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营第一天的傍晚,点点归鸦从天边飞掠。
旁边的同伴们还在商议着等下晚餐吃什么,应琮的手机忽然发出震动和声响。
低头看去,竟然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电。
李珩,二人自从之前为了还伞钱加上了微信后,从来没有聊过天,甚至就连点赞之交都算不上。
冷不丁的看到他纯白的头像和发来的语音通话邀请,应琮的心里莫名闪过一丝不安。
“你好?”
她来到僻静处,接通了语音。
“你好,”李珩平静的声音隔着手机传来,“因为阿姨现在无法抽身,所以我打电话给你。”
“……什么?”应琮头脑顿了一瞬,反应过来后喉间一紧,“和我妈妈有关?”
“不是,”那边环境很安静,李珩冷凝的音色清晰穿越听筒,“是小猫,你们家咪咪刚刚突然呕吐,倒在地上浑身抽搐,阿姨吓了一跳,现在她们一起去医院了。”
“我妈妈让你告诉我?”
应琮先是反问他,语气有一丝古怪。
咪咪一向身体健康,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妈妈居然不是第一时间打电话给自己,而是委托一个客人?
学校都已经放寒假了,这人还专门去饺子店里吃饭……
“当然,”李珩忽然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语气陡然变得有些低沉,“你该不会是怀疑是我害了咪咪吧?”
“……我没有这个意思。咪咪现在情况如何了,你知道吗?”
就算是真的心有怀疑,应琮也不会傻到去承认。
似乎是猜到她心中所想,李珩不急不缓地继续开口。
“情况应该还好。”他先回答,然后才解释,“我寒假的补习班恰好在附近,所以经常去吃饭。刚刚的突发状况与我无关。”
“我是擅自作主通知你的,如果因为这个举动,你就对我产生怀疑,那我觉得有些不舒服。”
他的语气里并没有透露出多少厌烦的情绪,但应琮还是从对方平静的声音里感受到了冷淡。
“抱歉。”
她老老实实地道。
自己应该改掉下意识妄加猜测的毛病。
“没关系,”李珩自然地回道,话锋一转,像是两个人没有隔阂一般,“都已经这么晚了,我上课的时间就要到了。”
“如果你不相信……或者担心的话,可以去打电话问问阿姨。”他说。
“不过友情提醒,她现在或许没时间接你的电话。”
应琮还没来得及开口,语音通话便戛然而止。
她盯着两个人空荡荡的聊天页面,皱了皱眉头。
李珩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应琮指尖在通讯录停留片刻,点开了聊天软件,快速编辑好信息发给妈妈。
再次抬头,不远处的裴少言映入她的眼帘。
他一身灰黑色的卫衣,依旧是那副冷清疏离的样子,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
应琮心念微动,咬唇不语。
咪咪……或者是裴奶奶,对方的突然生病,会不会和他有关?
*
一直到那天聚餐结束,应雨柔才迟迟发来回复,附上了咪咪在医院的病历单和X光片。
“医生说没什么大碍,可能是吃东西的过程中不小心呛到了,以后喂食的时候多注意就好。”
怕女儿会担心,应雨柔还特意打来视频电话,专门让趴在地上玩玩具的咪咪出镜。
吃饭被呛到?
应琮在宿舍里无声地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一个老人家附身在这一只笨猫上,一天天有多无力。
“对了妈妈,”她想到晚饭前李珩的话,依然有些在意,不禁迂回问道,“寒假是不是没什么客人了?”
“客流量的确少了,很轻松的,偶尔有一些住在附近的常客捧场,”应雨柔因为女儿只是关心自己,顺着说了一下最近的生意,“还有读之前你那个学校的小珩,他也每周都来店里吃饭,好像说找了一中的老师补课,人可乖了。”
“要不是……你俩现在说不定还是同学。”
“李珩比我小吧,”应琮听她语气如常,便接下话头,“充其量只是学弟。”
“说起学弟,我在这里也遇到了初中的一个学弟。”她简单提了几句王子蘩,也不知道妈妈对他还有没有印象。
“社团里的吗……”应雨柔的记忆模模糊糊,“高高的?瘦瘦的?偶尔会戴眼镜?”
