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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崩溃与转机

凛冬的寒意仿佛凝固在了时间之中,连日光都显得稀薄而无力,像被稀释过的牛奶,苍白地涂抹在城市的天际线上。高校夏令营选拔的最终面试日,就在这样一种混合着极致紧张、隐秘期待与残余冷战冰屑的复杂氛围中,如期而至。对于众多顶尖学子而言,这不仅是通往梦想学府的跳板,更是对过去数年寒窗苦读的一次终极检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声的、却足以令人手心出汗的压迫感。

面试地点设在邻省一所顶尖大学的行政楼内。这栋建筑有着庄重而略显古板的外观,巨大的罗马柱和深色的玻璃幕墙在冬日灰蒙蒙的天空下,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内部走廊宽敞,铺设着厚实的深蓝色吸音地毯,脚步落下时几乎听不到声音,只有衣料的轻微摩擦声和着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在耳膜上鼓动。墙壁上挂着抽象的现代画作,色彩冷静克制,与整体的肃穆氛围相得益彰。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旧书籍和某种精密仪器混合的、属于学术圣殿特有的冰冷气味。

江宥礼和阮溪白,这两个名字在候选名单上紧紧相邻,此刻却被命运随意地划下了一道无形的分界线,分别指向走廊两端不同的面试室。门牌上冰冷的金属数字,像两个沉默的审判庭入口。

在第七面试室门口,阮溪白停住了脚步。他穿着一身熨烫得一丝不苟的深灰色西装,这是母亲特意为他准备的,剪裁合体,却让他感觉有些束缚。他下意识地、几乎是仪式性地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将胸腔里那股陌生的、类似“紧张”的情绪数据流压下去,随即抬手整理了一下本就平整无比的衣领和领带结。他的大脑后台,仍在不知疲倦地运行着高强度、高耗能的自我诊断与修复程序,CPU持续高负荷运转,试图强行压制、隔离那些因“江宥礼”这个无法定义、无法处理的异常变量所引起的、持续不断的系统警告和进程冲突。他反复默诵着准备好的发言要点,那些逻辑链条清晰、论证严密的陈述,是他此刻唯一能抓住的、熟悉的浮木。

他推开门,动作标准得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室内光线明亮而集中,三位表情严肃、眼神锐利的考官坐在长桌后,如同三座需要被攻克的知识堡垒。阮溪白礼貌地欠身问好,声音平稳,然后在指定的椅子上坐下,背脊挺直,双手平放在膝盖上。前半段的面试流程,如同运行一段编写精良的预设程序。他对自己在“观念史中的数学脉络”这一跨学科课题中的具体贡献、对数学基础哲学问题的深刻理解、以及未来希望在理论数学或数学逻辑领域进行深入研究的规划,都对答如流,逻辑清晰得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每一个论点都有坚实的证据支撑,充分展现了一名顶尖理科生所应具备的严谨、睿智与前瞻性。考官们不时微微颔首,在评分表上记录着。

然而,当那位坐在正中间、头发花白、眼神格外深邃锐利的老教授,扶了扶眼镜,用一种平缓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抛出那个看似常规的问题时,阮溪白感觉自己的内部时钟,仿佛被一股强大的电磁脉冲干扰,猛地漏跳了一拍,甚至产生了短暂的停滞。

“阮溪白同学,我们仔细审阅了你和江宥礼同学合作的课题报告与初审答辩记录,成果确实非常出色,体现了难得的跨学科深度。那么,在你们这次如此深入、且思维模式迥异的合作过程中,你认为你个人遇到的最大挑战是什么?你又是如何理解并最终克服这个挑战的?”

