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BGM:《结》——麦浚龙/薛凯琪】
【我郎君落拓青衫一秀才】
【要保他文章合派】
【莫使他春愁如海】
……
戏快到了尾声,付悠开口:“最近,有没有人找过我?”
抽烟的手,停在半空,停顿了会儿,“嘶,呼,会有谁找你?”
付悠低头叹口气,“你喜欢我吗?”
倪载华瞬间睁大了瞳孔,死死咬着牙,盯着前方。
“倪先生。”
刹那,刚出炉的铁块完全浸在冰水中。
“或许,你是感激我?或许,我的生活方式,和你们很不同,在我身上,你可以感受到你想要的那种生活”,付悠转头看着他,“然后,你就想保护这份简单美好,是这样吗?”
付悠说的毫无波澜,没有被人喜欢的窃喜,没有被人感激的感动,只有冷静的分析。
他抬手抽烟,“我说了,你是我的救命恩人,现在这样,也是因为我,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不过,想到你……”
付悠急急打断道:“但你始终要有倪太太的。”
“不会的,我做的事……”,他点点烟灰,“耽误人家。”
他接着倒出一壶茶,说:“我的记忆里没有幸福,不知道幸福的家、日子和人,是什么样的。可我认识了你,不知道是灾难还是幸运,想到你,脑海里会出现一个幸福的画面。就像秋天,万物凋零,突然看到枫树还在茂盛生长。”
留住你,相当于留住幸福。倪载华看着付悠,眼神中透露出无助无辜和悲伤,“自私吗?”说完,他自己笑笑。
付悠想说话,陈启福走过来,倪载华也坐正靠在椅子上。
“少爷,蓝先生说想见见你,我看他应该想来感谢你。”
“好,带他过来吧。”随后,他又恢复烂泥一般,看着前面吸烟。
蓝先生端着一个木盒走进来,面容清秀干净,身姿挺拔,“倪先生。”
他手下手里的东西,摘下帽子。
倪载华见到来人也起身,与人握手,露出微笑,“坐吧。”
付悠不便起身,二人互相点头示意,便是打过招呼了。
他说:“哦,不必,我来见倪先生一面,是想亲自对倪先生道谢。”
说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倪载华急忙扶住他,“哎,蓝先生,怎能让您对晚辈行此大礼。”
“呵呵,倪先生说笑了,没有你的帮助,我们这些人,不是饿死,也是被人……,折磨死了,我们这个行当,从来都是被人看不起的。”
“蓝先生千万别这么说,职业不分高低贵贱,人也不分三六九等,我们都一样,别轻贱自己。您这份气节,更值得晚辈学习,换做是我,我未必会有您做的好。”
“你真这么认为?”
倪载华按住他的胳膊坐下,说:“当然,蓝先生你可能不知道,但我每天游走于,你们所谓的上层”,倪载华尴尬笑笑,“看到很多……,总之,别轻易高看人也别菲薄自己。”
“哎”,蓝先生低头叹口气,“既然倪先生与我真诚相待,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满你说,我也见过,可为什么要这样?”
“你要问问那些人,他们这么做,是何目的?对于人心险恶的事,我不想过度思考,也无法深入体会。众生平等,可他们硬是把人分类,你就真合他们的意,把自己归类?谁给他们的权力,他们说的话就是对的?”
“不。”蓝先生坚定否定到。
“既如此,蓝先生就无需听他们的话,也无需受这样的困扰。”
蓝先生无奈摇摇头,及时调整了情绪,手扶上木盒,他说:“难得倪先生这样年轻,就这样通透,也不知道我能不能等到那天。”说完,他又叹气。
“这是送给你给的。”
倪载华看看木盒看看那蓝先生。
“打开看看?”
倪载华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把剑。
“这把剑是我早年让人特意打造,跟随我多年,今天我把它送给倪先生。”
付悠看到剑想到,“霸王虞姬?”
蓝先生看向付悠,礼貌笑笑,说:“没错,但这不是虞姬自刎的剑。古人云,宝剑赠英雄,这把剑就当作,《铡美案》里的铡,斩尽天下恶人”,他将剑从盒子里拿出来,站起身,鞠躬双手奉上,“还请倪先生收下。”
倪载华也站起身,双手扶起他的胳膊,说:“刚刚说了那么多,还这么客气。”
蓝先生直起身。
倪载华接过剑,仔仔细细看了一遍,“这么相信我吗?”