“……你的描述可以匹配我们初中百分之四十以上的男生。”应琮无奈,“算了,反正我就是跟你说一声。”
“李珩就不长那样?”不知怎的,应雨柔又将话题绕回到李珩身上,“而且人家只比你小了不到两个月,他十一月多出生的。”
“你怎么连生日都知道了?”应琮吃了一惊。
李珩绝对不是会主动透露个人信息的性格。
“妈妈……”她拖长了语气,语重心长,“你可不要在人家来吃饭的时候问东问西的啊。”
“也没有问东问西啊,”应雨柔坦然,“简单聊聊罢了。”
“太没有社交边界感了吧!”应琮吐槽。
不做地下工作可惜了。
不过也难怪目睹了咪咪的突发状况后,人家一个内向男孩会主动打破沉默,给她来电。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应琮见时满已经披着毛巾从浴室出来,再看看时间也不早了,便和妈妈说了晚安。
房间里拉着窗帘,将漆黑的夜色和寒气一并隔绝在外。
“那我关灯了。”
按照二人约定好的时间,时满说罢,伴随着残存的灯光熄灭,动作轻轻地回到自己的床上。
躺在自己床上的应琮睁着眼睛,天花板是朦胧的白色,四周是幽蓝。
她忽然回想起之前裴奶奶的嘱托,因为时满对裴少言很重要,所以对方希望自己和时满也保持紧密的联系。
应琮听到下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想来时满初来乍到,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或许也在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时满,”她斟酌着,“我们要不要玩个游戏。”
“什么游戏?”
时满果然没睡意。
“每个人都可以问对方三个问题,被提问的人要如实回答。”应琮道。
当务之急是搞清楚时满现在对裴少言的态度如何。
“问什么都可以吗?”
时满的语气变得和平常不太一样,听在耳朵里很微妙。
“当然。”应琮自诩君子坦荡荡,她不担心会有自己答不上来的问题。
“好,”时满似乎笑了笑,尾音像是个小钩子轻轻上扬,“谁先问?”
“都可以,”应琮在黑暗里顿了顿,“我先?”
“嗯,问吧。”时满又笑,“什么都可以。”
“……对于你而言,什么是‘朋友’?”
没想到应琮会问如此温和而又宽泛的问题,时满反倒思考了一会儿。
“志同道合,兴趣相投。”末了,她又补充道,“比如说我和你。”
应琮:“那裴少言是你的朋友吗?”
还好是在黑夜,她们都看不见彼此的表情,这样也就不会尴尬。
“……是啊。”时满顿了顿,“他符合志同道合的标准。”
听着她的答案,应琮松了一口气。
还好时满没说他们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
“最后一个问题了,”时满见她没吭声,主动提醒道,“你不问一些……的?”
她还是没将那个词说出口。
“你对裴少言这个人,作何评价?”
应琮还是按照自己预想的问题继续往下。
“应琮,”时满难得开了个玩笑,“你该不会要把今晚聊的东西,明天偷偷告诉他吧?”
“怎么会?”应琮道,“我会对今晚发生的所有,守口如瓶。”
“好,我相信你。”时满道。
“裴少言……”她的语气变得轻了些,在寒夜中格外清晰,“他和是一个和钛一样的人。”
“欸?”化学不太好的应琮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她只知道“钛”大概是某种金属元素,但对其了解甚少。
“因为他很能抗压吃苦,又有很优秀的‘性能’。”时满解释道。
“而且钛在空气中燃烧时,会产生一种极其明亮的白色火焰,很像裴少言。”看起来冰冷又高傲,实际上内里的炽热能够灼伤所有人。
“那确实符合他。”
应琮大概能理解到这个抽象的描述,听起来她对裴少言的评价也不算差。
“是不是轮到我了?”
很快,时满的语气变得欢快起来。在听到应琮肯定的答复后,她便开始了自己的第一个问题:
“请用一个名词、一个形容词和一个动词来形容盛逸。”
“这算是什么问题?!”
应琮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
“是你说问什么都可以的,”时满笑,“快快回答。”
应琮在脑袋里搜刮了好一会儿,终于找出来三个形容贴切的词。
“狗、莫名其妙、笑。”
“听起来挺贴切。”时满很聪明地点到即止,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么假设一个场景:如果周末的一天,阿姨在厨房忙碌,喊你帮忙递一个东西,而盛逸忽然打来电话;与此同时呢,咪咪还在因为饥饿连声喵喵喵,裴少言又突然按响了你家的门铃。如果一次只能做一件事,那么你做事的顺序是什么?”
时满一口气说了许多,甚至是绘声绘色的描绘出了一个日常场景。
应琮下意识地想起了小时候学奥数遇到的那些“如何合理安排时间”的题目。
“……先接通电话,然后去厨房帮忙;帮完忙顺便给咪咪倒点食物,最后走到玄关开门。”
虽然不知道这算什么题目,但应琮还是老老实实回答。
“好。”
时满意味不明地评价道,应琮忽然有些紧张。
最后一个问题了。
正在猜测中,时满的第三个问题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应琮,你现在还有在喜欢谁吗?”
寒夜,寂静的室内,朦胧的视野。
她喜欢谁?
她还在喜欢谁?
那个谁是谁?
本该轻易回答的问题,名字到了唇边却有千钧之重,甚至有些犹疑不定。
应琮说不出来。
但她可以清晰听见自己胸腔里,心脏在“嗵嗵”地跳动。
一分钟仿若跳了一百二十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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