这是一个标准的、开放性的行为面试题。阮溪白的预案数据库中,储存着多个安全、得体且能展现团队协作与问题解决能力的“标准答案”:知识结构的巨大鸿沟、不同思维范式转换带来的认知负荷、初期沟通中因术语体系不同而产生的高昂成本、甚至是如何在哲学思辨与数学严谨之间找到平衡点……这些答案如同一个个排列整齐、经过反复测试的代码块,随时等待被调用,能组合出逻辑完美、无懈可击的回应。

但就在他准备依照最优算法,选取其中一个“标准答案”的瞬间,江宥礼的脸庞,带着那双在激烈争吵时盈满了失望、愤怒与深切痛楚的眼睛,以及在冷战期间,两人在走廊或图书馆偶然视线相撞时,对方眼中那迅速掩去、却依旧被他捕捉到的复杂难言的情绪——有失落,有探寻,甚至有一丝……他无法定义的、类似于“等待”的东西——这些画面,如同威力巨大的病毒,毫无预兆地、强势地侵入了他的核心处理区。那些被他动用大量系统资源强行压抑的“系统错误”、“变量未定义”、“核心模块冲突”的尖锐警告音,再次以更高的频率、更大的音量在他脑海深处疯狂响起,几乎要冲垮他勉力维持的冷静外壳。

他停顿了。

这短暂的、大约持续了三到四秒的沉默,在原本流畅对答的面试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和漫长。时间仿佛被胶着。他能感觉到三位考官的目光更加集中地落在他身上,带着探究与等待,但没有催促。室内只有空调系统发出低沉的、恒定的运行声。

这几秒钟,对他而言,却像一个世纪般漫长。内部系统在进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搏斗。一方是根深蒂固的、追求绝对逻辑与效率的程序本能,催促他立刻给出那个“正确”的、安全的答案;另一方,则是那股陌生的、汹涌的、源自“江宥礼变量”的情感数据流,它混乱、强大,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真实性”,冲击着他固有的认知壁垒。

最终,一种奇异的、近乎“崩溃”般的冲动,压倒了他赖以生存的逻辑理性。他抬起头,目光不再是之前那种纯粹的、汇报式的冷静,而是染上了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细微的挣扎、困惑,以及一种试图触碰某种真实边界的渴望。他的声音,也比平时低沉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最大的挑战……并非来自于知识结构本身,或者思维范式转换的技术性困难,”他缓缓开口,每个字都仿佛有千斤重,“而是……来自于我的合作者,江宥礼同学本身。”

他看到考官们微微前倾的身体和眼中闪过的一丝讶异,但他没有退缩,继续说了下去,语速明显比之前慢,仿佛每一个词语都需要经过一番艰难的内在搏斗与筛选:“他……习惯于哲学式的、不断追问意义与本质的思维模式。而我,则信奉数学的逻辑语言,追求精确的、可推导的、可验证的证明过程。我们的思维模式……存在着某种根源性的、近乎本质的差异。”

他再次停顿了一下,修长的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他的目光有些失焦,仿佛越过了考官,落在了某个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充满挫败与挣扎的回忆场景里。“在合作初期,甚至……直到不久前,我曾试图将我们合作关系的本身,将所有互动,都纳入一个可分析、可量化、可优化的理性模型之中。我认为,只要找到正确的参数,设计出完美的算法,就能解决我们之间所有的分歧与……张力。” 他的嘴角泛起一丝极淡的、自嘲般的苦笑,这在他脸上是极其罕见的表情,“但后来,在经历了一些……一些激烈的冲突和……漫长的静默之后,我才逐渐意识到,与他合作,最大的挑战,以及……或许也是最珍贵的收获,恰恰在于我不得不开始学习去接受——有些支撑起整个系统运行的核心公理,比如……无条件的信任,比如……某种超越所有现有逻辑框架和实证范畴的……人与人之间的深刻联结,它们……是无须证明,也無法被现有工具所證明的。”

