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泉郡很大，群内城门有四处，而四处城门又分别有着不同的集市。此时华灯初上，褚玖相伴在归玉身侧，两人之间没有多余的闲聊。总归是归玉先低了头，毕竟是自己有错在先。
“你还生气呢啊？”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神色晦涩淡漠的褚玖，自己有多久没惹他生气了？都记不清了，毕竟褚玖很不容易生气。
“没有，我没生气。”话是这么说，但褚玖将头转向了另一边，归玉看着褚玖的后脑勺，还说没生气，这不是生怕他没察觉出来自己没生气吗？
“别耍性子。”归玉一巴掌拍在褚玖的背上，“刚才人那么多，多不好意。今天都没好好逛一逛，就想着给你换个生辰礼。褚玖，你还要生气啊。”归玉隐秘地拉住褚玖腰间的系带晃了晃，周遭人实在是太多了，归玉再抬头时便对上了褚玖狡黠的双眼。
“换礼物？”褚玖摸了摸耳坠，冰凉的触感通过指腹传入体内，他很喜欢这个礼物，“为什么要换？”
“只顾着好看了，但它的寓意不适合你。”你已经是无人能及的天之骄子了，但这话归玉也不能说出口啊。就在这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溜达到了南门，这边的晚间摊贩卖的都是些小物件，独独没有吃的。
“不，我很喜欢。”褚玖松开手，归玉跑到小巷子里，悄摸地拿出了那个兔子灯。他得意地对着褚玖晃了晃，“还记得吗？这是你做的。”兔子的四肢灵活地晃动着，归玉像遛狗一般将它带出小巷，这小兔灯引来了许多人的注意，外表过于可爱。归玉得意地任由旁人围观。
褚玖周身像是被棉花包裹了一般，很是柔软，他知道归玉一直很宝贝这个兔子灯，对于这件事自己一直很欢心。
“不行，摸是不行的。这是我最宝贝的东西……之一。”周遭的人群中不免有带着孩子的，虽说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但眼下毕竟不是花灯节日，调皮的孩子想要上手摸一摸，归玉瞧见他沾了泥巴的手，迅速将灯抱在了怀中，一出溜躲入了黑暗的巷子中，再出现时灯已经不见了，他收起来了。
好奇的孩童仰着头问他：“哥哥，方才的小兔灯呢？”
归玉神秘一笑，攥拳放在口边轻咳两声：“它害怕人多的地方，已经跑回家了。”说完这番话，归玉朝着走到自己身边的褚玖得意地眨了下眼睛。
“哈哈哈哈哈，”周围专门瞧灯的人散去，归玉手搭在褚玖的肩头开心狂笑，然后想到了什么，身体一僵，他慢慢抬头，观察褚玖此时的神情，嗯，眉眼含笑，周身气息如沐春风，看样子是已经不生气了的，“不生气啦？”
“嗯……”觉着不对，褚玖话锋一转找补，低垂着眼睛任由纤长的睫毛遮住瞳孔中的神情，“本就没有生气。”
“是啊是啊，褚玖才不是那么容易就生气的人，而且，”归玉神神秘秘地凑到褚玖耳边，像是防贼一般左右看了看才继续说道，“我听说，生气得多了会让人变得面目不善，愈发忍丑。你这么好看，可不能变丑。”
褚玖面上没了旁的神色，似乎归玉的话真的让他感受到了紧张。
“褚玖你看，”归玉指着不远处的投壶，很是兴奋，“你想玩儿吗？”
“看着很有趣。”褚玖顺着归玉的话应了下来，十分自然地将承露囊交到了归玉的手中。
“嘿嘿，”归玉舔着脸从中拿出了一锭银子，“这些就够了。”说完微微俯身将承露囊系回褚玖的腰间。
这投壶被精简了许多步骤，归玉将东家递过来的一大把箭羽分给褚玖一大半。原本的投壶是专门为那些士大夫等权贵准备的贵族游戏，民间精炼了许多，只要在一定数量内投入规定的箭羽，就可以选择摆放在一旁的礼物。
巧的是归玉看上了一旁窝在那里不动的浑身漆黑爪子雪白的小犬，这般热闹的集市之中，它反而似乎是睡着了一般，一共要了三十支箭羽，归玉让褚玖先投，自己在旁边紧张地眼巴巴地看着，但褚玖对这很是拿手，即便那玉壶的口子已经那么小了，还是十拿十稳地将箭羽投了进去。
东家脸上的笑从第三支箭羽进壶后逐渐牵强起来，因为他旁边设置的奖励之中有着两只大鹅，那可是宝贵的东西，若是被选走了，若是被选走了……况且为了极大的提高难度，还特意选了口子那般小的玉壶。
“啪啪啪啪啪，”归玉睁大着眼在旁边不停地鼓掌，自己的箭羽被夹在腋下还险些掉了下来。等到褚玖全部投好后，归玉两只手都伸出大拇指，褚玖仿佛从他的双瞳中看到了忽闪的天上繁星。