他拔出剑,付悠从侧面,看到剑光闪出他坚毅的眼眸。
“月缺不改光,剑折不改刚,兰死不改香。”
“好”,倪载华利落的收起剑,“晚辈定当谨记。”
付悠本想要问他这出戏到底暗示什么,结果蓝先生走后不久,倪载华也不知所踪。
港海城好多会馆已经被改成日本风格,日妓唱着日本调,日本军官吃着日本餐。
粉白如鬼,神如恶魔。
倪载华抽完最后一口烟,扔掉,周遭的气味复杂又嘈杂,他低头看着地面,片刻后拉开门,穿着鞋走进去。
一个伤痕累累反绑手躺在地上的男人,一个泪雨婆娑的日本装扮女人,一个戴着眼镜冷汗直下坐着的男人,,不坐不跪。
————
倪载礼晚上伸着懒腰出来,见到付悠在走廊。
“付姐姐?这么晚怎么还不睡。”
付悠坐在轮椅上,对着栏杆。
“哦,我还不困,在外面透透气。”
倪载礼走进,“等我大哥?”
付悠也不瞒她,“嗯,你大哥好像有话要和我说,又不说,所以我想问问清楚。”
倪载礼笑笑,“好,那你等吧,我去喝口水就睡了。”
“好。”
过了半刻钟,门外亮了起来,只有倪载华一个人走进来,他大衣搭在臂弯,胸前有很多血。
付悠见到的一瞬,手握紧了木栏,转念,又放松下来。
倪载华抬头看到她,双眼疲惫,微笑着。
付悠长发散落着,坐在椅子上,从楼梯上看楼下的他,微笑着。
两人沉默对视,好似有无数的话,都可以不用说,就知道。倪载华看的入迷,烟夹在他的手指中间。
她说:“回来了。”
倪载华眼眶渐红,浸在自己爱的漩涡中,她说了一句话,就好像多了一丝香气。他转过头抬起手,吸了一口烟,吐出,在烟雾中阻隔这种上瘾的感情,消散了。可她居然歪着头略有疑惑,还在看自己,那样温柔,那样宁静,那样光明。倪载华低下头,无奈发笑,弯腰将烟按灭在烟灰缸中,走上楼,进入她的房间,搬出椅子,坐在她旁边。
“还没睡?”
付悠转过头,笑着,好像初晨带着雨露的阳光,“等人。”
“我吗?”
付悠见他手上又有一道伤口,“你在这等一下。”
付悠要站起来,倪载华按住她的胳膊,疲惫的笑着,脸颊出现弧形的酒窝,“去哪?”
“呵呵”,付悠见他的酒窝没惹住笑出声,这与他的形象实在太反差了。
“你手受伤了,我去拿药和纱布。”
“我去。”
倪载华不放手,她安慰道:“相信我,没事的。”
倪载华松开手,望着她的曲线,一走一动,忽明忽暗,发端垂在腰间飘动,纤薄的后背,裸露的脚踝,内心的**翻滚着。付悠走到最里面的一间房,他转过头,不耐烦,皱着眉,点燃烟。
他清楚的听见她出来,关门,一点点走向他,坐下来,可他只敢看着前方。
付悠准备好了药膏,拽过他的手放在自己腿上,挖出药膏轻轻涂在他手上。倪载华忍不住微微低头,慢慢侧头,抬眸,视线从她的手指到她的面容。
付悠一圈圈缠着纱布,倪载华盯着她的双眼开口,“我刚刚去见了日本人,身上的血是别人的。”
“日本人的?”
“不是。”
“哦,还有哪里受伤吗?”
“没有。”
“事情顺利吗?”
“一半一半。”
付悠笑笑,“好了。”
倪载华抬起手,放在眼前,前后翻看,“想说什么?”
“你走的时候脸色不好,晚饭也没回来吃,就不能是等人吗?”
他浅笑,“我会当真的。”
付悠言归正传,问道:“白天那出戏,你在暗示我什么吗?”
倪载华刚刚放松的姿态瞬间恢复紧绷,他抽口烟,“刚刚不只见了日本人,还见了梁其家。”
付悠看着他,等着他说下去,自己养伤这么久,唯一有牵挂的人就是梁其家了。倪载华也在等她问,慢悠悠抽烟,不说话。
“你身上的血,是他的?”
“是他的怎么样?”
付悠没了耐心,“到底发生了什么?”
倪载华抽口烟,放下手,眉头微皱,“他保护不了你,更不值得托付。”
“他保护不了我,我也不可能一直在你家。”付悠意识到自己情绪过于激动,缓了缓,继续说:“我只想知道他,他现在怎么样,有没有生命危险,怎么会和日本人在一起?”
倪载华依旧淡淡的阴阳怪气,“你记挂他,他有记挂你吗?”
“我说了,我只想知道他现在有没有生命危险。”
倪载华接着吐出烟,呼出气,“毫发无损,顶多受惊。”
“你是去,救他?”付悠觉得不可能,但是想不出别的。
“呵”,倪载华撇过头去嗤笑。
“只是顺便救了他。”
付悠知道倪载华嘴硬的要命,说话半真半假,虚虚实实,“谢谢。”
倪载华转过头,眼神阴冷,“谢谢?替他?你用什么身份替他跟我说谢谢?”
