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苍玄缠他得紧,一直抱着他闹到了晨光微熹,帐外隐隐有了奴仆走动的声音,才肯放过他。
白陆鸣被他拥在怀中,二人//贴在一起,汗水粘腻交融,密不可分。
趁苍玄睡去,白陆鸣立刻将所有神识从玉珠中取出,二指轻点苍玄额间,全数灌了进去。
这样粗鲁的方式会让这具身体吃不消,他本想慢慢来,徐徐图之,但他现在正生着小苍玄的气,报复一般不管他的感受。
最多头疼脑热、发几天高烧,反正这小崽子身强体壮,让他难受几天也算给他出口恶气!
结果白陆鸣衣不解带地守在床边、照顾高热不起的苍玄时,简直欲哭无泪。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新寒王受礼没几天便病倒了,惹得部落里人心惶惶。幸好苍玄身边有个得力的将领,力排众议,一口咬定新寒王是在受礼后奉命去参见长生天,这才高热几日。
白陆鸣从未见过这人,听仆下来报时忍不住皱眉。
苍玄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一个这么会编瞎话的将领?
结果这天入夜时分,这个人便前来求见大妃。
“在下胡言,”这男子也是一身白衣,笑眯眯地同他打招呼:“见过大妃。”
只用一眼,白陆鸣便知道他就是那日的白狐妖。
“哎哎哎!大妃息怒!阁下息怒啊!”
胡言被白陆鸣三两下打出了原型,又被抓着尾巴拎起来,简直委屈至极。
这对夫夫俩,怎么都好薅别人尾巴呢!
“我那日是看你身上不曾造下杀孽,才放过了你,”白陆鸣冷声道:“你为何要骗他?你是何居心?”
“长生天在上啊!”胡言惨叫:“我真没骗他!他知道我是狐妖!”
“你当我是傻子?他凭什么无缘无故放任一只狐妖做他的将领!”
狐狸向来识时务,立刻变节,把苍玄那点老底全给揭了:“三王子想知道您的过往,给了我一滴指尖血,与我做了这个交易——哎呀!饶命饶命!我知错了!再也不敢了!”
白陆鸣恨不得将他尾巴毛全薅秃了:“你敢要他的指尖血!?你好大的胆子!”
苍玄的这个转生带着天道福祉,又有苍玄天魂,一滴指尖血便可抵妖怪们千百年苦修,也难怪上次见这白狐时,尚是个只能神识交流的小妖,如今竟然连人形都修出来了。
苍玄赠了胡言这滴指尖血,便算和他这一世有了因果,白陆鸣即便再恼火,也不会在冲动之下灭了他的妖丹。
“白师傅,”胡言被倒吊在一旁架子上,看着白陆鸣给昏迷的苍玄喂水,忍不住道:“我知道您和三王子都不是普通命数,我一个小小狐妖也只是想要修为而已,哪敢蛊惑天命之子?我真的什么都没教他,是他自己非要娶……好了好了我不说了!”
胡言被白陆鸣凶狠的眼神吓得小心脏直突突,立刻转身面壁,再也不敢吱声。
23.
苍玄在昏沉睡梦中,没有听见这二人的吵闹。
他像是一片羽毛,漂浮在天地间,起伏跌宕,总是落不到实处。所有东西都是雾茫茫的一片,他看不清。
唯一看清的,是白陆鸣的笑颜。
还是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的脸,只是青丝不再,而是一头圣洁的银白长发,连轻颤翩跹的睫毛都是剔透的白。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天真烂漫、纯真可爱。
他知道,那或许是白陆鸣曾经的样子。
那人的眼中满是依恋,看他时带着几丝俏皮娇憨,惹得他心头震颤。
白陆鸣用这样的眼神,在看着谁呢?
