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趾抠地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端详起了这幅画。
该说不说,撇开尴尬,须承认太子于丹青一道着实是个行家里手。这画中人和闻许如本人的肖似程度起码也有八分,尤其神韵抓得是十分准确,灵动跃然,栩栩如生。而且旁边的题款也尽显出了太子那一手端庄秀逸的好字,合在一起一看,妥妥的艺术品级别。
闻许如暗自揣摩,难不成之后他是靠把这画倒手给那些买卖字画的商贩发财?
在闻许如即将生出踩着凳子爬高,把画卷卷到怀里揣了就走的离谱念头之前,周潋总算出现了。
他松弛下的神经霎时间又紧绷起来——应付这人,他总要全神贯注才不至于不能招架。而且今晚,他还是来献身的。
之前做好的心理建设还是在看到周潋的时候尽数土崩瓦解。闻许如本能地挪了挪脚尖,身子侧向门口,不知不觉就做出了个随时准备脚底抹油逃跑的防备姿势。
宫娥先前的话语似乎不是敷衍,周潋看起来确然是刚忙完政务,一身的仆仆风尘。他迈进殿中看到闻许如,眼里那面对公事的程式化一样的冷淡褪色了些许,一种似笑非笑的揶揄取而代之。
“可照过镜子?”他伸开手,让太监给自己除了外袍,“这一身的万般风情,着实还该让你自己也好好欣赏欣赏。”
闻许如更加想夺门而出。
周潋斜靠到榻上,单手支颐,衬袍绣着金蟒指爪的大袖从榻边垂下,“站那么远作甚,过来些。”
他浅浅往前移了一步。
“你方才在看那画?”周潋也不再催他,慢条斯理道,“那你觉得那画如何?”
闻许如拿不准他想听真话还是假话。“呃……尚可?”
“你觉得画得像吗?”
“……像。”
“是么。”周潋微敛双目,紧绷的气势竟然松弛了几分。博山炉的烟气袅袅升腾,他眉眼之间的阴影被榻侧长燃的宫烛映得愈发浓重,显露出些闻许如和原主都很少见过的疲惫。“你可知道你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伺候陛下。”
有舍才有得,闻许如想。欲先取之必先与之,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没有牺牲怎会有光明?古有曹子建七步成诗,今也有他一步一谚。总算磨蹭到周潋跟前,他咽了口唾沫,又顿在了原地。
“梁越今日已在柴市受斩。”周潋忽地睁眼,“他死前清醒了须臾,说害死他的人是你。”
闻许如愣了愣。
这么快么?
他只觉又被诏狱的湿腐气息包围,身处于那一地的脓血和蛆蝇之中。垂在身前的手慢慢攥紧,“此人妄言谲诳,蒙蔽君上,自然当斩。他……死得其所。”
“他三年前失怙,如今家中还有八十岁老母等他供养,今日他一死,那老人家白发人送黑发人,于这世间再无依靠。”周潋看着他,“皆是拜你所赐。”
有什么轰的一声冲上头脑。闻许如听到了刺耳的哗哗响动。再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然以手上的镣铐交叉勒在了周潋颈前,绞得还愈来愈紧。
他感觉到自己呼出鼻腔的每一口气都变得无比灼烫——那是因为货真价实的愤怒,和他已经潜藏太久的,深埋心底以至于他都以为它不复存在的悲伤。
可他究竟是为什么悲伤呢?
原主?太子?上官筠?还是无数莫名其妙死掉的炮灰?或者根本就是他自己?
他搞不清楚。他不愿去想。思考这些没有意义,他告诉自己,他遇到的一切都是虚拟的,不曾真正存在的东西。
他只要快一点快一点地结束这一切就好。
“你说周渐所绘像,”周潋大笑。那笑先是气声,后来才逐渐变得响亮,掷在四壁传来回音,“他画的那人,与你到底哪里有半分相似?”
闻许如这才蓦地惊醒,他冷汗淋漓地要跪下,却被人拦住。
“你跪什么?从无一刻真心实意,如此又是做给谁看?”
周潋也随他站了起来,逼得他往后退到书案处仍不肯停下。他甫一探手,还未接触到闻许如面颊,后者就腿脚一软坐到了案上,镇纸、笔洗,以及一方珐琅掐丝砚屏俱从台阶滚下,摔了个粉碎。
“这是做什么。你过去为周渐杀人时,也堪当如此情态吗?”
