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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省试(1)

众位举子齐聚谢府之时,谢妍已带着白芨和玳玳在贡院安顿下了。不过她一到贡院,麻烦事也随即找上了门。

朝中诸官得知消息比举子们更早,但他们不会傻到这时候去谢府找人,尤其高岘这样当过主司又老谋深算的人,几乎立即就能猜到谢妍会采取什么行动。是以她人还未到,给她的信函已先一步送至贡院。

举子们尚能避而不见,同僚之间却不可如此敷衍。何况举子纳卷可多至三轴之数,这次又事出突然,仅靠谢妍自己,绝无可能在数日以内一一尽阅,必要同朝之助。不过同仁的推荐固有许多纯然出自怜才举贤之心,可也不乏有人借此循私结党,通榜(注1)、公荐都需要慎重。

谢妍考虑了一阵,先给之前的主司萧豫写了一封信。她接旨时又听说萧豫以补阙王肃为通榜,便给王肃也去了信。着人将这两封信送走,她才开始拆阅收到的信件。这些信函的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恭贺她再任主司以及探听个中内幕,不过最重要的目的还是荐人。

这都在谢妍意料之中。但是……她轻抚前额,这么短的时间,既要简拔人才,又要顾及同僚情面平衡关系,还得安抚皇帝的疑心,可不是件轻松的差使。

“主君?”侍女白芨的呼唤让谢妍回过神。

她深吸一口气,接着读信:“没事。我们继续。这封是陈给事。”

白芨点头,重新提笔。因她通晓文墨,谢妍便让她在自己看信时将出现过的举子名姓以及推荐人记录在案。将所有信件整理完已是深夜。谢妍抬起头,见玳玳已趴在旁边的几案上睡着了。白芨也满脸倦色,眼皮不住打架。

“你和玳玳先去睡吧。”谢妍吩咐。

“奴婢没关系。”白芨一个警醒,连忙坐直身子。

谢妍温和道:“你们也忙一天了,去歇着吧。剩下的事你也帮不上忙。”

白芨这才点头,起身叫玳玳。她唤了好几声,玳玳才揉着眼睛醒来,嘟囊着跟白芨出去。临走前,白芨又回身对谢妍说:“我们就在隔壁,主君若有需要,便叫一声。”

谢妍应了。

室内只留下谢妍一人。她重新浏览了一遍白芨记录的名单。之前看信时,她已凭着对诸位同僚素日的了解,在心里粗略评估过这些举子。等明日萧豫有了回复,比对他的意见后再调阅省卷,应该就能大致有数。自然这种方式并不能保证完全没有遗漏,且文卷也可做假,但这是她在几日之内可以做到的极限了。接下来还得看举子们在科场中的表现。

她心中有了成算,行事也从容了许多。她先从名录中选了近十个较为可靠的荐举人,分别复信,询问其所荐举子的详情。这件事着实耗费精力。才写完五六封回函,谢妍就开始觉得头昏脑胀,便放下笔,揉了揉太阳穴,又靠在书案上略事休息。原只想小憩片刻,谁知困顿之下,她竟就此沉沉睡去。

第二日一早,萧豫和王肃都有了音信。白芨进来呈送信件,见谢妍正伏案而眠。她犹豫了一会儿,决定暂不叫醒谢妍,而是取来一件外衫,小心搭在谢妍身上。饶是她尽力让动作轻柔,还是惊醒了谢妍。

“什么事?”谢妍按着额头,直起身问。

“萧侍郎和王补阙都送来了回信。”

谢妍点头,向她伸出手。

白芨却有些迟疑:“主君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谢妍在外奔波半年,回京又立即接过如此繁重的事务,白芨不免有些担心她到底吃不吃得消?

“无妨。”谢妍闭目,呼吸吞吐数次,再睁眼时神色已然回复清明。

白芨只好将信呈上。

萧豫身体未复,谢妍收到的信函并非他亲书,而是由他口授,其子代笔。不过他从九月奉命知贡举,于今已有数月时间,能充分与举子们接触,亦查看诸多省卷,心中早有不少评判。谢妍甫一接手贡举即向他去信问询,且言辞十分恳切,他也就不藏私,将自己的想法一一告知。王肃亦是如此。

谢妍将两人的结论与自己昨日的推断两相映证,即刻又写了一份名单,让礼部按这名录调送文卷。查阅省卷又耗去不少时间。谢妍展读文卷时,白芨一直随侍在侧。她小心观察着谢妍的神色。谢妍浏览举子们的诗文时表情几乎没什么变化,唯有阅读三个人的卷轴时,她眉心颇见舒展。尤其是最后一份,在愉悦之外,谢妍看上去好像还松了一口气。白芨不免对这份文卷有些好奇,目光稍稍下移,瞥见了卷轴上的姓名:丁莹。

