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钟琪他们来家里打游戏，已经过去10多天了。
张然如常在公司和家之间往返，两点一线的生活，平淡且踏实。
闲来无事时，便与朋友们互通电话。
闲聊也好、互相安慰、鼓励也好，总之是消磨时光的最佳选项之一。
通讯行业的发达，似乎使人们的关系更亲近了。大家可以随时随地的联系彼此。
网络教学、视讯通话、新型游戏层出不穷。人们可以从电子屏幕里学习，交流，娱乐。对于需要高度时间成本的见面，大家似乎觉得不再重要，或者没那么重要。
多少人大笑着发送哭泣的表情包，又有多少人流着泪打出满屏的哈哈哈。代码运作的屏幕后，究竟还剩多少真性情。
月底母亲来电。老宅来了新邻居，装修时架子倒塌，压坏了自家围墙。据说已经让负责装修的师傅复原了。
本也不算什么要紧事，小阿姨已经对接好了。只是父亲心里挂念围墙下那几株养了多年的花草，让张然抽空去看看。
刚好娜娜出差回来，趁着张然去处理这些杂事，姐妹几个约好到钟家小聚，一举两得。
周六张然起了个大早，没有先去自己家。
许久未见的小阿姨，早早就等在门口，虽然她总是不苟言笑的样子，但是那双有些粗糙但炙热的掌心，还是让张然心头暖暖的。
才进客厅，娜妈就迎了出来。系着围裙，声音还是熟悉的热情“然然来啦，哎呀我看看，还是这么漂亮呢。”
平时都是小阿姨做饭，娜妈很少下厨。印象中娜妈可是厨艺高手，偶尔有特别重要的场合，她才亲自操刀。
看来今天又能大饱口服了。
娜娜依旧忙于工作，从书房探头出来打个招呼就钻回去了。
张然的童年记忆中，家只是日常生活的地方。极少见面的家人，偶尔的关怀也透着生疏的距离感。
如果不是隔壁热热闹闹的烟火气息，张然也许这辈子都不会觉得家可以是这样的氛围。
儿时极其顽皮的钟琪，总让家里鸡犬不宁。张然常在院子里假装看书，实则竖起耳朵听着。
有吵有闹，高声欢笑、放声痛哭，都是张然不曾体验过的。
那时，稚嫩的心还不懂向往是何含意，她只知道自己喜欢听，喜欢看，很想要加入他们。
左顾右盼，到是没见钟琪那小子。娜妈说他自从适应了大学的住校生活，周末很少回家。昨晚打电话说今天会回来，现在还不知起床了没。
张然递上朋友代购的一些护肤品，跟娜妈嘘寒问暖一番，自行去旧宅处理杂事。
张家人很少回来，只是嘱托小阿姨偶尔帮忙照看旧宅。她却很认真负责的整理着，除了家具上蒙着的防尘布，基本看不出是长时间没人住的。
张然径自走向花园。
邻居家的装修工不仅把围墙修复完整，还帮忙翻新了原来有些小破损的地方。
好在父亲心心念念的植物并没有受到波及。张然全方位的拍了些照片和视频发过去，让他放宽心。
碰巧遇到来监工的邻居，是个跟张然年纪相仿的男人，戴着无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样子。十分诚恳的表达着歉意，张然也客套的感谢他帮忙翻新了围墙。
隔着栅栏的闲淡里，张然了解到他们是为了家里小朋友的学位，才托关系买进这个小区。
又聊起园子里的花草。
张父每次回来，一大半时间都钻进这个园子里。虽然时常听他挂在嘴边，张然和母亲并不感兴趣，基本左耳进右耳出。
这邻居到是对植物挺内行的样子，说着季节变换，哪些植物需要挪到阴凉的地方，哪些需要修剪枝叶了。看他滔滔不绝，似乎确实是热爱花草的人。
正不知道怎么终结关于种植的话题，邻居侧目向张然身后看去。顺着他的目光，小阿姨也进了花园。可能是担心张然一个人搞不定，过来帮忙的。
长舒一口气，救命稻草来了。笑容一时顿住，周皓凌跟在小阿姨身后。
上次到张然家打游戏后，两人没有任何交集。
“然姐好。”周皓凌还是一副懒洋洋的悠闲样。
张然冷漠的点头，以示回应。转头跟邻居寒暄着道别。
已经走了两步的邻居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说道“张小姐，或许咱们可以留个微信。我家正好也要搭花架，材料齐全，我可以让工人把你家那棵歪树撑起来。你也省去一些麻烦。”
“实在不好意思，我手机放在那边的邻居家了。”张然佯装不好意思的指着娜娜家的方向。此时省去一些麻烦，只怕日后是更多的麻烦。
“留个手机号也行。”邻居却不识相的把手机递过来。
张然接过手机，输入号码还回去“我平时不太回来，这边都是我阿姨在打理。您留一个我阿姨的电话，大家都是邻居，以后有什么事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邻居总算没有再说什么，接过手机直接锁屏放进兜里。礼貌的笑笑走了。
待他走远，周皓凌突然凑过来挑着眉哧笑一声。
张然横他一眼，拨通父亲电话。
新邻居有鼻子有眼的说了些关于植物的建议，听起来挺中肯的，还是跟父亲转达一下为好。
“那棵歪脖子树之前确实塌过一次，这次得尽快矫正。也不用专门搭架子，找根粗些的板子撑住，慢慢就能长正了。树底下那些苗最好不要久晒，照片里看长势还不错。下午找些工人把他们挪到露台上......”