总归不是他。
他记忆中的白陆鸣,是温柔的、是沉静的,对他如师如父,体贴入微,却又有些疏离。
反正不可能像这样抱着他胳膊撒娇,闹着想吃红艳艳的果子。
他给白陆鸣摘了十几年的浆果,那人也从未像这样对他。
幻境中白陆鸣对着潺潺溪水,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扭脸喊他,又激动又兴奋:“我长角啦!师兄!”
苍玄睁开眼,白陆鸣趴在他身边睡着了。
他看着白陆鸣的睡颜出神。不知这人梦到了什么,大概和他的不同,因为白陆鸣眉头蹙起,少见的面带忧愁。
他不忍心,轻轻伸手,想将这人的愁绪抚去。
“唔……师兄……”
指尖在触碰到他眉心前毫厘之处时顿住。
师兄……
白陆鸣,有一个在梦里都记挂的,师兄……
24.
苍玄发热了四天四夜,终于在第五日清晨起身,离开了帷帐。
白陆鸣好几天未休息好,迷迷糊糊感觉到苍玄把他抱了起来,放进了被窝里。
等他彻底醒来,早已日上三竿。
倒吊着的胡言也不知所踪,大概是苍玄将他放了。
白陆鸣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闷不吭声地穿好衣服,掀开门帘时正与胡言撞了个正着。
胡言换了身和部落里其他勇士一样的蓝色衣裳,若不是个头矮些,身子瘦些,还长了张娃娃脸,看起来不过十二三岁,倒还真像个草原战士。
“白师傅您起来了啊,”胡言讨好道:“三王……王叮嘱我,让我来伺候您饮食起居,您看您是想先吃饭,还是先沐浴啊?”
白陆鸣不吃这套谄媚,只盯着胡言沉默不语。
“大妃您别这样紧盯着我瞧了,多害羞……万一让王知道,肯定要把我宰了去喂狗。”
“……”
白陆鸣不想再听这小子胡言乱语,摆了摆手让他闭嘴,又问:“他人呢?”
“王去打仗了,”一旁的侍女说:“先大妃的母族来犯,王带着勇士们去平乱,估计要去个十几天。”
白陆鸣震惊:“他的病才刚好啊!”
侍女红了脸,笑着说:“大妃您真心疼王,草原上不就是这样吗?王是咱们部最勇猛的儿郎,您放心,不会有事儿的。”
白陆鸣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前几次苍玄出战,他都跟着他一起,虽不上战场,但在后方一直紧盯着苍玄动向。
毕竟刀剑无眼。
即便他悄悄给苍玄发了好几道护身符,受伤流血也是家常便饭。
结果这次苍玄竟然不带他一起去。
白陆鸣放心不下,当即让人备马,他要一起去。
侍女们为难极了,一个个苦着张脸,就是没人动作。胡言站出来说道:“王出战攘外,大妃留守安内,部落中向来都是如此,请大妃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仆下的。”
白陆鸣这才听明白了,是苍玄故意不让他跟着一起去。
也不知道是苍玄忽然转了性子,还是那些神识入海让他忆起了些许过往,白陆鸣无法确定,只能回到帐中起卦,时刻关注着苍玄的安危。
胡言不知何时溜了进来,凑到他边上,又端出那副谄媚的模样:“白师傅,小的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
白陆鸣没搭理他,胡言是个脸皮厚的,全当他这是默许了,兴致冲冲不知从哪摸出一张纸条,上头歪七扭八写了几行字。
他仔细辨认着自己的笔记,艰难地读道:“第一个问题,您师兄究竟是谁?”
白陆鸣一顿,斜了他一眼:“是苍玄让你来问我的?”
“啊,不是不是,他让我暗中去查。”
“……你这样算什么暗中调查?”
胡言苦哈哈地说:“哎呀,我就是个刚修出人形的小狐妖,我哪有那么大本事探听白师傅您的旧事呀!”
