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前插羽奔往雒阳的斥候刚回到泰山,司隶校尉府的一封书信便同时送到了桓伦手里。信中所说与桓少儿告诉斥候的并无出入,只不过这封家信更掺杂了些姐弟间的亲近——
桓伦被自己的亲姐姐劈头盖脸、密密麻麻地数落了半张绢帛。
少年如芒在背,叠好绢帛,呲牙咧嘴地挠了挠脑袋,问斥候道:“姐姐还说什么了?”
“......夫人没说什么。”斥候状态轻快,回答:“荀大人的请求大概会受到许多阻力,公卿们大多不赞同,其余则事不关己。况且夫人已被此事激怒,司徒公的态度也很明了。”
“征发三河骑士材官恐怕不太可能,不过五校还是能调动些的吧?”桓伦道。
斥候放下手中漆盏,低声道:“临行前,我听司隶校尉府的掾属说,夫人和司徒公可能会派一路部曲到大人这儿来,假如荀初元真要发动郡兵,便让司徒公的部曲领兵,他们自会知道怎么做。”
桓伦提起的气忽然放下,随后竟又立马紧张地站起身来:“姐丈的部曲......那是何等的精明强干!此事竟严重到需要他亲派心腹来解决?”
“夫人应当只是关心您,毕竟大军打到泰山不是小事,郡兵一动,谒者也至,军情动态传到雒阳,不仅影响到明年的上计,稍有不慎,大人更会受到诏书责难。”
“荀大人又是何必呢?”桓伦在屋中来回徘徊,对着屋中的斥候与郡吏抱怨道:“京师何处没有美女?他当真偏执,比袁初平那个混账也不逊色。”
门外的主簿捧着一怀竹简进院,老远便看见桓伦乱晃,于是吆喝着小吏上前来接,高声问道:“诸君在谈什么?怎么又把袁家扯进来了?难道荀司空和袁太傅两把老骨头都力主攻伐严征和不成?”
“袁初平早去冀州做刺史了,与其无干,只是我每提起此人便气不过,实乃不忠不孝、无情无义之徒!差点害死姐姐和我未出世的小侄儿!”
主簿杨榷出身弘农,与桓伦一起从雒阳来,早就相识,说话没有避讳。他卸下冠上刀笔,跽坐案前修订书简,口头制止道:“好了,既生气又何必提呢?少安毋躁,静待诏命吧。”
“......”
十几年前,司徒公在比桓伦稍微大点的年纪,便已经跟随其父跋山涉水,远征辽东,屠城筑观。而后十年又北任度辽将军、使匈奴中郎将,帝国北部的军队中几乎全是他的熟识故吏。在外领兵时,更是挖掘过不少敢死之士、精兵强吏,其中翘楚被收为部曲,常侍身边,回京任官后,自然也跟在他身边成为私兵,安定于雒阳。
为了使夫人安心,他必然挑选最得力的军士前往。
正旦日前夕,雒阳落雪,应有丰年。司徒公白日在北宫前殿参加大朝会,七刻钟鸣时在德阳殿尽礼饮宴,桓少儿则带领一众曹掾将粟谷、棉帛按量分发给奴婢部曲,以备过冬。
这是她前半生过的最平静的年节,这年仓廪充实,外戚之祸终结,天下税赋减半,她与她的丈夫位列功臣前位,封侯封君,安飨食邑。而除过梁氏孙氏满门杀身丧命之外,她继母的兄长也被她设计诛杀,一家连坐,当初与梁氏结亲的行为令继母骄傲不已,那么此时此刻,她随着外戚一起白骨露野,大概算得荣耀的延续。
主屋的门并没有关,天色暗了,忙碌的一日接近结束,园内掌灯,温黄的烛光从屋内溢出,照亮廊下,桓少儿抱着孩子立于四时茱萸纹漆屏之前,等待部曲蹇直、毌丘朔来见。
