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明晖一马奔出,两道细长的人影迎着残阳余晖并进。
“薛骄阳!小爷不会放弃的!”萧明轩边追边喊。
流星引马紧随其后,调笑道:“小三爷省省吧。”
萧明轩用力一踢,季风裹沙扑得他风尘仆仆,不停甩袖拂尘,掩着口鼻剧烈咳嗽起来。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胤都城真正的热闹才刚拉开帷幕。涪江夜游各式各样的画舫轻舟,两岸灯红柳绿之地闹声喧天。
薛明晖勒马停在丰乐楼外,沈思漓先行下马,掌柜练就一双火眼精金,哈着腰迎上来:“薛大人、沈大人,雅厢上座已然备好。”
沈思漓眸光流转,语气轻松:“我们用过饭了,来逛一圈消消食。”
薛明晖适才要张口,沈思漓手背轻碰制止了。
姚掌柜稍作迟疑:“那……楼上?”
“听说胤都城的女店主齐齐相约,想做丰乐楼的生意。”沈思漓深深睨了掌柜一眼道,“姚掌柜,若有兜售新品可要给我留一份。”
姚掌柜顿时会意,笑着说:“自然自然。”
沈思漓抬步入内,丰乐楼红墙绿瓦,吊顶天灯垂下五色长幔,正中位置莲花圆台如梦似幻,烟雾缭绕四溢,金蝉吐|出涓涓水柱。
仕女图屏风摆上台,随着丝丝悦耳天音奏起,梦幻彩蝶翩飞起舞,图中侍女宛若飞天仙子脱画而出。鼓声起,长笛出,往来宾客皆驻足观赏。
薛明晖俯视台面歌舞,不解其意地低声问:“去哪啊?姐妹们都等着你呢。”
“师父糊涂了不成?”沈思漓没心情看歌舞,语气稍重道,“我仍在丧期,岂能享乐赴宴。”
“吃一顿饭而已,没人盯着,何必提心吊胆,”薛明晖收回视线,不以为意道,“从前你困在那大宅子里不便出门,如今好容易当了官,那几十家店的店主都翘首以盼,想见见你庐山真面目。”
“她们不懂官场门道,你也由着她们胡来!”沈思漓避着人堆,边走边小声说,“女子为官如履薄冰,湖底多的是人想把我们拉下水。薛大姑娘订的厢房,里边却聚集了胤都城里的女店主,这叫官商勾结!若让人知晓青鸾阁不仅限于做生意,岂非给人有心之人可乘之机,惹祸上身不说,也将她们带入险境。”
“没那么严重,”薛明晖神色凝重,不死心问道,“你丧期缩减至百日,正式挂牌任职还得等到四月初。而且怎么说都是我们名下铺子,东家想了解经营状况不为过吧?”
一曲舞毕,漫天花瓣缤纷落下,赢来满堂叫好。
沈思漓看了眼新上台的杂耍表演,语重心长道:“你我如今是官身,行事必须低调谨慎。巡防营主将空缺,各方势力都盯着这块肥肉,你难道想被人摘桃子吗?”
薛明晖思忖片刻,有些难办道:“那现在怎么办?让姚掌柜去能成吗?”
丰乐楼是萧鹤川的产业,沈思漓不担心姚掌柜走漏风声。只怕人多眼杂,叫人往下细查出青鸾阁在背地里贩卖消息。
沈思漓拉着薛明晖拐出丰乐楼,喟叹道:“让姚掌柜与她们见面,落别人眼里顶多是商户之间拓宽商机,我们要是进去叫人拔树寻根就遭了。”
“都是当官,凭什么男子那般恣意自在,我们却得慎之又慎。”薛明晖大为扫兴,交叉抱着双臂,明媚的脸庞也蒙上蹭灰,嘴角几乎耷拉到地上去。
薛明晖天生不是个讲规矩的闺阁小姐,旁人咬文识字时便勤学武艺,镇国公府拘不住小狼崽子。薛将军便想着送女儿进宫里伴读学规矩,起码有些大家闺范的模样。
宫规森严,薛明晖学了规矩,却没磨去爪牙。一到宫外依旧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在公子哥里争做老大,肆意妄为仿佛没什么能够再困得住她。
然而当了巡防营中郎将后都变了,手下不服管教,官员圆滑老练拿规矩压人。她堂堂镇国公府大小姐,活得像孙子一样,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
“过钢易折,”沈思漓拍了拍薛明晖胳膊,轻声道,“我们也可以,前提是站稳脚跟。”
薛明晖闭口不言,微不可查点点头。
空气又闷又沉,乌云盖顶遮挡了月光,沈思漓看天色想起明日是惊蛰日,对薛明晖说:“要变天了,我先回去了。”
“去吧。”薛明晖道。
流星交过缰绳,沈思漓打马回府,将两匹马交给侍卫。雪芍迎上前,斟酌语气说:“王爷派人传话,说今夜宿在王府处理公务,请主君先行歇下。”
沈思漓解下臂鞲,跨过门槛道:“带路。”
“啊?”雪芍跟着沈思漓往里走。
“我说,带路。”沈思漓看了她一眼,又接说,“缝几袋红豆包备着。”
雪芍会意颔首,接过臂鞲问道:“主君用过饭了吗?”