白陆鸣好笑地看着胡言,想起了留在山里那两小只。他们看着年纪相仿,只是比起那两个在灵墟中悠哉度日,胡言一只狐狸在冰天雪地的草原上讨生活,肯定也吃了不少苦头。
几番接触下来,他发现胡言有心眼,但非常有限,大多数时候说不清他到底是在装笨还是装聪明,总之确实没什么坏心,和与他同龄的小妖怪一样,都只是爱凑热闹、又爱逞强罢了。
“你既然办不到,当初便就不该答应。”白陆鸣轻轻在他额头上磕了个响,像是教育孩子般温声道:“修行之人,必须言而有信。”
胡言愣了神,像是没想到会得到白陆鸣这样温柔相待,不由地红了耳根。
25.
寒风猎猎作响,本就贫瘠荒芜的戈壁上血流成河,汇集成一块块黑色的斑点。寒部人清点处理着地上的尸体,挖了一个大坑,准备放把火烧了。
苍玄坐在马上,伸手简单擦了一把脸侧的血迹。
天色渐晚,点燃的尸山像天边红日坠在他跟前,烤得他脸颊发烫。
“王,先大妃一脉的人已全都绞杀,”手下来报:“现克烈部余俘虏三百八十人,是带回去充奴还是就地……”
苍玄掉转马头,“放了吧。”
手下震惊不解,抬头去看马背上年轻的王。先大妃是克烈部首领的阿姐,她和两个儿子惨死在寒狼部,克烈部便打着复仇的由头发起了进攻。
克烈部也是北盂陵的大部落,却也栽在了他们天生神力的年轻寒王手中。克烈部的首领被苍玄当众射穿了头颅,死相凄惨。
“让克烈部三日之内推举出新任首领,来此地见我。”
苍玄杀伐果决,但他不像他那个阿爸,没有虐杀无辜之人的癖好。
临时搭建的营帐在一处水洼边,苍玄看着草地上生机勃发的浆果丛,不由地出神。
梦境中白陆鸣爱吃的那种果子,比这浆果更大、更红,他从未见过,也许根本就不是草原的产物。
苍玄垂着眼,暗自思量着统一北盂陵后南下中原的可能性——他缺的只是时间。
他不知道白陆鸣究竟年岁几何。岁月似乎格外善待那个人,他们相伴快十五年,他都从孱弱幼童成长为如今健壮骁勇的儿郎,那个人却还是一如初见。
一统北盂陵并不难,但若想越过那道天堑横断山、踏入中原,必须从长计议,少说也需要二十年。
或许不必一路打过去,找几个人做先遣商队,去寻来那种红果子也行,这比较容易。
苍玄盯着营火出神。
若有朝一日他也能把那红果子递到那人跟前,不知道白陆鸣会不会赏他一个梦里那般甜美好看的笑脸。
26.
克烈部首领更迭,向寒狼部俯首称臣。
苍玄没有就此停歇返程,而是带着两部的勇士一路打过去,预备就此平息了北盂陵的部落暴乱。
几个部下纷纷劝说苍玄从长计议,毕竟北盂陵广阔,如今天也越来越冷,快要迎来暴雪的季节,这样的日子实在不宜在不熟悉的环境作战。
但苍玄不想等。
他要早日收拾好这些糟心事,毕竟远方营地里,还有个更让他心烦意乱的人在等着他。
白陆鸣在千里镜中看着苍玄在沼泽地遇袭,被吓得心惊肉跳,立刻捏诀腾空,直奔苍玄所在之地。
第一场暴雪,伴着吃人的狂风呼啸而来,像是要将草原上所有生灵全部吞噬。
苍玄所在的先锋队中了奸计,敌军笃定他们不熟悉此地地形,将他们引入了沼泽中。铁骑善在平原做战,不慎踏入泥泞沼泽则如泥牛入海,只能束手就擒。
一队十几个勇士都葬身在泥沼中,哀嚎求救的声音淹没在暴风雪中,转瞬即逝。
苍玄的马也陷进沼泽,用尽力气,托举着苍玄爬了出去,发出最后一声嘶鸣,沉入深渊。
苍玄在沼泽中匍匐前行,雪几乎将他淹没。
失温的苍玄只觉得浑身燥热,想脱去身上潮湿的毛皮战衣,手指却僵直无力。
可能他的命就到这里了吧?