二人就在閣门西的馆庐里值夜或居住,赶来的速度极快,桓少儿的手炉甚至仍然温热。她微笑着唤二人进入室内烤火,自己则坐于垫上,开口说:“二位对司徒公的打算大约已有耳闻,此事不难,亦无需离开雒阳太久,请文和、叔达年前便启程,分别前往桓伦与严征和身边。”
蹇直率先下跪领命:“吾等唯夫人之命是从。”
“此事由荀初元而起,我也实在关心则乱,劳烦二位带领心腹跋涉,所需钱粮一概开口,各赏辎车十辆,可将家眷一并带去,共度年节。”她轻柔地摇晃着怀中的襁褓,神色平静道:“泰山军虽是些乌合之众,但人众势大,或有编制,不可轻敌。前几年朔方、代郡生乱,一郡太守、功曹多有战死。桓伦年少,我本欲选个安定地界送他历练,没料想竟然生乱。还望文和护他周全,至于这仗打不打、怎么打、是否打得赢,所有惩罚皆有我承担,你们只管大胆去做。”
经过早先袁初平与鲜卑骑兵闪击雒阳之事后,府中一众死士部曲对桓少儿只有尊重敬佩,自然没有不应的。毌丘叔达是个纯直的武将,也跟着跪在桓少儿面前,急切问道:“夫人!文和去桓太守处,我却上泰山,不知用意为何?”
桓少儿笑道:“你去保住严征和的命,他要是死了,泰山北军哗变,恐怕南军趁乱生祸,到时郡兵和流民难□□血丧生,是陛下与我们都不愿看到的结果。”
“荀初元的刺客胆敢上山,我便教其五马分尸。”他跪直身体,高声保证:“叔达领夫人命!”
怀中的孩子被这番豪言壮语惊醒,咿呀轻哼几下,发出一种类似咳嗽的柔弱啜泣。蹇直急忙抬手捂住毌丘朔的嘴,却见桓少儿好脾气地摆手表示无妨:“孩子娇气,拍拍就好。”
蹇直随即道:“夫人,荀初元带兵到泰山后,大概会先驻扎在博县或汶水沿岸,而后派人前来索要郡兵。属下不会轻易调拨材官骑士给他,但那毕竟是司空大人之子,若激怒之......是否对桓太守不利?”
桓少儿将孩子递给乳母,微微睥睨:“他最好明白,桓伦不给兵,就是我与司徒公不给兵。倘若他敢派人到郡治为难,与信一封,我保证等他凯旋归来,就可以顺路祭拜荀司空在北邙的吉坟了。”
毌丘朔追问:“可倘若北军戒备森严,属下是否要向严征和亮明身份?”
桓少儿点头:“当然,我们光明磊落,既然做好事,就要留名。哪怕荀初元认出你们也无事,我还是那句话,就算他的飞章送到陛下那儿,也有我替你们开解‘通匪’的罪名。”
“......”
这些部曲哪个不是从北匈奴和羌兵战场上杀出的亡命之徒,要的也不过是主家的一个准信。蹇直与毌丘朔都很明白,只要桓少儿敢说,她就一定能够做到。
他立刻表态:“夫人勿忧,就算杀了乘丘侯,陛下要处死我等,属下也保桓公子平安无事!”
蹇直:“夫人待我等有救命之恩,请您与司徒公放心吧。”
“一众部曲与我携手度过危难,使我腹中骨肉得以保全,我极其放心。”桓少儿做出邀请的手势:“新年新酿之椒酒,请二位同饮。”
几杯温热的椒酒和薤菜饼下肚,又与桓少儿闲谈几句,二人身体暖了,又见夫人与孩子闲适相处,于是适时退下。往馆庐走的一路,被冷风迎面一吹,椒酒的温舒劲这才恰到好处的发出来,有温热惬意的感觉从脊椎蔓延。毌丘朔不禁竖起拇指,一脸正色地冲蹇直夸道:“桓夫人何等豪杰?总比那太傅太尉有胆!你还记得司徒公初次带夫人见咱的时候不?起先让学官画影图形,给咱看个画像,后来又觉得不放心,把夫人带到咱面前让大家看清楚,生怕远征时留她一人在家危险。那时候......我跟张杞、徐览他们都觉得这是个小丫头啊!”