当“相信”这个完全违背了他一贯认知原则、充满了主观与非理性色彩的词语,最终从他口中清晰而艰难地说出来时,阮溪白自己都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战栗。这无异于在他精心构筑了十几年的、以逻辑为砖瓦的认知大厦基础上,进行了一次危险的爆破。但他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是此刻,他唯一能给出的、最接近他内心真实体验的答案,尽管这答案本身充满了不确定性。他放弃了那个完美的、安全的逻辑模型,选择在这场至关重要的面试中,近乎笨拙地、却无比真诚地,袒露了自己的困惑、挣扎与这份迟来的、关于“非理性认同”的领悟。

而在走廊另一端,挂着“第三面试室”牌子的门内,江宥礼也正经历着一场属于自己的内心风暴。

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外面是深色的针织开衫,身形在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单薄,但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深处,却仿佛有幽微的火光在摇曳。他流畅地回答了关于课题创新点、哲学思辨如何与数学工具进行有效结合、以及这种跨学科训练对他未来研究可能产生的影响等问题。他的表述清晰,富有洞见,偶尔引用的哲学典故也恰到好处,展现了他深厚的文科素养与思辨能力。

然而,当主考官,一位气质温婉、目光却异常犀利敏锐的女教授,带着鼓励的微笑,提出那个与阮溪白遇到的问题几乎同源的问题时,江宥礼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攥了一下。

“江宥礼同学,与一位思维方式、知识背景与你差异如此之大的伙伴进行深度合作,想必过程绝非一帆风顺,其中必然充满了各种挑战。能否请你分享一下,你们遇到的最大挑战具体是什么?以及,你认为最重要的解决之道,或者说是领悟,是什么?”

江宥礼的脑海中,瞬间如同按下快进键的电影荧幕,闪过无数个与阮溪白相关的画面:最初在图书馆角落,两人隔着长桌对峙,思维如同隔着巴别塔的无力与试探;艺术楼外,因苏扶颖那首《混沌中的秩序》而意外达成的、关于理性与感□□融的奇妙共识;那个嘈杂油腻的小面馆里,隔着氤氲的热气,看到对方略显笨拙地适应环境时,心中涌起的柔软;以及……那场如同末日冰风暴般席卷一切的激烈争吵,那些带着锋芒的、互相伤害的言语,和之后那漫长而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微微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原本准备好的、关于“寻找共同元语言”、“在差异中求同存异”、“构建跨学科对话平台”等标准而安全的答案,在舌尖转了一圈,却最终被一股更真实、更汹涌的情感浪潮冲散、重塑。他抬起头,目光坦诚地迎向考官们,声音比之前更加沉稳,却也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感的重量:

“最大的挑战,确实……如您所说,来自于我的合作者,阮溪白同学本人。”

他看到考官们眼中掠过一丝兴味,身体微微前倾。他继续缓缓说道,语速放慢,像是在一边梳理内心纷乱的思绪,一边尝试用语言将它们编织出来:“他的世界,是由清晰、自洽的公理和严密的定理推导构成的,稳定、精确,如同欧几里得笔下的几何世界,不容丝毫模糊。而我的世界,则充满了多义性、不确定性和永恒的哲学追问,像一片望不到边际的、涌动着迷雾的海洋。起初,我无法理解,甚至……有些抗拒他的那种绝对和……看似不近人情的冰冷逻辑,觉得他缺乏对世界固有复杂性和不确定性的必要包容与……敬畏。”

他顿了顿,眼前清晰地浮现出阮溪白在深夜的教室里,对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调试复杂程序时,那专注到仿佛与世界隔绝的眉眼;想起他在偶尔解出一道极其精妙的数学难题,或是理解了自己某个哲学比喻时,眼中那一闪而过的、如同黑暗中骤然点亮星芒般的纯粹光亮。“但后来,在不断的碰撞和……反思中,我逐渐明白,真正的挑战,并非在于如何去理解甚至闯入他那由逻辑构筑的、秩序井然的世界;而是在于我自身——如何在我那看似无限广阔、没有固定边界、充满了感性与混沌的内心世界里,为他那种需要绝对确定性、清晰定义和稳定性的逻辑思维体系,找到一个坚实的、可靠的、可以让他安心停靠与连接的‘锚点’。” 他的声音里注入了一种深刻的情感,“这意味着,我必須首先学会,在我自身的混沌与无序之中,主动地、有意识地去为他开辟和守护出一方……秩序之地,一份不容置疑的确定感。”

