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万籁俱寂的夜晚。
旅馆的条件远比露宿森林或蜷缩马车要舒适得多,门塔利娅却躺在柔软的床榻上辗转难眠。
她耳畔萦绕着索风均匀绵长的呼吸声,更衬得这秋夜漫长无边。
这份清醒感,更令她难以安眠。
所幸她睡在床榻外侧,这让她有了起身外出透气的机会。
推开房门的刹那,秋夜的寒意便扑面而来,要比白日凛冽得多。
这是她推开门后的第一感受。
随后她抬起眼,竟看见艾林德尔静立廊下。他身着一袭素白睡袍,头发微湿,颊边还氤氲着沐浴后的淡淡红晕。
“他在等我?”这也是她的第一感受。
夜晚,乡间小路。
在沉沉的黑暗中,他们一同望向不远处那片欢歌笑语的人群。
虽然没有看懂人们的行径,但其语言与奥林匹斯山是相通的。
从他们的欢笑交谈中,门塔利娅判断出这场篝火晚宴是为了庆祝丰收。
“你为何带我来这里?”她不解地问。
“只是随意走走。”艾林德尔回答得云淡风轻。
当然不是真的随意走走。
风会向艾林德尔低语世间的讯息——何时,何地,发生何事,皆事无巨细地流入他的耳中。
当他看见门塔利娅看向葡萄藤的喜悦眼神,当风告诉他这片土地以酿造葡萄酒为生时,他便默默定下了这个目的地。
他想带门塔利娅大人来这里看看。
或许这片与葡萄相伴的土地,能稍稍安抚那份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焦躁。
当然,艾林德尔并未将肩负的使命抛诸脑后,此行是他缜密权衡后的选择。
连日风雨兼程已大大缩短了旅途,即便在此稍作停留,余裕也依然充足。
“这里种植着不同品种的葡萄,所酿出的酒风味也各有千秋。”
葡萄是他此行的重点,酿酒不过是顺势提及,但这轻描淡写的一句却点醒了门塔利娅。
“艾林德尔,”她的目光仍流连于远处欢庆的人群,“你们这里的酿酒技术……最初是如何出现的?”
与此同时,德尔斐神谕所可算不上安宁。
这座神圣的殿堂曾由阿波罗与狄俄尼索斯共同执掌,神谕在日晖与酒香交织的灵思中降临。
不过这已经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连神谕所的祭司们也已记不清是多久前见过的酒神了。
随着酒神陷入长眠,又在谜团中苏醒,这原本共治的主人也不再参与任何活动,他的名讳也在此形同虚设。
神谕所的祭司们曾不止一次向太阳神探询那位共治者的踪迹,但都被搪塞过去。
直到“酒神狄俄尼索斯”因其性别的转换与记忆的空白,再度成为众神窃语的焦点。
而阿波罗,亦曾与众神一同,向虔诚的祭司们低语过她的“疯癫”。
是的,就连他也曾这样说过。
说回正题。
此刻的德尔斐神谕所,刚刚送走了前来质问的波塞冬,尚未来得及平息殿堂中翻涌的余波,便又迎来了雅典娜女神。
接连的访客令本就因噩梦纠缠而头痛欲裂的阿波罗更感疲惫。
他倚靠在椅背上,并不睁眼去看雅典娜。
但女神仅以一句话,便令他正襟危坐,“世人常感慨凡人的虚伪,可却不敢说神祇也是如此。”
“我与狄俄尼索斯曾经确为挚友,”阿波罗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这一点,我从未欺骗过她。”
雅典娜女神不语,只是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像是嘲讽,又像是提醒。
阿波罗意识到自己的言失,毕竟雅典娜方才的话语,从未指名道姓。
“我倒不知,你与她何时变得如此亲近,竟要特意来此……为她抱不平。”
“你应当清楚,我与狄俄尼索斯——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私交可言。”雅典娜没有陷于自证中,反而轻巧地将话语掷回,“我未提及她,反倒是你。”
“无论我说什么,都会想到她。”她嘴角噙笑,“故而,也可以理解为……是你在为她抱不平。”
“任凭你如何理解。”
阿波罗心知雅典娜此来绝非只为几句揶揄。
只是今日他心神俱疲,实在无力如往常那般,与她展开一场步步为营的言语周旋。
智慧女神又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
“我今日前来,是为一件要事——我探知到伊特鲁亚的异动,或许与她有关。”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神谕所的内庭,相比神殿的恢弘与瞩目,这片由阿波罗神力笼罩的领域,无疑更为安全与隐秘。
对此,她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许。
“哦?”阿波罗确实未曾料到她会提及此事,“若真如此……我真该重新审视你与狄俄尼索斯的关系了。”
“不得不承认,新战争改变了你,阿波罗。”雅典娜转身就要离开,没有丝毫留恋,“过去的你可不会说这样的混账话,难怪……”
——难怪什么?
难怪狄俄尼索斯最终与你分道扬镳。
难怪此刻的我,也不愿与你再多言半句。
又或者……
难怪你会将她,亲手送往那片被诅咒的伊特鲁亚。
“我最后给予你一个忠告,不要确信她会找到狄俄尼索斯的踪迹。”
“……至少她会找到从前的。”
无言。
雅典娜的身影消失在神谕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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