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被弄脏了,所以顺手丢给他了吧。闻许如不再纠结,可是在干草堆上翻来覆去了半天,根本找不到一个舒服点儿的姿势。
墙壁上连个透气的通风格都没有,阴森森的霉湿空气死水一般地沉在这方牢舍里,等到周潋衣物留下的熏香气味散尽了以后就使劲往他鼻孔里钻,熏得他的脑子也要跟着长出绿毛;若是凝神去听,还能听见数堵夯土墙都拦不住的凄厉惨叫从远处的刑室传过来。
手腕脚腕上的锁链分外沉重,或许是因为那蛊虫,他头还晕着,身上也没力气,时不时还有一阵一阵的刺疼从骨头缝里渗出来。
稍微动弹下锁链就要哗哗作响,吵得人心烦意乱。
他的视线跟着一只从草叶之间钻出来的米粒大小的虫子,从土炕的这头移到炕的另一头,两眼由清明渐渐变得干涩枯槁。烛火投在墙上的影子矮了一截——又是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百无聊赖。
“我身上是不是都发臭了?”和系统聊天不是个多好的选项,但他别无选择。“要是现在我放弃主线任务了,之前的任务积分和成就积分能正常结算吗?”
“支线和成就积分是不能独立计算的哟~必须等本世界剧情任务完成后才能一起结入账户呢~”
“那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攻略周潋现在根本就不可能了吧,我身上的蛊是不是周潋下的?”
“正在查询任务进度——攻略周潋正在进行中,任务动态进度:3%/61%。至于最后一个问题,该问题将影响剧情走向,暂不能为宿主解答哦~”
闻许如之前就猜系统不会直接把答案告诉自己,一试果然如此。一脸纳闷地对着那几个符号看了半天,他又问,“你中间那个斜杠是什么意思?”
“是或者的意思,表示并列。意即完成的进度既是3%,又是61%。”
“……”这种东西也可以既是又是的吗?“你怎么不说是量子纠缠态呢?”
“有道是~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系统高深莫测道。
闻许如想不通。但乐观一下也不是多坏的事,他自动忽略了那个可怜的3%,良好地接受了61%的结果。他是没想到进度能有这么多,原来瞎猫也总能撞上只死耗子,也不亏他如此卖力地寻死觅活。
区区一个周潋,有什么攻略不下的。他要年轻有年轻,要色相有色相,要忠贞有忠……呃有色相。
“……上官筠还好吧?”
系统很诚实:“不太好呢~目前处于濒死状态~”
“怎么回事?周潋不是说不会杀他吗?”
“他没有处理伤势远远跟了宿主一路,失血过多,又不巧遇上过去的仇家寻仇了呢~”
闻许如扶额。
自己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人真是油盐不进啊。
“那就使用一次求助额度。你能做到什么程度?”
系统静默了两秒才回答:“求助功能的算力负载限制在百分之零点一之内,预计在该限制下进行最高负载运算,最优干预结果为:保证角色上官筠存活过今晚。”
闻许如一愣,只是今晚么?
……闻珩。
他依稀听到上官筠的声音。每一个字都是一摊血,融进坑洼不平的雪地里。
脑子又有些混乱,原主的记忆和他来这里之后的记忆乒乒乓乓地掐着架,他抬手遮住眼睛想隔绝那些纷扰的光线,却无济于事。
好像有血从指缝间留下来,他惊得猛然一退。锁链摔在一处发出巨响声,然而他双手仍旧苍白一片,并没有什么血迹。
“叮咚~已使用一次求助~温馨提示~宿主的求助额度仅剩下一次了哦~”
早知道第一次就从了周潋了,他如今觉得自己那次几乎是平白浪费了一个机会。强扭的瓜未尝不甜,如果早点和周潋达成生命的大和谐,那61%说不定现在还能高点。
这时闻许如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的任务道具。
在这之前他都是贴身放着的,但他现在摸遍周身上下,除了勉强蔽体的衣物,就只有一个小小的,本该系在画上的铜制挂饰留下来,画卷本体却是不翼而飞。“我的画呢?”他一想就觉得不好,周潋把他扔进此处之前肯定给他搜了身,九成九也会打开那画,看一眼上面的内容。
“被角色周潋收缴了呢~”
“……”他这时又觉得那61%不太靠谱,该相信那个3%了。
午时过后,狱卒端来了饭食。闻许如本以为会是些残羹冷炙,未成想和他之前在宫中那时候的还是相同的规制。箸是象牙箸,盘碟均是上好的贡瓷,釉彩华美、胎质细腻,怎么看怎么都不该摆在他面前这蛛网横生的破败砖台上。
“请娘娘用膳。”
闻许如眼皮一抖,险些把碗打碎:“你叫我什么?”