“胡说八道!怎敢待夫人不敬?”
“不敢!我承认看轻过夫人,但她的确了不得。”毌丘朔低声骂道:“桓大人和他那续弦都不是东西,夫人报应他们也是对的。还有冀州刺史袁初平和遭天杀的秃发石筑檀,差点把咱阖府上下的命都要了。”
蹇直和他穿过西园,放缓脚步,点头应和:“此事太过惊险,至今不敢回想。在那样的情况下,就连吾等尚且无措,夫人却能挺身保护府中部曲姬妾,果然应了那句古话,非常之人,能行非常之事。”
毌丘朔自责道:“秃发石筑檀那个鲜卑杂种!他把夫人的肋骨都打断了!也亏得小公子命大,安然无恙,否则等司徒公二征辽东回来发现夫人流产,我们有何脸面拜见主人?全该刎颈自戮才是!”
“不过夫人也打了鲜卑杂种,不是吗?”蹇直笑道:“她掌掴秃发石筑檀那一巴掌,响的整个雒阳都听得到。”
“虽说年纪小些,但唯有这样的姑娘才配司徒公,反正我不认原先的孙夫人。”
蹇直长叹:“要是早点娶了桓家女,司徒公也不必为了远避孙氏而常驻五原郡,可这毕竟是先主在世时操办的婚事,哪里由得了人?”
“孙氏跟梁汤一样跋扈,又那般善妒,司徒公从前一想着要回雒阳,人还没启程,笑脸就没了。”
“不过那时候夫人还年少,字恐怕都没认全。”蹇直道:“姻缘功名,毋乃有缺,夫人和袁初平年少情笃,视司徒公为长辈,就算有些交集,也不见得能成了婚事。”
毌丘朔拍拍胸脯:“不论怎的,这趟任务你我分别完成,司徒公和桓夫人畜养我等,又善待我等家眷,誓死相报罢了。”
二人回到馆庐时,尚且温热的椒酒和醴酒已经先一步被送到了其余部曲手中,且府内庖厨每晚都会额外为值夜的人多做一餐饭食。
司徒公待弟兄们一向推心置腹,大家跟着他在度辽将军任上出生入死,虽为主仆,但也同帐睡,同壶饮,从没受过亏待。至于原先的孙夫人,蹇直等众每每随司徒公回京小住,待遇视同家奴,几十号人挤在旧馆庐里,吃得清汤寡水。所幸司徒公待不了几日便赶着要回五原,大家跟着凑合几日,并没怨言。
可桓少儿与之截然不同,她在乎府里的一切可靠人际,只要得其信任,不仅日常应有的钱粮及时发放、节赏年赏充足,就连家中馆庐也命人重修扩建。司隶校尉府的奴婢部曲大多是伺候久的,跟着桓夫人,从不受到打骂,她很宽容,也很安静,她的目光始终落在雒阳的风暴当中,至于家中琐事,鲜少苛求,甚至不管。
除外,府中姬妾也敬畏她。
在袁初平和鲜卑兵袭入雒阳那晚,她分明可以将府中姬妾全部丢给乱军了事,最终却选择一视同仁,保护阖府上下性命周全。那些歌舞姬妾们多为数年前孙氏当家时所纳,可惜司徒公常年驻外,鲜少有机会得到爱幸,然而自从桓少儿踏进府内那一天起,更没有任何人得到过家主的召幸。
她们感谢桓少儿,也怕她,大家都很清楚,这是令整个雒阳贵眷们忌惮的姑娘,花开时节震动京城,太傅的侄子没有摘走,光禄大夫也没有得到,既然落在司徒公手心,便是独一无二的宝物。好在她并不如孙氏那般善妒,只要安分守己,就能在她手下过平顺的好日子。