张父详细的指导，张然似懂非懂的听着。干脆打开了免提让小阿姨一起听，心想有记漏的部分可以互相补充。
“好的张老师，不用请什么工人，让我那口子过来弄就行。”小阿姨倒是一下子都听明白了。
张父又反复交代了几句才挂断电话。
“谢谢小阿姨。”
小阿姨没有说话，只用熟悉的掌心在张然手背上轻拍了几下“就是家里没有尺，不知道要买多长的板。下午让你叔捎带过来。”
张然想了想，看向周皓凌，他正歪头看着自己“你多高？”
“一米八...八。”看张然面露疑惑，他解释道“平时说顺口了，一米八八。”
借着周皓凌的身高，大概估量了要买两米五到三米的板子才够用。
小阿姨给叔叔打电话交代清楚后，张然眼看也没要紧事，就让她先去帮娜妈做饭，自己选了些小花盆搬到露台那边。
周皓凌也没多说什么，只跟在张然后面。她搬一盆小的，他就搬一盆大些的。
一来二去，张然到有些不好意思了“你去找钟琪玩吧，我没事干，慢慢搬就行。”
“我也没事干。”周皓凌一边放花盆一边说着。
“没关系，你去玩吧。”
周皓凌依旧步步紧跟，突然没头没脑的问道“然姐，你很擅长拒绝别人吗？”
张然愣了一下，脚步骤停两秒“什么？”
“你讨厌我吗？”
怎么可能不讨厌一个喝醉了爬上自己床的陌生人，况且他还总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盯着自己看。
不过被他这么直白的问起来，张然只能尴尬的否认“没有啊。”
周皓凌耸耸肩，没了下文。
张然看着他后颈上细细的汗珠，扯开话题“你经常跟人说你一米八？”
“也不是经常吧，其实都差不多，字少说得顺口些。”
“为什么不说一米九？”
“那不成虚报了。”
“你还挺谦虚。”
“那是当然！”
“哈，夸张。”张然被他底气十足的样子逗笑，脱口而出。
周皓凌像是听到了极高的赞美，瞬间眉开眼笑。
“你和钟琪一起来的吗？”
“嗯，他最近住我家。刚才去接人了没遇上你。”
“这样啊。”张然说着大致扫视了一圈，小盆的只用再搬两趟，其它太大盆的只能拜托小阿姨和叔叔一起弄了。
说曹操，曹操到。小阿姨隔着围栏喊他们回去吃饭。
张然走到花园的水池边，把手上的泥污冲洗干净，从包里拿出纸巾细心擦拭。周皓凌在旁边静静等着。
突然觉得他有点像小时候的钟琪，跟屁虫似的老围着姐姐们打转。
“我洗好了，你用吧。”张然指指水龙头。
周皓凌又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扑哧笑出声来。
张然疑惑的往脸上摸着，好像也没什么东西。
“等我洗好了给你擦吧，在头顶上。”很淡定地从张然手里拿过那张纸巾又擦了一遍“可以再给我一张吗。”
张然递过纸巾，抬手在自己头顶摸着。
周皓凌倏地走到她身后，用纸巾在她头上掸了几下，轻轻的吹着。
温热的气息仿佛透过头皮钻进了张然身体里，胸口似有雷电激过，酥麻的感觉从体内刺激着她。张然本能的躲开，周皓凌却按着她的肩膀“马上就好。”
周皓凌靠得很近，近到能听见他的呼吸声。
过于亲密的距离，让张然心里生出些烦躁。这家伙一定是很随便的人，突然有了这样的判断。
总是稍不留神就跟他聊太多。
保持距离！保持距离！心里的警戒灯闪烁着。
张然强行扭开身体，生硬的说道“吃饭去吧。”
一路快走，几乎小跑的回到娜娜家。
客厅里钟琪眉飞色舞的，不知又在说些什么。钟黎和另一个陌生男人满脸笑容的看着这个活宝。
“然姐，你们弄完了吗？我刚才去接表哥就没去找你。”钟琪看到张然进屋，迎过来。
“差不多弄好了，黎哥也来啦。”张然朝钟黎、钟琪打过招呼，又冲另一个灰色西服套装的男人点点头。
“外面很热吧，然然脸都晒红了。过来喝杯茶休息一下。皓凌也过来坐会吧。”钟黎也朝她身后招呼着。
“你们先坐，我去看看她们有没有要帮忙的。”张然说完直接走向厨房。
看着满满一桌子菜和早已安排好的座位。张然看了眼娜娜，娜娜只朝客厅方向斜了一眼，挑眉坏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张然无奈的摊手，果然没有一个人能躲过娜妈的相亲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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