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吃得飞快，郎僖看了眼窗外，这个餐厅离两人宿舍不远，便同明由修道：“我们走回去？”
明由修立马道：“你自己走呗？俏老师送我回去吧，我有点困了，我……”
明由修话没说完，郎僖眼风一扫，明由修老老实实把话咽了回去。
小心思被戳穿得明明白白，他烦躁地摸了摸鼻子。
俏灵山还没搞清这两人的眉眼官司，就见郎僖冲他一点头：“那我们先走了。”
转身便走，明由修叹着气，磨磨蹭蹭跟了上去。
夜里的风裹着点凉意，明由修不想让郎僖再提方才的事，先下手为强，手往脑后一搭：“怎么最近没见到裘宝卷？”
郎僖回道：“他这几天大门不出，正为他的鱼伤心呢。”
“鱼？”明由修挑眉，“他那几条宝贝鱼怎么了？”
“他养的鱼前几天不是刚生了很多小鱼麽，”郎僖淡淡说道，“天冷，他怕鱼冻死，就把小鱼装在碗里，放地上了。”
明由修点头：“对，宿舍有地暖。”
“然后他的猫路过。”郎僖还没说完，明由修已经猜到了：“把鱼吃了！我就知道……”
“不是。”郎僖摇头：“那猫路过，不知道怎么回事，直接吐在了碗里，把他的鱼全呛死了。”
明由修：“……”他张了张嘴，半天没挤出话，最后憋出一句，“好吧？”
“是不是很无厘头？”郎僖勾了勾唇角。
明由修踢了踢脚边的影子，忽然没头没尾地说：“其实我特讨厌宿舍。两个人住一间，总觉得浑身不自在，没有安全感。”
郎僖侧过头看他，忽然想起他们刚分去一个寝室的时候，那时两人还不认识，他甚至叫不出明由修的名字。
那天凌晨两三点，郎僖感觉床边站了个人，他下意识运起末那识，正要动手，黑暗里，一道声音冷不丁冒出来：“那个……我能跟你挤一挤麽？”
郎僖睡眠浅，却没什么起床气，反应过来后，也只是愣了愣，以为明由修嫌自己床铺不舒服要换，便拒绝道：“不能。都几点了，我要休息。你要实在想换，明天跟老师申请，我跟你换。”
“我不是要换床。”明由修道。
“嗯？”
“我一个人睡不着。”
想到这里，郎僖撇了撇嘴，摇头道：“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你这种人，也是第一次跟别人挤一张床。”
郎僖顿了几秒，目光落在明由修侧脸上，“我们已经转移了两个话题了，还有第三个麽？”
明由修抿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含糊道：“啊……想不起来了。”
郎僖手背在身后，干脆停住脚步，认真道：“小明，今天的事，我想知道是怎么回事。你什么都可以告诉我，不用瞒着我。”
明由修抬起头，望向天边的月亮。
今晚的月亮很弯，像天神额角一道浅浅的疤，周围泛着冷白的光。
忽然，一阵狂乱的风卷了过来，像谁猛地打开了吹风机，把两人的衣角都吹得猎猎作响。
——
俏灵山回到家时，屋里一片漆黑，他没开灯，摸黑换鞋的时候，他神色一凛，眼角余光瞥见一道煞白的鬼影，正贴着门缝想溜出去。
“想跑？”俏灵山脚步上前，一把揪住了那影子的后颈。
这鬼影当真鬼鬼祟祟，被抓住了还想挣扎，俏灵山抬手在他印堂处轻轻一敲，那道模糊的影子瞬间凝实，有了生物实体。
俏灵山斜斜靠在椅子上，手里随意甩着一把剪刀：“是不是公主的未婚夫让你来的？”
那男人被他这架势唬住了，缩在墙角瑟瑟发抖，牙齿都在打颤。
NO.6浮游大陆就是这么神奇，你或许很少在人脸上看到惊恐，但总能见到鬼被人吓得痛哭流涕、抱头求饶——
毕竟比鬼神更可怕的是人，而人中最可怕的，当属俏灵山。
触发条件是两个物品：酒与烟。
这鬼的脸上除了害怕，更多的是茫然，他结结巴巴地问：“公……公主的未婚夫？”
“还装？”俏灵山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讥诮，“不就是那个‘伟大的’怀三昧怀大人吗？哦，对了，我忘了，他说不定哪天就成第六浮游大陆的的陆长了，到时候啊，哪儿还用得着公主的王室身份给他傍身？”
