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无形的气旋以肖若为中心悄然形成,窗外的月华仿佛受到牵引,化作道道肉眼可见的银色光丝,疯狂地涌入他银白的蛇躯。
床上的凌凤似有所觉,浓密的长睫颤动了几下,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窗边上有人!
她瞬间清醒,猛地坐起身,手下意识地握住了枕边的刀柄,眼神锐利如鹰,低喝道:“谁?!”
那团银光骤然收缩,又猛地膨胀开来,强光刺得凌凤下意识地闭了闭眼。
待她再次睁开时,光芒已迅速敛去,窗台上的银蛇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身披黑色外袍的男人。
他背对着她,银白色的长发如瀑般垂落至腰际,发梢微微卷曲,随着未散的能量微风轻轻拂动。
他似乎也有些茫然,正低头看着自己属于人类的、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握了握,动作间带着初获人形的生涩与新奇。
凌凤屏住了呼吸,眼前这超乎想象的景象,让她一时无法理解。
“……你是谁?”凌凤的目光死死锁定那陌生的背影。
那人闻声,缓缓转过身来。
一张脸,俊美得不似凡人,五官轮廓深邃而精致,仿佛由冰雪雕琢而成,带着一种超越性别的、纯净无暇的美。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蓝色眼睛与他还是蛇身时一模一样,只是此刻镶嵌在这张人类的面孔上,更添了几分妖异与神秘。
凌凤愣在原地,真的是阿雪。
怎么会这样?
他似乎想开口,却还未能完全适应人类的发声方式,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初学的沙哑与奇异韵律,却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凌凤…我名,肖若。”
他顿了顿,冰蓝的竖瞳微微流转,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也是阿雪。”
月光静谧,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凌凤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腾的心绪。
眼前,黑色的衣物衬得他银发蓝眸格外醒目,裸露的锁骨和小腿肌肤在月光下白得晃眼。
他静静地看向凌凤,眼睛里中带着询问和懵懂。
似乎在说你要赶我走吗。
凌凤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声音比想象中要平稳一些:“肖若?你……是妖。”这句话不是疑问,而是确认。
肖若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他看着她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犹豫了一下,向前轻轻迈了一步,这一步很轻,带着试探的意味。
他微微偏头,银发随之滑落肩头,用那双清澈又妖异的蓝眸凝视着凌凤。
“谢谢…你救了我…”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我想要报恩。凌凤,可以…留下我吗?”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带着全然的信赖与脆弱,配合着那张脸,形成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冲击力。
凌凤发现自己拒绝不了。
不仅仅是拒绝不了这张脸,更是拒绝不了这几个月来,与“阿雪”朝夕相处积累下的那份感情。
也许他是妖,会带来未知的风险。
可他也是阿雪,是曾盘踞在她腕间,听她絮叨,伴她入眠的小蛇。
所以她心软了。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彻底放松下来。
“我这里,不养闲人。”凌凤移开视线,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甚至带着点公事公办的意味,“你既说要报恩,便要证明你的价值,天星寨有寨子的规矩,你既留下,便要遵守。”
她没有直接说“好”,但话里的意思,已经是默许。
肖若脸上不禁欣喜,“我会的,我会好好保护寨子!”
“但你的样子可能会有些显眼。”凌凤被他那毫不掩饰的欣喜感染,唇角微扬,但随即又恢复正色,指了指他的眼睛和头发,“你想想办法。”
肖若闻言,抬起手,一股微不可察的妖力波动随之荡漾开来。
只见那流淌着月华般的银色,自发梢开始,如同被水墨浸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转变为深沉如夜的墨黑。
不过呼吸之间,那一头瀑布长发已尽数化为乌黑,衬得他本就白皙的肤色更添几分冷冽。
紧接着,他抬手覆上自己的双眼,再睁开时,眼眸变成了黑色,虽然仔细看去,眼底深处仍残留着一丝极淡的蓝芒,但在寻常光线下已与常人无异。
完成这一切,他望向凌凤,问道:“这样…可以吗?”
