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王殿下，在做什么！”
芝兰居前，王尚书身后尾随着一群府上的家丁，一副要冲进来搅弄风云的样子。
阿亨见了王尚书，朝他拼命点着头，王尚书会意，朝屋内一吼：“小女从不见外男，殿下请自重！”说着，夺门而进。
长廊之中的众人亦鱼贯入了芝兰居，王诗逸大笑着，走在最前头，后头一群文士又簇拥着兰王赵钰，每个人脸上都是笑脸盈盈的模样，而赵钰的神色，却没有多大改变，令人瞧不出所以然来。
李为走在最后，心事重重的模样，同身侧并肩而行的周隐道：“周同年，你怎么看？”
周隐略扫了一眼圆门上的“芝兰居”三字，又听里头王尚书发作的吼声，叹道：“我看这芝兰居大抵徒有虚名，在这堆金砌玉的尚书府中，实在格格不入。”
李为笑道：“说不定这居室主人，出淤泥而不染呢……”
他话音未落，便听见一女子呼喝道：“你这田舍翁，犬吠什么？！”
这声音粗鲁得很，将在场文士都吓了一跳。
周隐一笑：“你看，此间尽是淤泥，孰能不染？”
或许因为王诗逸实在是一个过分喧嚣之人，李为便愈加反感大喊大叫的人，每每听见有人突然发出刺耳的声音，便觉心中厌恶至极。他朝那女子看去，那人竟坦然立于“芝兰玉树”四字匾额之下，手指直指阶下王尚书的鼻尖。李为一口血差点儿没吐出来，若是在他家，他定会打断这个女子的双腿，让她重新做人。
王尚书使劲眨着眼，对那女子道：“莺儿，兰王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一听见“兰王殿下”，那女子顿时换上一副笑脸，行礼如仪：“小女见过兰王殿下。”
原本包围着赵钰的文士们纷纷让出一条路，赵钰的面上依旧毫无波澜，只如寻常道：“王娘子。”
众人本想着道贺一番，方才被王莺儿吓了个激灵，溢美之词都缩回了肚里，于是只王诗逸一人道：“王娘子勿怪，某确是农夫出身，田地里常常养犬，笑声若偶然像犬吠，惊扰了娘子，还望娘子恕罪！在下这就出此居室，告辞！”他一反常态，安安静静地往芝兰居外走去。
王尚书颇带感激地看着王诗逸，他这样说，分明是在为自己解围。王莺儿在尚书府里胡闹惯了，那句“田舍翁”和“犬吠”，摆明着是冲自己来的。
李为动容道：“方才那骂声，明摆着是冲尚书去的，王诗逸为何无故往烽火台上引火烧身呢……”
周隐道：“想来，是为了兰王殿下吧。尚书是王娘子的父亲，若骂的是他，殿下只会更加难堪。毕竟，那女子，马上就是殿下的王侧妃了。”
李为无奈摇头道：“你说得对，此间尽是淤泥。”
周隐笑道：“此间虽是淤泥，却有人不染凡尘。”
李为苦笑：“我怎么没瞧见？”
周隐的目光随着王诗逸而去：“你瞧，那不是吗？”
李为道：“王诗逸，他也配？”说是说着，目光亦随他出了芝兰居。他叹了口气，而后拍了拍周隐，“走吧，周同年，回长廊酣饮赏画也好，去明湖泛舟折花也罢，莫要陷在这淤泥之中了。”
周隐一笑：“走吧，李学士。”
李为前脚刚踏出芝兰居，又回头道：“说了，不要再喊我李学士……”
芝兰居中的戏，还在上演。
阿亨慌慌张张地跪倒在王尚书脚下：“老大人，那个，临王殿下他……”
王尚书横眉瞪眼道：“临王殿下，还在里头？成何体统！殿下……”
说着，王莺儿委屈巴巴的模样：“临王殿下，他说，说要见府上的鳞光锦衣，小女再三反对，说这是女眷居室，岂容外男擅闯，可临王殿下他……”
“放肆！”王尚书骂道，“临王殿下，那鳞光锦乃君上所赐，臣如获至宝，确实制成了一件鳞光锦衣，可这件锦衣，除了兰王殿下，谁都看不得！”
一人悠悠问道：“为何看不得？”
似是早料到有人会抛出此问，王尚书看也不看那人，从容答道：“那鳞光锦，老夫十几年前便给小女制成了一件……贴身穿着的亵衣。”
赵钰身侧，跟在徐岑身后的陆承恩大惊道：“女子亵衣？那临王殿下岂不是……”他又瞧了瞧赵钰脸上，赵钰虽依旧淡定，他却不敢再说下去了。
“原来如此。”
“是啊。”王尚书余光扫过说话之人，目光本已移转开了，忽然一惊，又游转回那人身上，更加惊讶道，“你……临王殿下……你怎么……”
赵铮坐在芝兰居一角的石椅上，拨开头上一丛竹叶，笑道：“尚书大人府上，兰竹生香，可爱煞人。”
方才说话的陆承恩顿时松了一口气：“我就说嘛，临王殿下断不是这样的无耻之徒，哈哈哈哈……”
徐岑又瞧了眼赵钰的神色，他却自始至终，没有多少改变。
王尚书一见赵铮，看了看地上的阿亨，又看了看王莺儿：“屋内之人，不是临王殿下？”
“不是啊。”赵铮笑道，“我又不是九尾狐妖，没有分身的。”
“九尾狐妖？”王尚书惊道，“莫非屋内之人，是俞公子？”他似乎又抓住了一线可乘之机，“俞剑那般无名小卒，也是临王殿下带进来的人，出了事，殿下一样难辞其咎！”