昏睡过去前,苍玄又想起了那个人。
却不是他印象中的样子,而是那个梦里,一头银发、笑起来像春日暖阳的白陆鸣。
“小鹿……”
恍惚间他睁开眼,风雪刮的他连生疼,眼前洁白温热的毛皮让他微微一怔。
他用尽了力气去看,却只能在彻底昏迷前,看清一双漂亮的鹿角。
是一头白鹿啊……
是头很漂亮的白鹿。
再一睁眼时,那头背着他离开沼泽地的白鹿早没了踪影。他躺在一小块干燥草地上,积雪绕过他的身体,像是有什么生物为他挡下了一夜风雪。
“王在那里!是吾王!吾王没死!”
大部队找到了他,勇士们纷纷留下激动的泪水:“吾王真的是长生天之子!是北盂陵共主啊!”
整个草原都知道,那一向嗜杀冷血的寒狼部换了新王,也变了风格,恩威并施、奖惩分明,顺者昌、逆者亡,不会滥杀无辜、凌虐俘虏。
沼泽一战损失了一支先遣队,但苍玄在绝境中逢生归队,如此神迹振奋人心,更让那些敌人胆寒不已。苍玄率两部势如破竹,直指天山脚下,再无敌手。
苍玄在外打了快两个月,营地中的老寒王也没熬过最冷的时候,在一个普通的夜里魂归长生天。
白陆鸣却知道,苍玄特地嘱托几个仆下,老寒王身上气血旺,怕热得很,后半夜不必进去添柴。
一代杀孽深重的老寒王是被活活冻死的。
白陆鸣作为大妃,操持了老寒王的葬礼,由祭司们将老寒王的尸身抬上天葬台又分割,十几只秃鹫在营地上空盘旋了多日,等白陆鸣再过去看时,天葬台上早已空无一物。
草原民族不讲究入土为安,天葬反而是较高规格的礼遇,白陆鸣却被这粗旷的仪式吓着了,夜里回到营帐中翻来覆去睡不好。
仆下将他帐中的暖炉烧得特别旺,这也是苍玄特地交代的。他的被褥也全都换成了最保暖的毛裘,奈何白陆鸣却不得不辜负这份心意。
白鹿血热,所以他虽看起来单薄瘦弱,又苍白纤细,但其实他是很怕热的。即便是在大冬天的雪夜里,他也经常在睡梦中热得踢被子,更别说如今苍玄把他帐子熏得像春日一般暖意融融,他更无福消受。
折腾到后半夜,白陆鸣的身体也吃不消了,困意慢慢爬上他的身体,恍惚间他又想起,小苍玄这种生怕他冻着的模样,倒和他师兄有几分像了。
在师兄眼里,他好像还是当初那个被他捡回来的病弱小鹿崽,非要用最柔软的云棉绒被紧紧包裹着,才不会被寒气沾染。
所以每天夜里,在他睡意朦胧间,都能感受到有人默默给他重新掖好被子,几乎把他裹成个团子才罢休。
也许是最近总是起卦实在太累,又或是那夜千里奔波、硬是化出原形去救了苍玄,他迷迷糊糊间忘记了现在身处冰原大漠,只当他还睡在山间禅房里,呓语道:“师兄,我热……”
那人影顿了顿。
长久的沉默又将他拉入黑甜乡里,他翻了个身,正要沉沉睡去,忽然有人愤怒地扯开他的被子。他被这猝然举动吓了一条,冷气忽然间扑满他全身,瞌睡虫立刻飞走了,他一个鲤鱼打挺翻起身来,只能看见重重摔上的木门和一角湛蓝色。
坏了……
让那小崽子听见了。
小狼吃醋[爆哭][爆哭][爆哭]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