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青以为他会杀了原野。
当扳机被压在食指之下时，他清楚的看见了原野的眼睛。
那双血色的红瞳，只剩下悲伤又黯淡的光。
至少在来这里之前，无论是尹青，还是原野，都没有想到过他们会有今天，至少没有想到过今天会来得那么快。
在第一次学会扣动扳机时，黎沛情就曾经告诫过尹青，千万不要看猎物的眼睛。
也正如第一次射杀野犬一样，尹青盯着原野的眼睛，目不转睛。
疯狂上涌的是一种无法抑制的恶心和厌恶。
一时间，尹青无法判断到底是因为刚刚险些被原野拿下的耻辱感，还是因为他意识到他无法对原野扣下扳机。
这种厌恶和恶心的感觉，让他不自觉地抽动鼻翼，绿色的眼眸之下，他的厌恶情绪已经明显到无需多看第二眼就能发现。
原野靠在车门上，抬头看着尹青。
就好像刚刚冒犯了尹青的人并不是他一样，他的表情甚至说得上是无辜，像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的宠物狗，发觉了主人的愤怒，但核桃大小的脑仁想不明白这些事情，只能露出讨好的表情。
紧紧地握着手枪，尹青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说出口，只是死死地瞪着原野。
他想要现在立刻扣动扳机，让原野的脑袋开花，最好是能够泵出最鲜艳的血色。
原野的身体里，真的流淌着红色的血吗？
艰难地吞咽，尹青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保险。
他的厌恶是那样明显，他的动摇也清晰可见。
经过刚才两个耳光，原野已经渐渐找回了他的理智，视线落在尹青的身上时，已经明确地知道了他此刻的所作所为，到底是踩中了尹青哪根敏感脆弱的神经。
也许不是尹青太过敏感脆弱，而是他的行为实在是不值得原谅。
信息素作祟，把他变得像是个怪物。
即使他很少在易感期失控，甚至易感期对他而言都不是经常会出现的情况。可他还是失控了。
一只会失控，会威胁到主人安全的狗，主人是不可能留着他的。
原野抬着头，平静地盯着枪口。黑漆漆的枪口，那是尹青随身携带的真正的手枪，和平时用于制服变异晶体怪人的不同，这里会真的发射一颗子弹。
这样近的距离，脸也会灼伤吧。
有临时标记在，尹青会因为我的死，而感到些许心理上的异样吗？
原野注视着黑漆漆的枪口，像是疯子一样……
就是疯子。
开枪，子弹产生的爆破声将近160分贝。原野紧跟着开始耳鸣，刺耳的噪音让他紧闭双眼逃避。
然后是一记重击。
再次苏醒时，眼睛是火辣辣的烫。
原野发觉自己被紧紧地束缚在床上，尹青正站在他的床旁，手里拿着针管，针管还没启封。
看起来就是顺手的事情。
“……”
原野想他知道为什么眼睛疼了。
尹青没有用手枪杀掉他，而是用枪托狠狠地砸了他的脑袋。
一般的手枪是不会有这种威力的，但尹青的改造手枪在枪托里加了配重铅块，铅块加上尹青的臂力，才让原野彻底晕过去。
“……这是什么？”
原野艰难地睁开被血糊住的右眼，视线落在尹青的那根针管上。
闻言，尹青眯眼，轻笑出来，摘下了保护套，轻轻推出了一部分药液。
清澈的药液滴落在原野的手背上，冰凉，让原野难以适从。
“我不需要一头会发情的野兽在我身边，所以我要阉割你。”
尹青说得太平静，轻松得像随便杀了一个人一样。
原野愣住，盯着尹青手里的药剂。
也只是愣怔片刻，他轻声开口。
“那样的话，你还会让我留在你身边吗？”
针还没有刺破原野手臂的静脉，悬停在入针的角度，尹青低垂的眉眼中浮现一丝意外。
手稳稳地停在那个角度，尹青没有做出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
“你要我来，不是为了给你自己找一个保镖吗？如果我不再是alpha，对你而言，我还有利用价值吗？”
平静。
尹青只能从原野的话语中读出他的情绪平静，而且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冷静。仿佛对一个S级的alpha而言，被限制能力，然后阉割，并不是一件耻辱的事情。
事实上，尹青正在把原野的自尊扔在地上踩。
尹青想，如果是几个月前，原野一定会挣脱束缚，然后死死地掐住他的脖子，把他摁在床上，然后狠狠地警告他。
警告他一个普通到无以复加的B级omega，一个发情期和信息素都有某种程度残缺的omega，不要试图挑战他的权威。
但原野并没有。
尹青的理智能够给出解释，因为他趁着原野昏过去的功夫，给他打了两针肌肉松弛剂。
谁知道S级的alpha发起疯来，能有多大的力气。
原野的问题让尹青有了短暂的思维停滞。
尹青开始怀疑自己了。
为什么要费劲把原野带回来？
明明就地处决更好，把他和沈玉树的尸体放在一起，任谁看都是他为了保护作为主人的尹青而牺牲了。或者只要随随便便对外宣称一下。
