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皇宫。
赵景头戴冠冕,身披黄袍,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垂落的珠帘将他的神色遮挡起来,令人分辨不清他究竟是支持还是反对。
台下许家家主带来了他前几日提到的证人。
那人是名男子,连日快马加鞭得赶路到京城让他的神色显出几分疲惫来,男子战战兢兢地跪在下面,似乎是因为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待在原地瑟瑟发抖。
殿内金碧辉煌,两边整整齐齐地站满了身着朝服的文武百官,庄严而肃穆,每一个人都若有若无地在打量他。
许家主先向高坐皇位的圣上行礼,然后开门见山地扬声说:“这便是证人。”
随着话音落下,跪在地上的男子剧烈地颤动了一下,紧接着,仿佛再也无法压抑自己内心的恐惧,颤声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草民什么都愿意说。”
许家主打断他:“此人是臣家族中的家臣,骠骑大将军便是企图通过此人来联系我陈氏,妄图与陈氏合作,谋夺港口的利益。”
地上跪着的男子被打断后没有继续说话,而是不停地磕头,仿佛要将地都磕穿。
赵景神情莫测,似乎并没有为这件存在谋反可能的举动的事而生出愤怒或者心寒,他眼睫低垂,睨着下面的人,在许家主陈词结束之后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短暂的沉默。
随后,他才淡淡地开口:“许爱卿,光有人证可不行。”
“物证自然也是有的。”许家主拍拍双手,一位太监双手拿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面放着几封信。
“这徐巍的亲笔书信,在场的众人都可以检查,绝对是徐巍的亲笔。”
赵景换了一个严肃一些的姿势,背部挺得更直,似乎对这件事重视起来了。
大殿内开始响起窃窃私语,众人交头接耳许家主如此笃定和光明正大的态度让众人不得不去猜测,他是否真的抓住了那位骠骑大将军的小辫子。
那些信被太监双手呈到首领太监张公公面前,再由张公公转交给赵景,赵景不急不慢地打开,在他阅读这封所谓的证物时,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现出失态,他看完一封后轻轻放下,然后又拿起另一封。
下面由于朝臣们交头接耳而发出的噪声也只持续了短暂的一会儿,很快便安静下来,除了那位一直在磕头,看起来几乎要被吓破了胆的男子,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
赵景翻阅这些信花费的时间并不长,许家主端端正正地站在下面,时不时偷偷掀起眼皮观察赵景,试图从短短几秒的凝视中分析出其中可能蕴含的情绪,揣测出这位年轻帝王的真正想法。
信被全部查阅完毕,赵景顺手把手中的最后一封信扔到托盘上,神情中终于浮现出几分切实的认真。
他说:“将证人,证物都带下去。”
赵景的目光在朝中转了一圈,划过神情各异的臣子,最终停留在许家主的脸上,轻飘飘地勾起嘴唇:“众爱卿若是无事,便退朝吧,许爱卿留下。”
等了一会儿,没有人有本要奏,随着太监尖细的嗓音穿透大殿,大臣们有序地退出去,在经过许家主时都下意识地瞄一眼,很快,殿内只剩下许家主一人。
许家主眼神迷茫,犹豫地开口问:“陛下有何打算?”
“朕打算将计就计,他既然有这样的心思,那你便配合他,他想要的,你就给,等时机一到,我会将他连根拔起。”
这和许家主设想的有巨大出入,他忍不住反驳:“可是,陛下,他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放任……”
还不等他说完,赵景就打断并发问他:“他真的,谋反了吗?”