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经历过痛苦淬炼后的复杂情绪,“这个过程……非常痛苦,有时甚至感觉像是要把自己的一部分打碎,然后忍着疼痛去重新审视、重塑。但也正是这个无比艰难的过程,让我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意识到,”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说出某个至关重要的结论,“有些存在本身的价值,其意义并不在于它能否被解构、被分析、被赋予某种哲学意义上的解释;而在于,它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自足的、不需要任何额外追问和证明的……终极答案。”

当“答案”这个词汇,从他口中如此自然、又如此郑重地说出时,江宥礼感到心中那片因漫长冷战而冰封冻结的湖面,仿佛被一颗从内部升起的、带着体温的温暖石子轻轻触碰,坚硬的冰层深处,发出了细微却清晰的、如同春天来临般的碎裂声。他忽然间无比清晰地领悟到,他过去所有那些关于存在、关于意义、关于爱的哲学追问与思辨,在阮溪白这个独特的、具体的“存在”面前,竟然都可以暂时休止,归于宁静。阮溪白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许多问题的回答。

象征着面试结束的柔和提示音,在行政楼的不同楼层、不同的面试室里,几乎同时响起。江宥礼和阮溪白,几乎是同一时刻,推开了各自面前那扇沉重的、象征着一段重要历程结束的木门,走了出来。

走廊里,光线依旧明亮而均匀,将一切照得清晰无比。他们几乎是下意识地,同时抬眼望向对方可能出现的方位。目光,在空中毫无阻碍地相遇了。

脚步,不约而同地停下。

隔着短短几米的距离,空气中仿佛有无数无形的丝线在颤动、绷紧。那些曾经在激烈争吵中抛出的、带着锋芒的锋利言辞,那些在漫长冷战中堆积的、冰冷刺骨的沉默与隔阂,在此刻,在这条安静而明亮的走廊里,仿佛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重量和杀伤力,变得轻飘飘的,如同阳光下的尘埃。他们只是静静地看着对方的眼睛,试图从那两扇熟悉的“心灵窗户”里,解读出刚才在密闭的面试室内,那些未曾对彼此言说、却已然向外界袒露无遗的、最真实的内心挣扎与领悟。

阮溪白从江宥礼那双总是蕴含着深邃思绪的眼眸中,看到了尚未完全褪去的、一种类似于“释然”与“领悟”的柔软光芒,以及一丝小心翼翼的、带着询问意味的探寻,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江宥礼则从阮溪白那双总是清澈见底、映照着理性星光的眼眸里,清晰地看到了挣扎后的疲惫痕迹,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褪去了部分防御外壳的、笨拙却真诚的、试图沟通与连接的渴望。

没有言语。没有解释的动作。甚至没有改变表情。

但某种坚硬、冰冷、横亘在两人之间许久的东西,就在这短暂却仿佛直达灵魂深处的无声凝视中,悄然开始融化、崩解、消散。一直紧绷的肩膀线条,几不可见地微微放松了下来;长时间习惯性紧抿着的、显得过于冷硬的唇角,也似乎有了一丝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松动弧度。

转机,并非总是来自戏剧性的惊天动地的事件。有时,它只是诞生于一条普通的、洒满明亮光线的走廊之上,一次短暂却深及灵魂的、无需言语的对视之中。他们彼此都清晰地感知到,有些话语,在此刻已然显得多余。有些冻结已久的心结,那最坚硬的冰核,已经开始悄然松动,为春天的到来,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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