“这位公子真是技艺精湛，看着就知道并非凡人啊。”东家虚虚地略过额头的细汗，他仔细想了一下，虽然归玉穿的破烂，可是他身边这位周身无不贵气的公子，东家觉着自己的眼睛要花掉了，怎的有人这般好看呢？
“东家，东家！”归玉猛地凑到东家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顺带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全都投进去了啊。”
东家终于是回了神，“嗯，嗯？好好好，”他又开始抬手擦虚汗，似乎是为了掩饰方才的行为一般。紧接着东家大气将手一挥，“两位，这奖物之中，随您挑选一样。”
“一样？”归玉抬高了声音，他指着玉壶之中的箭羽，由于壶口狭窄细小，这三十支箭羽全都投进去很是需要一番能力。
东家又抬手，准备擦汗，归玉将褚玖拉到自己的身后，只这样一旁的牌子据理力争：“东家，这牌子上写的十支箭羽全部投入壶中任选奖物，那我三十支全入，不应当奖物选三个？”
“这，这这这……”东家欲哭无泪，仿若归玉欺负了他一般。这样的神情让归玉也一瞬间怀疑了一下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摊主的事情。
“东家，你这玉壶壶口这般刁钻，平常人哪里能投的进去，你这是骗人的行为啊。”周遭也等着玩儿投壶的人也忍不住评价起来。
“哎哟，哎哟，老天祖宗，确实是我一时糊涂算错了，”东家拍着大腿，脸上全是懊悔的神色。周围的议论声逐渐小了下去。
归玉满意地点头，作为商人，最重要的还是诚信嘛。他将不受控制的双手伸向了那只还闭着眼睡觉的小犬。
“首先，第一个就要它吧……”被人抱在怀中，小犬终于是睁开了眼，一双漆黑圆润的眼睛圆溜溜的很是可爱，它抗拒地扭动着仿若毛毛虫一般的身体，但胳膊拧不过大腿，按照归玉的想法，他还以为这是小犬在撒娇。
“客人……这，这……”东家犹豫着吞吐说话，模糊不清，让人不清楚他究竟是想要说些什么，他眉毛胡乱地扭动，看上去很是怪异，“呃……这……”
归玉以为他不想给，于是身体一转，做出抗拒地姿态，“这个，我要了。还有两个可选的，褚玖，你觉得选什么比较好？”归玉的手小心地控制着力道，此刻他正专注于摸狗，没去注意褚玖此刻的神情。
褚玖冷漠地垂眼盯着归玉怀中的小犬，它也感应到了这针对于自己的恶意，两个巴掌大小的身躯忽然开始无缘由地颤抖起来。
“褚玖？”迟迟没等到回答的归玉抬头轻唤一声，褚玖瞬间换了表情，“那两只鹅不错，就选那两只鹅，阿玉觉着如何？”褚玖抬手，宛若阎王点卯一般，将手中的骨扇指向了那两只在闹市之中仍旧嘎嘎乱叫声音聒噪的白色大鹅。
“诶，诶……哎呦哎哟。”东家睁大了眼睛，两手交叉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仿若对褚玖的选择感到不可置信。本也是如此的，原本当他看到褚玖那一身昂贵的衣料，想着大富之家的矜贵公子必然是不会看上自己的两只鹅的……谁承想最后还是失算了。
“您再挑挑？您看，这鹅也不是什么新鲜物，寻常农家多养这些带毛的家禽，您看看这古画，这可是小的家传的，这可是那位大师的手笔，因我……”
东家话并没有说完，归玉摇了摇头，十分狡黠地耸肩摊手，“东家，这么珍贵的东西您自己留着吧。”十二郡中，暖泉最是善仿古法制物，多亏了跟在褚玖身边横行这么多年，对于如何分辨古物真假，归玉也是学得了两分。像这暖泉的造假古董，所临书画，治卒鼎彝，可令人真赝难辨，不过嘛，嘿嘿，这可是一眼就被自己认出来了。
“好好好，您快拿走吧，谢谢您的好心。”东家双手捂面，似乎已经在绝望中接受了这无法改变的事实。
归玉看着两只鹅，又看了看怀中的这只小犬，一时间有些犯难。鹅定然是不能让褚玖拿的，小犬嘛，好像也行不通，可自己总不能一只手两只鹅，一只手一只狗吧……他甚至不能想象出那样的画面。
家中有粮（存稿），心里不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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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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