*****

不同于谢妍的紧迫,赴考的举子此时反倒显得十分清闲。

试期近在眼前,再苦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放松两日,以更好的心态参加科考。因此这几日,举子们大多三两聚集于酒肆、食店消磨时光。

举子聚会,难免言及朝局时政,尤其新近出了更换主司的事,刚刚走马上任的谢妍免不了成为他们谈论的话题。

“日前谢兰台被弹劾的传言,诸位可曾听闻?”丁莹一行人刚踏进酒肆,就听见几名举子高谈阔论。

“必先说的可是她逼死前夫一事?”另一人问。

“正是呢,”先前那人故作叹息,“听说其前夫也是进士出身,可惜一直被那位打压,郁郁不得志,这才生了重病。公报私仇已属德行有亏,那一位偏还仗着圣人宠爱欺上门去,致令前人早亡。这心肠着实歹毒了些,难怪会被弹劾。”

梁月音听到此处,似乎想说什么,但丁莹拉了下她的衣袖,她勉强耐着性子入了座。

“他们说的是真的吗?”邓游坐下后压着嗓子问。

梁月音看了他一眼,小声咕哝:“我只知道谢少监以前嫁过人,其他的事不太清楚。”

丁莹沉吟:“事涉私密,外人不知内情,倒也不便妄加评断。”

这是持重之言。邓游和梁月音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三人叫完几样酒食,又听那几人接着议论道:“那位霸道之事又何止这一件?秘书省本该由秘书监执掌。可我听说她刚出任少监,就用手段把原来的李监排挤走了。没了顶头上司,她才好在秘书省一手遮天。否则一介少监,如何敢妄称兰台?”

“还有高相国弘久三年以中书舍人知贡举,旋拜礼部侍郎。按以往的惯例,弘久四年也该由他放榜才是。可不知那位向圣人进了什么谗言,竟然抢去了当年的主司之职。今次不知又使了什么法子,事到临头还能让她揽了去。”

“这人如此奸猾,”有人不解地问,“为何圣人还深信不疑?”

此言一出,酒肆顿时鸦雀无声,好似空气忽然凝固一般。梁月音暗觉好笑,可又不便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好将头转向一旁,并用衣袖掩口。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有人吞吞吐吐地回答:“这……这自然是圣人被她蒙蔽之故……”

“对对对,”另有一人附和,“就是被她迷惑了。须知此人惯会矫饰,又喜逢迎,且极擅花言巧语,说来真是空负了这一身才华。要说其父当年受人敬重,颇有时称,谁想家门不幸,竟生此奸女。”

“我听人说近日时常陪伴在圣人身侧的那位少年郎君便是她引荐的。圣上再如何英明,也禁不起这等谄媚啊。只是可怜我等,将来要拜这么一位座主。”

听得风流之事,立时便有人暧昧发笑:“她择选男子进献,想必阅人无数。你们说她自己有没有收用几个?”

“此等艳福,岂能放过?我猜定是有的。”

“要说谢主司年岁虽然略大了些,却颇有几分姿色。那些少年郎跟了她,倒也不算吃亏……”

听他们越说越不堪,梁月音几乎要拍案而起,却被丁莹拦下。

“你听听他们这些话!”梁月音怒道。她不信丁莹身听见他们将如此污秽的言语加诸于一位女子身上,还忍得下去。

丁莹自然也对他们的言辞不满,只是梁月音向来是个急脾气,所以她下意识地伸手阻止。回过神后,她亦觉得应该有个说法,于是道:“我去和他们理论。”

丁莹向来平和,此番竟要出头?梁月音将信将疑,便暂时忍下愤怒,看她行事。

只见丁莹整了整身上衣衫,缓步走向几人:“几位必先。”

那几名举子回头,见丁莹虽着白襕衫,却是女子,已先有几分倨傲之色。其中一人更是冷冷问道:“有何见教?”

丁莹微笑道:“适才听闻必先高论,在下已知诸位乃正义之士,深感佩服,故而冒昧前来,一表敬意。”

听她恭维,那几人面色稍霁,口中却假意推辞:“哪里哪里。”

“几位高风亮节,”丁莹续道,“定不屑与那卑劣之人同流合污。想必明日科场,几位是不会现身了?否则将来拜谒恩府(注2),向此等小人卑躬屈膝,岂不是德行俱丧?”

