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时意保持沉默。
“有啊，正是所思香。”祁月晗却替她回答道：“西域有一族擅制香，所思香便是出自此。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只要受一炷香，便可见所思的人或事，但时间久了效果就会反过来，看到的都是最不想看见、最惧怕的东西，更有甚者日日烧此香成瘾，最终心力交瘁，却面带笑容离去。”
话及此，郁时意定定看着祁月晗，她仿佛就是在等楚舒厌问，然后再这般顺溜溜的告知她。
楚舒厌：“大祈从不与西域交好，你怎知……”
“如今暂代中宫一职的絮辛妃娘娘便是西域人，早在宸荣帝刚入主东宫时便来到了泱都。”这些都是郁时意这些年查来的，她一直觉得絮辛妃是个很奇怪，很迷惑的人。
她不像是会被儿女情长绊住双脚的人，却也不是西域的大人物。若非郁时意顺着那场庆功宴的毒香查了下去，还真不知这后宫中还有这样一位人物。
楚舒厌心里惦记着事，顾不上现在这么时辰就直奔蕙兰宫去。宫女见着她惊讶了一下说了几句客套话，又说道她家娘娘正午憩，不方便。
闻言，楚舒厌端起假笑：“母妃故去后吾只剩絮辛娘娘了，自那日大病后从未来给娘娘请安问好，娘娘既在休息，吾为儿臣更应耐心侯着。”
宫女朝后张望了一番，估摸有人去禀告泉穆了，她木讷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这尊大佛迎了进去。
为她沏好茶，又端来点心好生伺候着。
楚舒厌只抿了两口茶，便起身要走，想凭梦里的记忆找到那个偏殿，那宫女跟她也跟的紧，搞得好似她是来打秋风的。
正想开口叫宫女别跟了，拐角一个抬头，好巧不巧。
泉穆规着脸，给她行了一礼，“九公主，娘娘还得一会醒，您若等不及改日再来吧。”
楚舒厌松开衣裙，站好，挺了挺身板，她看不得这张颇具老巫婆气势的脸，却不得不故作姿态：“无妨，吾四处看看，絮辛娘娘睡够了自然会醒的。”说着就要走。
泉穆却并不阻拦了，应道:“是。”
等走到她要找的地方，楚舒厌瞥了眼泉穆，随口问道：“吾以前在蕙兰宫住过么？怎的突然感觉很是眼熟？”
泉穆心不在焉道：“啊…是，您与三公主当时很是要好呢。”
楚舒厌翻了个白眼，作势要进去。
泉穆不甚在意，反而说道：“公主慢慢看，莫约娘娘也快醒了，奴婢该去伺候了。”
当年这里的一切都是泉穆亲自安排，此事过后，她只要看着这扇门就起一身鸡皮疙瘩。
几年过去了，楚舒厌不指望能看到什么证据。不过令她意外的是，那屏风竟还在，上面的红衣女人比梦里看到的还清晰。
墙上贴满了各种各样的符咒，就连榻上也有几张，令人发笑。
没什么可看的了，她不慌不忙的走出来，想去听听絮辛贴这么多符咒的解释是什么。
“她去那干什么？可是想起什么了……”絮辛刚起来时头总是隐隐作痛，烦躁的揉了几下后叫泉穆给她更衣。
“您还不知道她什么性子，若真想起些什么不得原形毕露？估摸着就是眼熟才问了两句，还敢进去不就证明她不怕么……”
絮辛神色并没有缓和多少，“趁她还在本宫这，你去把那香给那位陌小姐送去些，该怎么做你知道。”她冷笑一声，又说道：“小药罐子，若这么大剂量还是无事发生，那便保她无用了。”
泉穆惊疑道：“可，福庆公主当日携带的…已是提纯后，近乎是对付西域武士的量了。”
“那就叫陌小姐多用些，再加大剂量本宫就不信楚舒厌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絮辛咬牙叫泉穆快去送香。
一宫女在门口道：“娘娘，九公主来了。”
絮辛深深地吐了一口气，立刻换了一副慈祥的面孔，“早说你来，就让泉穆叫本宫呐，等久了吧？”
楚舒厌也笑嘻嘻道：“不久，随便转了转。”
絮辛摆手叫宫女退下，然后拉着她坐在身边，“听泉穆说你去看了偏殿？”
楚舒厌也没料到絮辛竟然毫不避讳这个话题，点头说道：“她说儿臣住过一日，儿臣就进去看了一下，里头怎么……全是符咒？”
絮辛闻言一叹气，脸上皆是疼惜之色，“怪本宫，那日就该叫你跟本宫一起睡，不然也不会……”说着摇了摇头，“罢了，都过去了，你现在好好的，就行……”
楚舒厌看着她这样，忍不住挑眉一笑，配合她的话问道：“何事啊？”