狱卒眼观鼻鼻观心,“娘娘且稍安勿躁,侍仪司约莫是这几天就要把册宝送来了。圣上近来静摄,因此只将封妃之事通谒了六殿,免了上告太庙、世庙的仪仗。”
“……”
简直荒谬。
闻许如抬起双臂,故意让那铁链晃出声响,“其他暂且不论,我以这副模样受册,是否有些不合礼制?”
仿佛是与他真有那男女大防似的,那狱卒的视线仍然只停留在自己的足尖,“圣上吩咐过,娘娘是特别之人,特别之人当合特别之制,不必因循守旧。”
“我想见陛下。”
“这……”狱卒面露难色,“小人会向佥事大人通报一声。”
闻许如无言,挥手让他退下。
周潋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他感到无比费解,面前的珍馐佳肴只草草动了两筷就再没了胃口。
几个狱卒走后,他这间牢房便再无人问津。这安静实在是有些刻意,连耗子仿佛都被三令五申不准靠近,特意绕道而行。
因着安静,远处受刑之人的惨叫更加鲜明,似有油烹火燎之痛。闻许如听得不忍,索性把双耳堵上。
身上还是哪儿哪儿都难受。这里头不见天日,他很快就失去了对时间流逝的准确感知,也不知道是过去了多久,困意袭来,他蜷起身子准备入睡。脊背贴上那墙面他又觉得冷,犹豫了一会儿,他决心去捡周潋那掉在地上的外衫。
即使木栅栏外头根本没有人在看,下地时他还是莫名其妙地放轻了手脚,有种做贼似的心虚。结果动作太急,那四根锁链绞到了一起,叫他平地摔出一声巨响。
灰尘高高扬起,他趴在地面,撕心裂肺地咳嗽了起来。
——血。
这次不是幻觉。
他看着地上开出的点点血花,咳嗽忽止。然而血花还是一朵又一朵地接连绽开,他一摸,发现自己的眼、鼻、口、耳皆在流血。
“系统,”他伸手胡乱去擦那血点,好像把那血抹干净了就能弥补什么似的,“这是什么情况?”
“是蛊毒侵入了骨髓哟~”
“……我要死了?”
“暂时~还不会呢~”
即使是在另一个世界,闻许如也不喜欢毫无希望,徒然等死的感觉——如果他喜欢,他也不会做这个可以让自己复活的任务了。他跟上官筠说生死有命,那当然只是说说而已。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异样情绪,系统人性化地安慰:“安啦~血已经止住了止住了,宿主不怕不怕~痛痛飞~给宿主放好听的曲子好不好呀~”
它在自己的小曲库里左翻翻右翻翻,拿不定主意——它的数据库里并没有收集宿主的音乐喜好。于是它参考了历代宿主的综合数据,为闻许如点播了一首云南山歌。
“……”
又过了至少一天,一行生面孔的宫娥鱼贯进入闻许如所在的牢舍中,同时还捧来了盥洗盆、铜镜和新制的内宫侍官礼服。仍未被解开手脚上的枷锁,闻许如像个面偶人似的任由她们揉捏打扮,目光触及面前的镜子,又微微一怔。
他脖颈与面颊上的污迹和血痕皆被洗净了,余下的几处淤青他却无论如何也回想不起来由。
下颌,耳际,侧颈,锁骨之间——那些淤青所处的位置并不是常见会磕碰到的位置,况且那形状……怎么看起来那么像吻痕呢?
他低头看向手里周潋的外衫。
还有这外衣到底是怎么来的?
“圣上下了朝就来看娘娘。”宫娥还当他是睹物思人。
原来现在是早上。他浑浑噩噩被搀起,空站了许久,周潋的身形才从尽头出现。
“等得急了?”那人语气就好似来的是后宫里某处寻常宫殿,上来便亲昵地捧住他脸颊,揽着他的腰往自身怀里带去。
要保持这个姿势,闻许如两只手只能别扭地撇在身后,沉重冰冷的铁链被拉扯得笔直。
“你可知这里是何处?”
他忍着痛摇头,周潋一笑,一副颇有耐心的模样,“此处是诏狱。”
“……”
“既然来了此处,朕便带你去见一人。”
闻许如蹙起眉,“谁?”
“当然是你朝思暮想之人,我那可敬可慕的……七皇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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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 1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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