再或者，就像之前那些死掉的人一样，连个理由也不用找，死了就死了，没有任何人会在乎，也不会有人去追问。原野来历不明，本来就没有几个人关心，也没有几个人好奇打听。
死了就死了，死了更干净。
有什么必要非得带回来？
尹青眉头紧皱。
他没有想过为什么要带回来，也不知道如果真的要阉割他，阉割之后又要让他做什么？
阉割之后他就变成毫无竞争力的beta，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大众的一种性别，成为毫无竞争力的东西。
暂且留他一命，也不会给尹青带来任何好处。如果让他留在身边，多一张嘴，多一个人知道秘密，反而麻烦。如果赶出去，让他带着这些秘密走，更麻烦。
既然都是杀了他最好，为什么要带回来杀？
阉割是为了从心理上扳回一城吗？
尹青的心都乱了，他想不明白为什么留原野一命。
“……你不需要我了吗？”
很虚弱的声音，尹青知道这是肌肉松弛剂的作用。但听到他这样的声音……
深吸一口气，尹青抬起手，拇指抵着活塞，将药液如数挤出去。
药液滴在地板上的声音很清脆，原野盯着药液从针头如柱倾泻，明白尹青放弃阉割他了。
尹青把他带回来了，也不准备阉割他，所以是准备翻篇了吗？
“……易感期就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哪里都不许去。”
尹青紧紧闭上眼睛，摁下床头的按钮，将束缚的铁链放松了一些。
修长的手指抬起原野的下巴，逼他露出脆弱的脖颈，然后摁亮了他脖子上的抑制器，将抑制等级调到最高。
“你要留下我吗？”
原野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了，他甚至觉得有点昏昏沉沉，用不上力气。
双眼有些发晕。
他浑身都在出汗，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黑檀乌木茉莉的味道正在弥漫，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易感期引起的发热正让他的身体呈现一种被透支的不适感，被汗湿了的后背让维持躺姿的他更觉得不舒服。
抑制器缓缓收紧，尖刺正在钻他的腺体。
尹青只是静静地注视着他。
“你还要我吗？”
原野抬手抓紧了尹青垂在身侧的左手，声音很轻，带着满满的不确定，呼吸也变得有些困难。
“再问，我一定会杀了你。”
尹青狠狠地瞪了原野一眼，从床头拿起一针抑制剂，将其中的一半注射到原野的静脉里。
alpha的易感期可以依靠抑制剂硬抗，但像原野这种已经爆发症状的，注射抑制剂反而会让他的身体受损。
更何况，如果轻易给他注射抑制剂，让原野舒服了，那尹青岂不是白遭罪了。
他要让原野难受一次。
力气渐渐抽离，更像是灵魂渐渐在抽离，原野咬紧了舌尖逼自己保持清醒，盯着尹青拿起的银色止咬器。
借着光，银色的止咬器尖端反射锋利的光，原野的眼前变得模糊，呼吸都因为肌肉松弛而用不上力气。
止咬器冰凉，尹青戴上的动作不算温柔，甚至很粗鲁，眉头轻蹙，咬紧了后牙。
但尹青还是很注意，没让锐利的尖刺刺伤原野的脸颊。
走出门，尹青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从黎沛情手里接过了祛除信息素的喷雾，将身上沾染的信息素如数去掉。
“大房的消息。”
黎沛情一边喷喷雾，一边开口，眉头紧锁，眼眸中带着明显的顾虑。
尹青转着圈让她喷了一圈去掉味道，才看了她一眼，从她手里接过新的抑制贴换上。
“……说。”
黎沛情一向是有话直说，尽量简短地汇报。
但这次却没有立刻汇报内容，由此就能想到大房这次的动作非常大，肯定是需要尹青稍微做点心理准备了。
黎沛情看着尹青把抑制贴粘好，才抿着唇角轻声开口。
“……尹庭飞要结婚了。”
一顿，尹青像是机器出现故障一样停滞了，回过头看着黎沛情。
“和谁？”
一边说一边摇头，尹青显然不相信这件事情，即使已经追问是和谁，他也一脸难以置信。
“喜帖发过来，是和安善，就是他身边出现的那个omega。因为……”
“……安善怀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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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第 3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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