正月上旬的第一个丁日,白卉萌动,蛰冲启户,按照桓少儿的命令,蹇直和毌丘朔各领十五名精兵部曲,带着司隶校尉府的棨信,一路快马奔驰,前往兖州泰山。
桓伦与郡丞、都尉列队来迎,不过半天的功夫,郡中从户曹到贼曹的所有事物都被接手,全权交由司隶校尉府的使者来办。
郡县的官吏乐于配合,姐姐与姐丈的一片好心亦使桓伦的忐忑烟消云散,但也生出些愧疚来。想姐姐还未出嫁开始便为自己绸缪,出嫁后更是将他送入太学做了童子郎,最后直迁台阁,担任尚书守郎,可谓一步登高。可他刚到兖州,郡治的凳子还没捂热,就又要劳烦姐姐操心。
雒阳去泰山郡治奉高县千二百里,看似遥远,但在姐姐眼中,他们仿佛还在被母亲的脐带相连。
蹇直办事稳妥,毌丘朔则勇猛有力,拿着棨信便从汶水沿岸直奔泰山北军,途中又遇见零散的南军流民打家劫舍,一把制住四五个,麻绳绑住手腕牵成一串,顺便抓上山去,畜归原主。
有司隶校尉府的钦差不请自来,北军兵士立刻奔去演武场通报严征和、雷水行等人,可惜双脚跑不过马匹,毌丘朔带着军司马先行一步,直接杀到武场门外,亮出棨信,说道:“哪个是严征和?”
条童等人皆拔刀戒备,严征和则抬手制止,两步上前:“敢问壮士何往?”
“受司徒公与桓夫人令,特来保泰山众人性命。”毌丘朔翻身下马,礼貌抱拳:“我乃毌丘叔达,为司徒公别部司马,荀司空之子向陛下上奏,要征调五校骑士和郡兵征伐泰山,桓夫人为避免干戈,特派我等助你脱险。”
李彪从远处跑来,反问:“司徒公?是那个放走我们的司隶校尉?”
毌丘朔公事公办道:“荀初元很可能招募刺客上山,泰山北军暂由我们接管,还望诸君配合。”
话音一落,演武场忽然陷入一片寂静,随即爆发为哗乱嘈杂,严征和与雷水行惊诧地对视半晌,随即质问:“断没有将北军轻易交由朝廷官吏管辖的道理,恕在下不能从命。”
“可以只给我们四成,但负责守卫、熟悉山道的士兵必须全权听命。”他提高声音,对演武场众人坦然道:“你们最好想明白,假如刺客得手,严征和丧命,荀初元领兵攻来兖州,北军将首当其冲。你们抢走梁氏女,她又成了北军首领的妻子,荀初元到时会不会泄愤屠杀平民,可想而知了。”
“......”
毌丘朔的声音中气十足,威严果断,哗乱缓缓终止。少顷,雷水行两步上前接过棨信察看一番,率先向他伸出了手臂。
“雷水行,李彪,姜条童。”他道:“雒阳劫囚时,多亏司徒公高抬贵手,才保得我们兄弟性命。如今既再次伸出援手,自然没有怠慢了各位的道理。”
李彪道: “可桓夫人不是诛滅梁氏的主谋之一吗?她会好心帮助大哥和梁姑娘?”
骑着大宛宝马的部曲们听见他们如此认定桓少儿,不约而同地跳落在地,单手握住刀柄示警。为首的张杞昂首上前怼道:“当真乡野粗鄙之见!梁氏窥伺神器,冒犯天威,所以被陛下所诛。诏命由尚书台核校发出,谒者从禁中而来,收捕行刑更是执金吾和廷尉所为,与桓夫人何干?”