“不记得也正常，高烧五日不退啊……活下来已是奇迹了。不知你那日怎么受惊了，本宫竟都不知道，最后在穗妃……啊，本宫失言，是穗敏皇贵妃，在穗敏皇贵妃宫里传来一阵尖叫，这才知道你受惊自己跑回了宫。说来也奇怪，都回去了怎么还叫出声，唉，本宫倒是想追查你夜里究竟看见什么了，若不是穗敏皇贵妃拦着本宫……也罢也罢，本宫就是心里亏欠，总想问问你穗敏皇贵妃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楚舒厌这是也搞不懂絮辛究竟想做什么，引着自己发问，又引到穗敏皇贵妃身上。她皱着眉看向絮辛，“儿臣不记得了，好多事都不记得，不知道为什么……”
“张公公还说，吾与娘娘不对付，他还警告吾不要再对您不敬……这些都，好奇怪。”
絮辛摇摇头，“待你想起一切，自会明白。”她话锋一转，“皇后娘娘可传过你？别怪本宫啰嗦，少于皇后亲近，知道么？”
楚舒厌试探性问道：“为何啊？儿臣觉得皇后娘娘挺好的……”
絮辛猛的站起来，语气突然一变，警告道：“都是疯子！你万万不要再与她亲近，她有病，小心染给你！”
她讷讷回了一句：“儿臣知道了。”
秦芮一开门见是两个陌生的女人，谨慎问道：“二位是找九殿下吗？”
其中年长的那个不屑道：“一个婢子，还不配跟我说话，让开。”
秦芮不知这二人是哪个娘娘身边的掌事姑姑，恳切地说道：“九殿下此时应该与蕙兰宫娘娘说话，您若着急就去宫里。”
郁时意听不下去，认出她是除夕那天站在絮辛妃身后的宫女，忍不住讥讽道：“姑姑不也是絮辛妃跟前的婢子？这话说的好像蕙兰宫主位娘娘是你呢。”
泉穆听着脸色微变，“不敢。”立刻躬身一礼，又说道：“陌小姐，我家娘娘有一礼相送。”
郁时意嗤笑一声，“进来。”
泉穆抱上跟她一起来的另一宫女手里的小木箱，不急不慢地跟了上去。
“茶就不倒了，姑姑大忙人应该不会坐多久。”陌妤丝毫不给她面子。
泉穆微微一笑，“陌小姐，我家娘娘宫宴一见就觉得您是个不凡的女子，不该委屈在舒葶府服侍人，所以如果……”
郁时意冷冷道：“那就不必了，我想如何自己会想办法，用不上劳烦絮辛妃。”
泉穆面不改色打开小木箱，“听我说完吧陌小姐，我家娘娘也有让你帮忙的地方，何不双赢？您只需要想办法让九公主闻到这香，多闻闻，您就能早日脱离苦海，毕竟九公主是什么人，我家娘娘也清楚。”
“呵。”郁时意看着小木箱走了个神，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倘若事成，我有求你家娘娘必应么？”
“是。”泉穆自信有本事说服陌妤，她便从腰间拿出了絮辛妃宫中的金叶，“虽说来此伺候楚舒厌是陌小姐自行选择的，可是皇上似乎并不喜欢陌府插手皇嗣的任何事情啊。”
“凭此金叶，宫中无人敢动你。”
“娘娘不但保你，还能保陌府一安。”
“您尽管放心，若暴露也是不会殃及陌小姐分毫。”
泉穆的马车不见踪影后，祁月晗才出声道：“所思香，是天助我也的所思香。”
郁时意哈出一口冷气，搓了搓手，“费心费力折腾这么一大圈，就是为了让她想起所有事吗？”
“我以为你只想找到那个小孩，可是兜这么些圈了明明有更直接简单的办法，你却不为所动。是另有所图吗？扳倒皇帝？灭大祈为南疆报仇？还是找你们的生母报仇？”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祁月晗道：“我会恨抛弃我的生母，我也会不甘心被权贵玩弄，我凭什么？我明明可以拥有无上尊贵！可是我也心疼替我受苦十六年的妹妹，想要保护她，我想要找回我的小徒弟，但阻拦在前的是我无法撼动的皇亲国戚，我要拼上我的身家性命和我如今的局面救他吗？”
“我有私欲，因为我只是个凡人，无法逆转乾坤。”
楚舒厌回来时只看到祁月晗脸颊遗留的泪痕。
祁月晗一把抹去眼泪，转身离去将自己关在屋内。
“芸枝，取纸笔。”楚舒厌直奔桌前，提笔描绘出屏风女人的大概轮廓，思索半晌，到底觉得没甚眼熟，便递给郁时意，郁时意也不认得。
楚舒厌作罢，添完女人的五官细节后便让芸枝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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