那几人闻言俱是一愣,露出难堪之色:“这……倒也不是这么说……”

丁莹视若无睹,向他们从容拱手:“如此气节,在下万万不及,只能恭祝诸君来年蟾宫折桂,金榜题名。”

此言一出,梁月音登时笑出声。丁莹平日不声不响,没想到一开口就如此毒辣,让她十分畅快。不过那几人皆为男子,她担心丁莹吃亏,连忙拉上邓游,一起站到丁莹身后。

几名举子被丁莹挤兑,心中都很恼怒。可丁莹这番论调竟然颇为严密,让他们一时之间难以反驳,难不成真为了前程承认自己败德丧行?几人正不知如何是好,酒肆中忽然响起一阵掌声,引起了诸人的注意。众人闻声望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名举子。不过他独自一人,之前又一直背向而坐,是以在场的人之前都没怎么注意他。

那举子不知什么时候转过身来,竟然是位面如冠玉、英俊潇洒的年轻郎君。见众人都看过来,他便停了掌声,起身走向丁莹。

除丁莹之外的人看清他的面容后,都有些震惊。梁月音更是轻呼一声。丁莹虽不识得他,不过见了其他人的反应,她已猜到这举子有些来头。本年赴考的举子里,名气最大的是萧述和崔景温。莫非此人便是其中之一?

她正在心中推测,那举子已向她含笑拱手:“可否请教必先名姓?”

梁月音想他在旁听了这么久,也没见吭一声,不知是何立场?她刚想提醒丁莹一句,让她谨慎些,不料丁莹已坦然回答:“丁莹。”

那人点头,又自我介绍:“在下萧述。”

因为已有猜测,丁莹听到这名字也不吃惊,平淡道了声:“久仰。”

萧述则回答:“幸会。”

“不知必先有何指教?”丁莹想他此时出面,定有缘故,便直接了当地问。

萧述微笑:“不敢。足下方才妙论,在下十分佩服,诚心结交。不知……”说到此处,他的目光扫了扫丁莹身后的梁月音和邓游,才又客气问道,“可否邀请三位共饮一杯?”

丁莹听他语气诚恳,又回头看一眼梁月音和邓游,见他们都没有反对之意,也就应了。萧述微微一笑,抬手请他们到自己这边入座,然后又叫店家加几份酒菜。从头到尾,萧述竟是没看其他人一眼。那几个辱骂谢妍的举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可萧述不比其他举子,是他们不敢随便得罪的人,最后只好灰溜溜地离了酒肆。

“痛快!”几人一走,梁月音便拍着丁莹的肩膀说,“看你平时闷葫芦一样,想不到口舌上如此厉害。不过你向来都愿息事宁人,今日这表现竟有些不像你了。”

“我记得那几个人,”丁莹说,“前几日我们去谢府时,他们也在。为了求见谢少监,他们不惜献媚于谢府家仆。当面谄媚,背后诋毁,实在令人不齿。”

梁月音恍然:“原来如此。”

难怪丁莹如此不留情面。这副嘴脸着实让人反感。

“几位似乎对谢少监颇有好感?”萧述问。

丁莹微微垂目,过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并不了解谢少监。但是刚才那些话是何等不堪,必先应该也听见了。何况他们所叙之事,未尝没有捕风捉影之意,不见得就是事实。”

梁月音则比丁莹直接许多:“我等女子因谢少监当年上书得以赴举,算是受人恩德,岂能任她被小人毁谤?”

邓游看看丁莹,再看看梁月音,挠着头说:“我,我不是很清楚。但我想圣人既然英明,应该不会被蒙蔽至此吧?”

萧述点头:“都言之成理。”

丁莹对他的言论无甚意见,没有说话。可是梁月音见萧述没有表态的意思,却有些按捺不住:“不知必先对谢少监是何看法?”

萧述没有急于回答,而是为他们各斟了一杯酒,才缓缓道:“我对谢少监所知不多,不过我看她之前两次知贡举,排榜尚算公允,且奖拔不少孤寒之士。”他于此处稍作停顿,然后展颜一笑,“于我等贡士而言,主文者称职就已足够,其他事又何必挂心?”

这话在座三人倒是都不反对,于是宾主尽欢。因第二日便是试期,四人用完酒食即便各自散去,准备明日之试。

*****

注1:唐代科举的主考官可选择关系比较密切的同僚帮助选人,称为通榜。不过通榜只负责推荐人才,并不参与其他决策。

注2:也称恩地,是唐代对座主的称呼。

如果单纯从戏剧效果考虑,几个男举子议论谢妍时的言辞应该再猥琐一点。但是谢妍是我个人很喜欢的角色,写到这种程度差不多是我的极限了。何况这个故事的读者基本都会是女性,我觉得再加强这方面的描写也容易让大家不适。我料想大家也不难想象一位事业成功且有诸多争议的女性会面临什么样的舆论环境,尤其这位女性还相对年轻,且长得很漂亮,总之大家意会就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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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省试(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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