眼看二人正要拳脚相向,严征和一把拦住李彪,条童则灵敏地挤到张杞面前道歉:“我们远离雒阳,不懂这些,将军们远道而来,万勿动气!万勿动气!”
身旁的毌丘朔也揽住张杞,冲李彪解释:“夫人此举不止为了梁氏女,更是为了郡兵和南北两军化干戈为玉帛。荀初元这般不顾劝阻,是为家私,多数公卿并不赞同。况且桓夫人的亲弟弟接替隋千秋任泰山郡守,为了桓太守的仕途,我们也不愿看到双方流血牺牲。”
严征和邀请众人前往中庭议事,坐定喝茶后,索性坦诚:“绥儿和我提过刺客之事,说荀家多与颍川豪侠相交,颇有势力,雒阳公卿高官经常募集刺客办事,不可小觑。”
“司隶校尉府还有一队部曲去了桓太守那儿,目的就是保证荀初元调不动郡兵。随事态向后发展,他屡屡受挫,恐怕就不仅是派刺客那么简单了。”
南面而坐的徐览并不知个中缘故,竟直接冲着严征和问道:“所以,能否将梁氏女直接送还乘丘侯?”
“......”张杞反问:“他若肯送回,夫人还让我们持节跑这一趟作甚?”
严征和大方笑了笑,说道:“敢问诸位大人,北军都需要配合做些什么?”
毌丘朔道:“首先,所有上山的主道和隘口一律搭建亭候,兵士不必多,各带犬只,凡有陌生面孔,一律送至我手下部曲处盘查,同时在能通人的狭窄小路上摆置铁蒺藜、鹿角。此外,鉴于雷安世的种种恶习,建议你们暂时不要和南军一众来往。”
“可南北两麓的居民常通贸易,时而探亲访友,如果我们擅自封禁道路,恐会引起不安。”雷水行道。
张杞道:“等南军出个通敌的细作,休怪吾等没提醒你们。”
毌丘朔点头:“除过行刺,还有下毒的招数,乘丘侯在暗处,你们没见过那些人的本事。我们一行不过十人,毕竟比不得成建制的军队,只能尽力而为,该说的话说到,就算为了梁氏女,你们也该多加谨慎。”
严征和沉默良久,还是妥协认可,回答道:“设亭排查不是问题,我们也早有此意,至于隔绝南军,需要循序渐进。荀初元意欲来讨的消息早就传上了泰山,绥儿为此茶饭不思,有你们到此,她会安心些。”
“我们只奉令保住你的性命,至于梁氏女,乘丘侯不会伤害她。”
“但愿如此。”
自上到泰山,毌丘朔一行立刻便认出了人群中的严征和,哪怕他并未站在队伍中央或前方,但确有英姿贵相,不像山野流民,反而鹤立鸡群,与传说绝美的梁绥相配也毫不突兀。且泰山北军的人竟意料之外地好说话,他们在途中看见南军氓流的德性,对此地山贼的初印象极差,原本已经做好了动刀的准备,谁承想北军几个管事的首领都温吞理智,言之有物,能够以礼相待。
看到严征和温柔的目光和语气,一众部曲默契地交换眼神,料想梁氏女在这儿并没过什么苦日子,假如乘丘侯能够放手,她或许能在这儿度过相当平静的一生。
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李彪利落站起,抱拳叹道:“诸位舟车劳顿,可先去收整安置,咱们晚些用饭时再议!我是个粗人,言语冒犯,还请谅解。只要你们是为了北军和严大哥的安危而来,都是好汉,都是贵客!”
张杞闻言轻哼,顺口调侃:“何谈谅解,只勿擅提桓夫人大名即可。”
“一定。”
条童笑道:“诸位大人不如就在表哥的庭院周围下榻,那儿靠近瞻岳台,地势开阔,背靠山崖,非常安全,也便于咱们集议。”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