赵铮点点头：“可以啊。”
“哼！”王尚书正要迈步进门，俞遥已出现在王莺儿身后，冷笑道：“王娘子口中的锦衣，还真是难寻，在下寻遍了这闺阁中，都没有寻见。”
“你好大的胆子！”王尚书怒道。
俞遥却不理睬他，反而凑近王莺儿胸前，一只手拉开她胸口衣物一角，仔仔细细看了一看：“王娘子今日，似乎也并非穿什么波光粼粼的锦衣啊，王尚书，莫不是根本就没有吧？”
徐岑和陆承恩见了这奇怪的场景，不禁互相相视一笑。
赵钰的唇边，亦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你，你这无耻狂徒，你竟敢……”王尚书气上心头，阿亨赶紧过来拍了拍他的背，帮他顺气。
王莺儿赶紧捂着胸口，骂道：“你……你不是临王殿下？那你是谁……”
俞遥没正经地懒懒道：“在下便是听都没听过鳞光锦大名的乡野匹夫咯，姓俞名剑，见过王娘子。”
“你，大胆！”王莺儿拔下头上一支金钗，就要往俞遥身上刺去。
赵铮见状，立时站起，几步朝她二人跑去。
“就凭你？”俞遥好笑，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那支金钗便坠落于地，“若不是你是个女子，我早把你一个过肩摔，让你的脑袋知道，什么叫铁树开花！”说着，朝徐岑冷冷地看了一眼。
徐岑只好看了一眼陆承恩，陆承恩哼道：“骂王娘子便骂王娘子，骂冠英伯便骂冠英伯，究竟关我何事啊……”
王尚书不悦道：“临王殿下，俞公子行事如此乖张，臣今日怕是不得不留下他了。”
赵铮亦直视他：“我看谁敢！”
赵钰叹道：“尚书，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吧。”
王尚书一愣：“殿下，这怎么能到此为止呢，这俞剑又是擅闯女眷居所，又是对小女无礼的，难道白白地算了么？”
“算了。”赵钰的话简单明了，却还是有人不明白。
王莺儿便是第一个不明白的人，她怒道：“不能算了！”
陆承恩小声对徐岑道：“看来兰王殿下以后有得苦吃了。唉，这样看起来，这女子真比北冥郡主还要野蛮，真是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呐。”
徐岑笑道：“承恩呐，若喜欢这般爽朗女子，不妨去临邑开一个酒肆……”
“打住吧，冠英伯。”徐岑截断了他的话，“我可不卖假酒，也不卖唱献艺。”
徐岑的笑又变得很淡很淡：“你若是娶了一个这般的女子，定会愿意的。”
身后的文士纷纷交头接耳：“这王娘子竟敢直接违抗兰王殿下的话，真是大胆……”
“日后兰王府上，怕是也不太平咯……”
“这一回，就是王诗逸转世，也遮掩不过去了……”
“爱莫能助，都是天意啊……”
赵钰淡淡道：“我说算了，你不愿意？”
王莺儿大声道：“不愿！”
众文士目瞪口呆，连陆承恩都同情起兰王来。
“好。这是你选的路。”赵钰道，“如此，便先求临王妃恕罪吧。”
“我有什么罪？！”王莺儿不甘道，忽然，她同王尚书一起道，“临王妃？”
赵铮瞧了一眼赵钰，缓缓道：“她是我的临王妃。”
“这……这不可能……”王尚书惊道，“俞……难道是云中俞氏么……”
赵钰瞧了一眼地上的金钗，对王莺儿道：“王娘子方才手持金钗，要行刺临王妃，幸而临王妃无碍，王娘子自请谢罪吧。”
王莺儿诧异道：“你就是那个临王妃，云中来的郡主？”
“正是不才区区在下。”俞遥笑道。
徐岑不禁好笑，这话又像是从话本子上学来的。
“我……”王莺儿拉不下脸来，给自己壮着气道，“就算你是临王妃，我，我还是兰王侧妃呢！”
赵钰道：“王娘子，兰王侧妃见临王妃，是要行礼的。况且，未踏入兰王府之前，你不是。”
王莺儿皱着眉头：“给……临王妃……请罪……”她的话音越说越小，一瞧见俞遥得意的眉眼，恨不得扑过去和她大打一架。
俞遥笑道：“王侧……不，王娘子，请起吧。”
她笑着看了一眼赵钰，赵钰与她相视的一刹那，亦漾起轻浅的笑。
林子大了什么鬼都有，一有有一家[摆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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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8.亵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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