此刻站在凌凤面前的,是一个黑发黑眸的俊美青年,虽然五官依旧出众,但至少不再像之前那般妖异夺目,走在人群中,虽仍会引人多看几眼,却不会立刻被当作异类。
凌凤眼中掠过一丝惊异,她走近两步,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和头发,甚至伸手轻轻捻起一缕他的黑发看了看,触感与真发无异。
“倒是方便。”她评价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赞叹,“这模样,说是我的远房表亲,倒也勉强说得过去了。”
肖若见她满意,唇角微微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那笑容依旧带着点初学人类的生涩,却足够动人。
“不过,”凌凤话锋一转,神色认真起来,“你这变幻之术,能维持多久?可会耗费你太多……妖力?”她记得他之前伤势极重,如今虽化形,也不知恢复了几成。
肖若摇摇头,语气肯定:“维持…不难,消耗很小。”化形是质变,维持这种简单的颜色变幻,对他而言确实不算什么。
“那就好。”凌凤心下稍安。
她看了看外面的黑夜,说道:“今晚你先在塌上休息一晚,明天我让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倒时候你住那里。”
“白日里若无事,可随我一同巡视寨子,熟悉环境。”
“好。”肖若点头应下,对凌凤的安排没有丝毫异议。
对他而言,只要能留在她身边,以何种形态、何种身份,并不重要。
凌凤看着他乖巧应声的样子,再想到他方才瞬息变幻发色瞳色的手段,心中那份因他化形而带来的冲击和不安,渐渐被一种奇异的踏实感所取代。
或许,留下他,真的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入睡前,凌凤下意识摸了摸空荡荡的手腕。
还有点不习惯了。
新的一天来临。
天星寨的众人很快发现,他们大当家的身边,多了一位沉默寡言、相貌极为出色的黑发青年。
银蛇却是没了,大当家只说是自己跑走了。
凌凤对外介绍是来投奔的远亲,名叫肖若。
寨民们虽有些好奇,但见凌凤态度自然,那青年也只是安静跟着,并不多言,便也渐渐接受了这个新面孔。
唯有一直暗中盯着凌凤这边动静的韩澈,在第一次见到肖若时,那双丹凤眼中闪过一丝探究与深思。
这个人很危险,韩澈心中不由得警惕。
几日后,寨中按惯例举行演武比赛。
既是检验年轻弟兄们的身手,也是通过比试激发血性,维持寨子的战斗力。
校场之上,呼喝声、兵刃碰撞声不绝于耳,气氛热烈。
阿虎作为年轻一辈的佼佼者,接连放倒了几个对手,正拄着长棍,略带得意地环顾四周,颇有几分拔得头筹的架势。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韩某不才,见诸位兄弟身手矫健,一时技痒,不知可否下场讨教几招?”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韩澈不知何时已换上了一身利落的短打,手持一柄未开刃的训练用长剑,缓步走入校场中央。
场中顿时一静,所有人都面露诧异,这位韩先生,不是个教书先生吗?怎么也要下场比武?
凌凤早知他会武,倒想看看他想做什么,微微颔首:“既是演武,韩先生有意,自然可以。”
阿虎看着走来的韩澈,咧了咧嘴:“韩先生,拳脚无眼,可小心着点。”
韩澈微微一笑,并不动怒,执剑说道:“阿虎兄弟,请。”
阿虎低喝一声,长棍如蛟龙出海,带着劲风直捣韩澈面门,他存心试试这“先生”的斤两,出手便是七分力。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大跌眼镜。
面对阿虎迅猛的攻击,韩澈不退反进,身形轻轻一侧,便让过了棍梢,手中长剑顺势贴上长棍,一牵一引,阿虎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下盘顿时不稳,向前踉跄了一步。
不待他稳住身形,韩澈的剑尖已如附骨之疽般点向他的咽喉,虽未开刃,但那冰冷的触感和精准的位置,让阿虎瞬间僵在原地,冷汗涔涔而下。
一招!仅仅一招!
校场之上一片哗然!阿虎的身手在寨中年轻人里是数一数二的,竟在这位“文弱”先生手下走不过一招?
凌凤眯了眯眼。
韩澈收剑后退,依旧是那副温文模样,仿佛刚才那雷霆一击并非他所为:“阿虎兄弟,承让了。”
阿虎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梗着脖子道:“是我轻敌了!再来!”
只是不管怎么进攻,都赢不了。
阿虎只好认输。
最终,韩澈看向坐在主位上的凌凤。
拱手道:“凌当家,韩某不才,略通兵法阵仗,亦有些粗浅功夫,恳请凌当家准许韩某参与寨中防卫事务,协助训练弟兄,加固寨防,以报收留之恩,亦为守护我天星寨一方安宁!”
此言一出,场中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凌凤身上。
凌凤站起身,微微带笑,“正好,我也想给韩先生安排一些寨中事务,眼下春耕在即,寨中劳力吃紧,后勤调度、粮种分配、农具修缮,正是需要精细打理的时候,韩先生心思缜密,又通文墨,这后勤统筹一职,便交由你来负责,如何?”
韩澈脸色一僵,试图争取,“韩某所长,在于兵法布阵,这后勤之事,恐有负所托,不若让韩某协助……”
“韩先生过谦了。”凌凤打断他,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后勤乃一寨根基,至关重要,先生既能教孩子们明理,自然也能将后勤打理得井井有条,此事关乎全寨生计,非先生这等大才不能胜任,莫非……先生是觉得后勤事务琐碎,不愿为我天星寨出力?”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微微扬起,带着一丝疑问,目光扫向台下众人。
立刻有寨民小声议论起来:“是啊,后勤多重要!”“韩先生是嫌这活儿不够威风吗?”“大当家安排得在理啊……”
韩澈听着周围议论,只能咬着牙同意。
这项事务琐碎繁杂,偶尔还得处理寨民之间的矛盾。
很快,韩澈就心力交瘁,忍无可忍的他终于在某一天有了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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