“当然,他妄图谋私利,养死兵。”
“可你这里,只给了我谋私利的证据,可没有养私兵的证据。”
“这……”许家主语塞了。
“所以,等他真的行动起来,你就把证据呈上来,届时便能一网打尽。”赵景踱步到许家主面前,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望向许家主,语气中带着深深的信任:“许爱卿,事成之后,我不会亏待你的。”
然后,赵景一甩袖子,把手背到身后,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大殿,他最后留下的一句话是:“事成之前,许爱卿就留在宫中吧,方便随时讨论事情的进展,顺便,以防此事泄露。”
“是,恭送陛下。”许家主别无他法只能暂且听从命令。
远在南方的徐巍明显感觉到,在某一个时间节点过后,他办事的阻力缩小了许多。
与此同时,重伤在身的左相温雁吹也在与公主府达成某种合约之后,安安心心地开始养伤。
事情发展得很顺利,许家虽受到皇帝的指示,但皇帝毕竟远在京城,无法及时观察到南方许家的动作,他们本想阳奉阴违,但不知为何,公主府也对这件事感兴趣,强势插手,妄图从中分一杯羹,其他与此无关的大家族也开始骚动起来。
多方势力纠缠的情况下,许家想要做出什么举措几乎是不可能的。
按照之前的消息,徐巍会在出征后的两个月回京。这也就意味着要迅速走完两个月的流程,将港口的管理权交出一部分到徐巍手中。
这种大事,是根本没有任何可能瞒住的。
如果他们交出管理权,那其他与许氏交好的家族必然蠢蠢欲动。
许家已经察觉出不对劲了,如果交,那港口带来的收益必然大打折扣,掌控力下降之后,一些不可为外人道的东西可能浮出水面,如果不交,那便是违背圣旨,是为大不敬之罪,且家主还被扣在皇宫之中。
但无论他们愿不愿意,这件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他们只能祈祷,最好徐巍真的有谋逆之心。
两个月后,徐巍带着军队回到京城,他回来的时候十分低调,没几个人知道。
当天晚上,徐巍带着能调动港口各层人员的信物与赵景在书房见面。
赵景语气温和,手中把玩着那枚制作精良的信物:“此行可还顺利?”
“虽有危险,但都不足为惧。”徐巍放松地坐在椅子上,“听说雁吹受伤了。”
赵景眉梢挂着丝丝担忧与惋惜:“不错,温氏家族内部与外人勾结,是你的心上人救了他,不过那是温家的内部事务,我们也不好插手。”
说到心上人的时候,他揶揄地挑眉看着徐巍,有些坏心眼地挑拨:“说不定她也已经看过了温雁吹的身子。”
“他的一定没有我的好。”徐巍自信地说。
他一身健壮的肌肉,身上还有打仗留下的疤,是十分有男子气概的,温雁吹一个文臣,即便平时锻炼,也一定没有他的好看。
“那可未必,京中的姑娘们都喜欢他那样的,有文采。”
徐巍的神情认真起来了,他准备和赵景好好理论理论,但他还没说出口,赵景就神色一变,开口赶人:“再过一会儿许爱卿要到了,未免和他撞上,你还是先走吧。”
“……”徐巍有些不服气地离开了。
天已擦黑,楚音像往常那样躺在床上,微弱的夜色下,徐巍匆匆赶回徐府,直奔主卧却扑了一个空,立刻转身,翻墙进了隔壁。
一个黑漆漆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摸进卧室,在楚音察觉到不对之前,他便毫不犹豫地凑到她耳边。
楚音感觉到耳边有气流在一下一下地吹,她身上的寒毛瞬间全部倒竖起来。
小偷,变态,还是杀人犯,不行,不能轻举妄动,万一让他知道自己没睡着,暴起伤人就完蛋了。
就在楚音努力地平复呼吸,假装睡着的时候,耳垂突然漫上了湿热的感觉。
那个人,在含她的耳垂,这是个采花贼!
楚音被惊得一动不敢动,手边现在没有任何可以让她反抗的东西,就在她准备背水一战,奋起反抗的时候,那个人突然说了一句话:“是我,徐巍。”
是徐巍,是他的声音。
楚音被这个峰回路转弄得浑身虚软,她坚持一定要点上灯亲眼看看,她将灯举到徐巍面前的时候,暖融融的灯光照亮了徐巍的面庞,风尘仆仆地赶回来,他的脸上还带着倦色,坐在床边一错不错地盯着楚音。
楚音仔仔细细地抚摸过他的脸,从额头,鼻子,嘴巴,到下巴,才真切地感受到分别两个月的爱人回来了。
徐巍安静地给她检查,在结束之后,他勾着楚音的脖子把她拉到自己怀里,粗糙的手扣在后脑勺上,低头亲吻她,楚音也用同样的姿势回应他的思念。
许久之后,徐巍问:“我今天可以睡在这里吗?”
“这里不够大,睡两个人会有点挤。”
“我不介意,我想抱着你睡。”
徐巍动作灵活地钻进楚音的被窝,两个人面对面在被子里说悄悄话。
“有人说你谋反。”
“那没事,不用在意。我听说你救了左相。”
“嗯,在你走后不久。”
“我的身材好,还是他的身材好?”
“……你的。”没想到徐巍会问这种问题,楚音反应了一下才回答。
虽然灯已经在上床之前吹灭了,现在房间里很暗,伸手不见五指,不过楚音还是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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