付悠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又不知道发什么疯。
她微微仰头,“哈,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付悠不想继续下去,作势起身进屋,倪载华又说:“出事那天。”
“什么?”
倪载华牙齿咬住香烟,烟雾散在他的侧脸。
“出事那天,你猜,他知不知道?”
“港海城的人都知道。”
倪载华转过头看她,意味深长的眼神,似笑不笑,阴天潮湿的鬼天气。
“无所谓,幸好,没有连累到他。”付悠坚定说道。
说到连累,他又变得不自然心虚起来,语气也弱了,烟夹在指尖,“我希望你好,但是他,真的不可靠。现在外面每天都有饿死的人,可是,死了就死了,连小孩子看到都习以为常。”他烦闷的抽口烟,低着头,“陈强就这么死了,日本人没得到好处,肯定要再找我麻烦的。我害怕……,只有在我身边,我晚上才能安心睡觉。”
说完,倪载华看着付悠,眼神里满是恳求和无能的柔弱。
“现在情况很不好?日本人已经……,是不是要打仗了?”
倪载华摇摇头,“早晚的事。秋分那天,农民丰收日,市场提前往死里压价,转眼就被割的干干净净,一扫而空,不费一兵一卒,没流一滴血,就让,农民没有粮食也没有了钱,冬天就要到了,到时候饿死的人会更多。六朝事,成门户私计,内忧外患。”他吐出烟雾,无奈累心的叹气。
他垂眼看着楼下,指尖夹着烟,“出了这个家门,我都不知道我是不是进了地狱里,呵。”他抽口烟,继续说:“有一天,家里闯入了又丑又矮的外人,这个外人把家里人划分为几等公民,我吃自己种的大米白面,是犯罪,外人坐在我家给我定的罪,还要我拿出辛辛苦苦种的细粮上交,不交,只有死。我一粒一粒省,舍不得吃,他们呢?不仅如此,有的人,还要勾结外人,杀自己家人。”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里有压迫哪里就应该有反抗才对。国之危难,民之哀痛,我真不知道还要麻木到什么时候。祖祖辈辈、子子孙孙,一直跪在地上背着几个人的大山。人们就如此听话的跪着背到被压死,然后还要他的孩子去跪着继续背,再被压死。直到,人人都觉得跪着、还得给人背山,才是对的,甘愿当奴隶了,没有人给当爹反而不自在,认为轻轻松松站着是错的,这时候,外面的敌人,吹口气,就能将整个国家淹死。一出生的孩子,就在这样的社会,接受这样的想法和规则,流落街头,饥寒交迫。”
倪载华深深吸烟,眉头紧缩。
“要把人的思想扭曲成这样!”
“要等到毫无还击之力外敌入侵的那天吗?”
“要再次上演每一个朝代历史的结局?”
“这样的戏,听也听够了,看也看腻了,戏本,什么时候能改呢?”
“可人性如果能变,呼,就不会这样一直一直重复。”
付悠听的心里也是烦躁,她不知道根已经烂成什么样,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但听倪载华这样抱怨,恐怕也是病入膏肓。
她双手交叉,轻轻叹气,“也别这么悲观,以后的事,谁又会知道呢?明朝的时候,人们不会想到汉人那样惨,要留起辫子。清朝的时候,人们也不会想到今天又把鞭子剪了。”
付悠见他心事如此重,如果自己每天做倪载华的事,会不会疯魔?
她愈发不了解他,倪载华身上有太多矛盾的东西结合在一起,阴阳两面。
倪载华任由赤热的目光看着他,不说话。
她问:“好像从来没见你穿过西装打领带。”
他答:“好像从来没见你烫发打牌。”
付悠笑笑,不再去问,只说:“你可以演一个坏人,要有一个界限。你也可以当一个真诚的好人,同样也要有一个界限。”
“我从来没说我是好人啊。”
“你也没说你是坏人啊!”
“呵呵”,倪载华轻笑出声。
他看着付悠美好静谧的眼眸,已经知足了,总比一辈子都没见过的好。
“时候不早了,我先去睡了。”
关门前付悠又没好气道:“少抽点烟,没事多喝点鱼腥草!”
倪载华抬起的手一顿,咔哒,关门声,他又收敛了笑容,继续抽着。
刹那间,闪过念头,此生难料,心在天山,身老沧州。
1、中秋节快乐啊,虽然晚了一些,不过十五的月亮十六更圆!
2、在这首歌和《漩涡》之间,选了好久,最后选了《结》,间奏很绝。
3、最近食欲不佳,都不知道吃什么,不吃还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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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清醒沉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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