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距离，躲到其它地方或是直接跑路都行得通，但与之俱来的是新问题——要动就会有声响，李培钊那么精，有了声响还不会发现他们？
不过其实楚澜雨关心的是另一件事。
“靠了解法医你要不要先走啊？你作为病号要先撤离才安全，我没事的！”
解源：“……”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奇怪呢，就跟“你先死一步，我再活一会儿”一模一样。
而相较于楚澜雨这怪异的关注点，解源就实际得多。
他向楚澜雨比了个噤声手势，又将楚澜雨的头拉近，而后指向即将驾船离去的张权：“你或许要先关心关心他？”
也不知张权是怎么下了决心的，大概在他看来，隐密地死在世界上某个角落里，比被警方抓住，坐在镜头前，和大众说自己的犯罪史还更好些许。
但现在可不是研究犯罪人员复杂心理的时候。
眼下他们只剩两个选择：一是躲李培钊，二是追张权。
前者会触发张权成功逃脱结局，但好歹是平安一时；而后者则会同时引起两人警觉，怎么选都划不来。
可算算和江厅长联络后至今过去的时间，楚澜雨又有了新想法。
他低声同解源道：“解法医，应该很快就有一支警力来了，我学你一样，放手一博试试。”
解源垂眸，柔软的睫毛往下一压，叫人看不出情绪。
似是半晌后，他才慢慢道：“我会去烈士陵园祭拜你的。你高兴的话，我还能在你的墓碑上刻‘解源之贤妻楚澜雨’。”
楚澜雨：“？”前半段话他就忍了，没吉利话就没吉利话吧，但后面是什么东西，“贤妻”？就算他死了，就算编排他的人是解法医，也不能这么搞吧？
不过，他似乎又从解源这番不近人情的话中，品出了甚许其它的味道。
几句过后，楚澜雨再往江上一望，便见张权脚下所踏的船早已驶出，即将就到湖心。
正心想着难道拼八字的时候到了吗，他却倏忽察觉到了几分怪异。
李培钊就站在离他们大概百米的地方，停了脚，不再走，而是以一副看戏的模样，遥望张权。
楚澜雨忽然很想给这单纯的老人点根蜡。
今天江上无风，江水意外得不怎么急，顺着地形滚流着。
三。
二。
船身蓦地一斜，紧接着江水一沸——
炸了！
李培钊身上应该揣着划定距离的装置，一旦装上炸弹的目标远离一定范围，就会自动引爆。
火药卷去了血肉，是以现在湖上看起来，还不是那么地血腥。
一个人死了，剩下一个就好办得多。
李培钊口袋中拿出了一个精细的东西，随手一扔，便向着楚澜雨这一方向，再次启步来。
楚澜雨握了握解源的指尖，便再无犹豫凝停，在毫秒之间举枪——
·
纷杂的脚步声和在某一地的爆破声同时响起，徐正支神色霍然间一顿。
他们的脚步不算慢，但数十几人要在时而逼仄时而爬蛇的环境下赶路，最终的速度绝对是要打几个折扣的。
当然也有其他人听到了爆炸声，怀着疑问往上空看了眼：“这是，山口前还是深山处？”
经过江厅长的策略调整后，警方已经在刻意避开那些拖时间的亡命之徒了，而且如果是在山口处发生的爆炸，早该起山火树连树烧起来了。
徐正支摇摇头：“说这么多没用……”他后半句话还没出口，却见树木间一丛残影一闪而过，他凝神一看，没成想那只是一巢雀鸟。
被他接了话的警员须臾间道：“怎么了徐队？”
徐正支刚想说“没事了”，但经他这么一说，便又想起了旁支的一件事来。
他摸出联络设备。
如果是目标地点发生的爆炸，那么楚澜雨是没多少几率能继续躲着的，所以他现在跟着解源是在……
“失联了？！”
没等徐正支继续惊疑，便又听排在后头的一位警员喊道：“有一队毒贩赶了上来！看样子要跟我们撞上了！……”
·
楚澜雨枪法还是很准的，虽然动作快且是一瞬之间瞄准的，角度有些偏了，没命中李培钊心脏，却还是打进了偏右的地方。但不知道李培钊穿的是什么样的防弹衣，居然看着还像个没事人。
一击未能制敌，变故随之到来。
李培钊反应十分迅速，劈手直打骨节，力道还很有讲究，一击下去能让人手骨关节处直接泛起青紫。
楚澜雨想着反正枪里没剩多少子弹，强行夺枪打话说不准还会陷入被动，便顺水推舟，放开一只搭在枪上的手，转而一掰李培钊的指节，将枪口对向他的喉咙。
毫秒之间，李培钊撤回所有动作，五指成拳，重重打上他脸，浅淡血腥味登时涌上喉头。
楚澜雨真的无力吐槽——原因在跟“许良新”交手的那次就已经讲清了。但是为什么打人不打脸的道理没有贯彻到每个人心里？！
虽是不容出错的局面，他却还是不可抑制往身后看了眼。
不见解源身影。
他听了楚澜雨的计划后没说什么，也没有在这纠缠不休，毕竟尽快找警队来，才是对楚澜雨更好的交代。
既然解法医没有出现腿脚不灵活的问题，楚澜雨便彻底放下心来，旋即一侧身，又一拧李培钊手腕，顺带将那一拳头还给了他。
“忍辱负重的‘李处长’，”楚澜雨说，“其实你刚来市局的时候，我就很想打你了！”
如果他因八字不够硬而不幸牺牲，上天保佑解法医可千万别下定决心真往他墓上刻“贤妻楚澜雨”……不对，瞎说什么话，和李培钊1V1打的话他还是很有信心的，至少都能拖到支队来。
他能看出来李培钊是有些急的，但人偏生就是越急越易出错，楚澜雨抓住李培钊一只手，让他切身感受了一下标准的过肩摔，忽听得一阵破空声，没来得及完全躲过，子弹便划开一片皮肉。
