是早一些，窗外天色已然晦暗。
郁崇钦收回唤他的手，站在沙发前低头看着他：“醒了，你这睡得太久了，晚上是不用睡了。菜切好了，马上就能炒，睡饿了没，起不起来吃饭？”
闻徵睡久后经常会有低血糖的毛病，浑身疲乏，认真设想了下，确定不想离开沙发床，于是假装没听见，往毯子里埋，头也缩到里面。
郁崇钦动手给他剥出来，怕他再次睡过去，卷成卷，摊平放在沙发上。
打量两眼，自己憋不住先笑了，电视上演嫔妃侍寝的戏份，往往就是卷到被子里，由着小太监肩膀抗过去，不知道真的假的。
忽然闻徵闷闷地问：“你笑什么。”
郁崇钦笑够了，收起声，佯装无事发生：“不能讲，你听了肯定要生气，你现在脾气大发了，下午陆璟城还给我打电话，邹献文的腿轻微骨裂，没出大事，但是吓个半死，总算是知道自己惹上了谁，哭着叫着赖在医院不肯走，说出去有人要找他算账的。”
闻徵睡得脸上红红的，探出头来，眼睛半睁不睁，专注地看着郁崇钦，那目光十分柔软，又带一点点疑问。
没有搭理邹献文的话题，闻徵先为自己正名，慢慢地说：“有吗，我又不会跟你发脾气。”
郁崇钦瞬间哑然。
都是好宝宝[好运莲莲][好运莲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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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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