“没有,”沈思漓握了握漓水刀,手指咯吱作响,“饿得心情不好,想找人撒撒火。”
雪芍心头一紧,快步引着沈思漓通往舒王府。夜里还有人在巡逻,见到她纷纷驻足行礼。田七候在门外,见她绷着脸来势汹汹,连忙帮着开门。
“香房暖帐,”沈思漓进了门,环顾一圈道,“打扰殿下雅兴了?”
萧鹤川躺在暖炕上,艰难翻个身,牵起嘴角:“我可不敢认。”
房内烧起地龙,香炉燃着的归元香有安神止痛的功效。沈思漓简略扫过屋内陈设,放下漓水刀,拿起暖食器上温着的汤药,拐进卧房递给萧鹤川。
萧鹤川脸色不佳,撑肘坐起来,仰头闷下一整碗苦汁。沈思漓见他身前披的外袍沾了点血印,思忖向来爱干净的他,连换身衣物的力气都没了。
“薄情郎,才过几日就倦了,”沈思漓起身,把瓷碗放回桌上,又撩开床幔瞧了瞧,“让我瞧瞧新欢藏在哪儿?”
萧鹤川眉目含笑,看着她找:“找着了吗?”
“奇了怪了,”沈思漓关上衣柜,回过身说,“王爷莫不是养了狐仙,转眼就没影了。”
萧鹤川背靠软垫,指尖旋着勾丝锦囊道:“五姑娘怎不知,我养的是虎仙而非狐仙。”
“呀,王爷可得注意些。”沈思漓一身臭汗,往下坐了些,“母老虎可凶了,槐君要是被缠上可就完了。”
“凶才好,”萧鹤川对上沈思漓的眼,手掌覆上在她手背上,“我就喜欢被山君夫人管着。”
沈思漓看着他,眸光闪动:“疼吗?”
“好疼。”萧鹤川轻扇含情目,惹人怜惜道,“骨头都要碎了。”
萧鹤川生得一张美人面,那双眼睛乱人心神,苍白的侧脖流出脆弱,宛若修复过后依旧精美地无与伦比的青白瓷,美得令人错不开眼,让人想要霸道独占。
沈思漓逃不过被萧鹤川吸引,她心跳失控,抬指抚上萧鹤川侧颈朱砂痣:“雪地里趴得挺舒服,明日下雨起来会更酸爽。”
萧鹤川牵过她的手,紧贴在他的脸颊:“能抱得美人归,怎么做都值得。”
沈思漓倾身,舔了舔唇:“我帮你拼起来。”
萧鹤川莞尔,稍稍偏头在她掌心落在一吻。两人再过火的事都做了,沈思漓却被着蜻蜓点水般的触动,激烈荡起层层涟漪。
沈思漓突然抽回手,耳根通红,磕磕巴巴道:“我认识个大夫,让她帮你瞧瞧?”
萧鹤川喜欢看沈思漓害羞,尤其是想看他又不敢看他的时候,反话说得越狠,对他流露出的情谊越真。
他嗅着余香:“你说的该不会是林姑娘?”
沈思漓一噎,顿了顿说:“差点忘了,林姑娘还是表姐介绍给我的。”
“她替我看过,”萧鹤川玩着她的指尖,笑了笑道,“她和花大夫联手医治,一个调理内里伤势,另一个针灸接经续骨。”
沈思漓勾住他小指,好奇道:“那位花大夫,能让你筋骨恢复如初吗?”
萧鹤川眯了眯眼,语调危险地说:“没了一身武艺,我也能服侍好五姑娘。”
“谁在乎这个!”
沈思漓对上他的双眼:“往后我来保护你。”
“好啊,”萧鹤川怔了怔神,凄然且涩苦地笑了笑,试图用轻松语气挽回些颜面,“不是我吹牛,本王身体倍棒的时候,四哥和骄阳都不是我对手。论起骑射,薛娇阳还得喊我声师父呢。”
沈思漓尝试过拉那张霸王弓,见识过平凉王经年磨练出来的健硕体格,也清楚薛明晖功夫和骑射的出色。
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萧鹤川体格健全时,有着怎样惊人的臂力。即便病榻三年之久,那扎实的体魄也流失甚少,仍是狼背蜂腰。
要是没有张党谋划,萧鹤川依旧是那燕颌鹤步般王侯贵骨,又怎会吃这么多的苦头。
“知道槐君神武不凡,”沈思漓单膝抵住软垫,环抱住萧鹤川狼腰,深吸几口道,“香臭香臭的,你去诏狱了?”
萧鹤川耸眉耷眼,感叹道:“鬼影重重,人心可怖。”
“山君夫人帮你驱邪避灾。”沈思漓松开手,撑在萧鹤川两侧,前倾亲在萧鹤川嘴角。
萧鹤川眸光炙热仿佛带了温度,双掌紧箍住沈思漓的腰身,忘了疼痛般将人抱起坐在腿上。两人从浅尝辄止到狂风暴雨般的采撷,胸膛紧密相贴,迎合彼此间深浅起伏。
风过竹林簌簌响,雨前春笋破土而出。沈思漓闭眸逃避,微微向前,又被坏心地薅回来抵着。她整个人浮起一层淡粉,后仰着颈露在萧鹤川眼前,整个人都在发颤。
“效果极好,”萧鹤川舔舐她的喉部,“山君夫人是我的灵丹妙药。”
沈思漓感受到湿软,羽睫轻颤,声线柔作似水:“你这屋里许久未住人,都没啥人气,还是去我那睡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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