他回望去。
刘向。
靠靠靠靠他刚刚怎么说来着，1V1问题不大，结果敌方增援这么快来了，还揣着一身的热武器，死不死？！
饶是如此，楚澜雨还是给李培钊补了一脚。
只能寄希望于赶来的支队了。
·
呼，呼。
解源控制着呼吸，不止是因为奋力奔跑的缘故，更因为腿伤轻微撕裂而造成的疼痛。
不知他跑出了多远，放眼望去，远处居然烧了起来，燃起一片橙红色的业火，无形的白烟似乎还飘到了他眼前，模糊了他的思绪。
恍惚间，他的视线变得矮小，身边的场景也堆叠出了火焰连天的景象。
——他还是孩子的时候，父母遇害的时候。
解源重重呼出一口气。
派来的警支队他不能确定现在的具体位置，但至少还能找另一个人，以解燃眉之急。
会在哪？
解源闭上眼。
和楚澜雨躲藏时，那一瞬的怪异感……
可思路还没理清，耳旁便听到一道并不算响的枪声。
解源一顿。
这个声音，应该不是从交战区响起的。除去交战区，还有什么地方？
解源忽然感到一阵心悸。
容不得继续犹豫，他不再等，顷刻间动身，向着树林中某个方向而奔去。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去告诉他解知会在哪里，或者解知还活着，事实上他也根本冷静不下来去思索。
在他无能的时候，亲人一一逝去，待到如今，他实在无法作若无其事状。
“解知！”
他一把推开杂枝。
如果他推算的没有错，那解知大概就会在——
“谁……我操！解源！！”
解知看起来挺狼狈，身上挂了不少伤，脚下是被染成血色的土地。
这一个相逢实在太不体面且尴尬了，解知想抬手擦擦脸，谁知刹那间就对上自己沾满血的手掌，便转而把手上的血擦在裤子上，随后向解源张开双臂：“弟，好久不见，抱一下以解相思？”
解源却没闲心和他瞎闹。解知的祸患完了，但他的对象可还福祸未知。
他面色不虞，狠拧着眉头，一句话没说，走上来拽住解知衣领就往回跑。
解知比解源高点，这个姿势几乎拽得他要口吐白沫。
他拍开解源的手：“操了，知道你想你假死多年的兄长，但也不必将我重新送回黄泉吧？……话说你跑这么急干什么？”
解源斜乜他：“还没说你——”
“刚刚和毒贩打架打断你腿了？楚澜雨他还生死未卜！”
“几年没见你脾气越来越不好了……这还是当初和我一起玩原神的解源吗。”解知倏忽间又若有所思，“楚澜雨？听起来是个漂亮姑娘的名字啊。解源你出息了？”
解源：“……”他懒得解释。
“不过你才是那个伤到腿的人吧。”解知话锋一转，“这么拼命吗？！”
“……”解源冷冷道，“你就当他是我的贤妻吧。”
·
虽然1V2胜算微弱，但楚澜雨战略调整得也快，转打为拖，不让两人离开。可就算如此，他还是不怎么好看。
真的，如果他能平安回去，一定要好好教训解源一通，跟他说吉利话真的很重要。
不过话说警支队为什么还没来。
收回思绪，现在他正在离李培钊两人约十米远的地方，倚着树站着。而那两人也不知是在说什么，一时间没动。他们三个竟然就这么陷入了诡异的平和中。
还没能多喘两口气，却见刘向已经结束了和李培钊交谈的状态，疾步朝他奔来，一拳挥上。
靠，不玩枪虐人了？还是说……这算破罐子破摔？被“挑衅”的怒气压过了理智？
这两个设想都很智障。
但没来得及多骂自己几句，刘向拳风便到，楚澜雨出手一挡，却又听到熟悉的枪支上膛声——
不是不用枪了，而是找到了合适的机会再用枪！
楚澜雨以防守的姿势出击，扬起右手还了刘向一拳，却又似乎看见了枪口。
“砰”！
两声枪响过后，楚澜雨先涌上来的念头是：这人枪法和智商都不错啊，居然猜到李培钊和刘向会穿防弹衣，而且打头都还能直接打中。
再然后就是，因为距离问题，刘向的血溅他身上了……
还有吗？
没了。
因为楚澜雨只看见才分别不久的解源缓步走向他，眼圈有些泛红。
解法医又为我哭了一次，难得。
但如果解源能永远不哭的话，就是最好了。
解源短暂地拥抱了他一下，而后让他倚着树，便走向另一方。
解法医怎么不继续了，他是要扔下我一个人在这吗？
不过话没出口，他便看到除解源外，多出的另一人。
火烧得快，一片接一片，楚澜雨先前没发现，如今才察觉到，不远处的树梢已经冒出了火星子，周遭的空气仿佛也被烈火燃上了颜色，橙光映错，诡谲非常。
接下来的画面，让他呼吸一滞。
——他看见解源裹挟着黑暗奔向远方，在近处的烈火和别地的爆炸中向逆光的那人伸出手，没有斥骂，没有哭泣，只有轻轻的一句，
“欢迎回来，解同志，哥哥。”
解知愣了愣，须臾后他也伸出手。
“你辛苦了。”
这个打戏，太绝了，回头再修[捂脸笑哭]
主线完结了！不过正文还会更个几章
2025.6.8.微调
就不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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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落江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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