“陛下……”
“先前仓促,还未为爱妃取字。”脚踝上一冰,是周潋在枷锁磨破的那处皮肤抚弄,他悚得要抽回自己的腿脚,却半分都动弹不得,反倒叫周潋捉着他的腿向一侧压去。“你想要什么?贤、淑、德、惠几字皆无人领受,你可从中挑一个。”
闻许如穿的本就轻薄,那下裳事先便是将遮未遮,如此这样只径直滑到了最下方,仿佛他对着周潋大开了门户一般。周潋倾身,以肩膀别开他拼命想要合拢的另一只腿,“但如此看来,贤、淑、德、惠并无多少合适,取个丽字便罢了。”
“周潋!”闻许如急喘了一声,大脑充血,什么都顾不得了,“你放开我!”
那人单臂揽在他腰间,在他耳边落下又细又密的啄吻,滚烫的呼吸和发丝黏着他的下颌,又没入颈侧。闻许如脊柱骨与坚硬的桌面角着力,被不知道从哪来的砚台一角硌得生疼,他猛地一转身子,又换来周潋更不容置喙的镇压。
上衣下摆被推到了锁骨底下,胸前有冷风流窜,周潋束带上的玉珏与犀角不住地刮过,时重时轻时急时缓,激起一片片战栗。“你下去——唔——”
他的手腕痛得仿佛行将脱臼,胡乱一扫,地上又叮叮当当滚落了许多物什。
周潋把他脖颈与两肩啃得都要皮开肉绽了,才终于来找他的嘴唇。他把脑袋左偏右偏,还是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长久的窒息过后口中除了两个人泛滥的津液,便是他自己散开的头发。
又被弄了不知多久,他几近是眼冒金星地告饶:“我错了、我错了……”然后又是哥哥师兄地乱喊一阵,腰背和双股只不住打着颤,嗓子里如同是有股青烟飘出来。等到周潋把他从案上一把抱起,他的魂却是轻得直接飘到了空中。
在周潋肩头靠着,他双目无神坐在床上,空茫茫地盯着系住纱帐的一只绳穗看。
周潋披衣而坐,如盘那文玩核桃一般,将他腕上挂着的那锁头把玩着。“既说要来伺候,就先跟人学学该如何伺候,免得使人见了笑话。”
“……”他动了动下颌,连抬头都无力气,没说出一句话。
“系统,”过了会儿他叫出系统,“现在进度是多少了?”
“正在查询任务实时进度——攻略周潋正在进行中,任务动态进度:2.7%/53%。”
他猛地睁大眼。
“多少?”
“2.7%/53%哦~”
“你他妈的——”若不是他实在没那个精力,他能抽周潋一耳光,然后跳下床再砸一桌东西。“你确定你没搞错?”
“不会有错的呢~”
怎么不光没升,还降了?!这东西还他妈能带降的??
而且、而且他还——
他都这样了,还要他怎样?
他的两只手颤巍巍扶上了周潋双肩。看上去那如同一个虚弱的拥抱,实际上是他想将周潋摇得脑花都晃出来,摊在地上看看他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东西。
“宿主~请理性看待任务进度~阳光心态~积极乐观~”
它到底为什么反倒还会降呢?闻许如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两腿中间的那篇皮肤此刻烧得更是厉害,连同那粘稠未干的触感,如若某种无声而尖锐的嘲讽。
他扣住周潋肩部的十指不自觉地用上力道,随即感觉到指尖触到了一片黏腻。抬起手一看,却是些暗色的血。
他旋即又在周潋衣襟间觑到了十分不起眼的纱布的一角。
是那日留下的旧伤又裂开了么?
周潋的里衣亦是深色的,因此并不能看出那血浸透的有多少。闻许如面无表情,把血揩了回去。
“……我该走了。”半晌他哑着嗓子道,“妃嫔在陛下殿中留宿,是逾矩。”
说罢他翻身下床,不顾周身酸痛,跌跌撞撞就往外走。经过那幅画,又情不自禁停下来看一眼。
主线遥遥无期,若不是还有这点钱,他真不知道还能指望什么。
然而他刚转过身,殿门和窗牗却齐刷刷合起,殿内的灯烛也被吹起的一道劲风刮得一抖。
“朕许你走了?”
“……”
男人自幽幽烛火中踏来,面目时明时暗。
“七皇兄到底告诉过你什么?他现在在哪儿?”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
“在此处是朕问询爱妃,若是回了诏狱,便是那刀鞭钻钉十八般刑具来问你。你自己想好。”
闻许如只想冷笑,于是他便这么做了。
“你尽可将我千刀万剐。主上说过让我等他。无论你杀我还是不杀我,我都会等的。”
一片死寂之中,他面前还未关闭的进度面板数据悄然更新,数字从2.7%/53%又往下降了些许。
“我此生只可能侍奉周渐一人。对你,我已厌倦了逢场作戏。”
随便吧,全都毁灭吧,闻许如想。
然而他却看到,进度在跌到2%/45%之后忽然开始爬升,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最后到25%/69%停了下来。
闻: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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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 1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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