那鬼缩了缩脖子，老实交代：“我…我就是个酒鬼，偷酒喝的时候被怀大人抓了现行。他……他给了我这个地址，说这里有好酒，还说我犯了偷窃罪，要是能把这儿的酒全喝完，他就考虑不治我的罪……”
“你说什么？”酒鬼的话还没说完，俏灵山的脸色“唰”地变了，他一个滑步冲向楼梯，紧接着，负一楼传来一声破音的惨叫。
那声音里的绝望，就像爱车的人看到车上布满划痕，爱书的人发现书页上全是油点，爱干净的人被人扔进垃圾堆——
是信仰崩塌的声音。
俏灵山从楼下冲了上来，头发都气得竖了起来，他一把揪住酒鬼的脖子，疯狂摇晃：“怀三昧他疯了吗？他是不是有毛病！我的酒！我的珍藏！”
他越想越气，拿过剪刀，这口气咽不下去，总得找个地方发泄。
他上下打量了一眼酒鬼，目光落在他那头乱糟糟的头发上，冷笑一声，上手就剪。
咔嚓咔嚓几声过后，酒鬼头顶一大块头发被剪得干干净净，露出青白的头皮，活脱脱一个“鬼剃头”。
酒鬼伸手一摸头顶，摸到一片冰凉，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鬼没了头发，以后怎么见其他鬼？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嚎啕大哭：“我的头发！”
“不准哭！”俏灵山烦躁地吼了一声，一脚踹在旁边的椅子上，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
酒鬼吓得立马闭了嘴，可怜巴巴道：“我真就只是个酒鬼，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你也解气了，求求你放我走吧……”
“放你走？”俏灵山蹲下身，手指戳了戳酒鬼光秃秃的头顶，“你把我的酒全给祸害了，还想拍拍屁股走人？没门！”
俏灵山从旁边的书上撕下一小块纸，龙飞凤舞地写了个地址，又写了一个酒名，拍在酒鬼手里：“既然想不起来，就去这个地方将功折罪。”
酒鬼瑟瑟发抖地接过纸条，“这是哪儿……”
俏灵山抬手给了他鬼脑袋一个巴掌，声音却比刚才缓和了些：“你傻啊，当然是另一个人的酒库，找到这瓶酒，拿回来给我。”
——
散伙后，祁枕戈没叫任何人来接，一个人慢慢走回了家。
才走到门口，还没进门，就听见林姨的声音传了出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小少爷回来了？饭已经做好了，快进来吃！”
“不用了林姨，我吃过了。”祁枕戈脚步没停，甚至没回头，径直穿过客厅，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祁枕戈把书包往地上一扔，“咚”的一声闷响，他整个人瘫躺在床上，紧绷的肩膀终于放松下来。
幸好他父亲今天有会议，现在还没回来，否则就凭他放学不回家、没报备、还晚归这几件事，少不了要被盘问半天，训斥一顿。
祁枕戈长长呼出一口气，枕着手臂，沉默地盯着天花板。
天花板上的吊灯很亮，刺眼的很，可祁枕戈脑子里全是今天的事，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似的转，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久前，他和父亲在书房里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那天的书房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父亲坐在宽大的书桌后，低头批审文件，头也不抬地开口：“听说你想加入诸神小队？祁枕戈，你不适合。”
“……为什么？”祁枕戈攥紧了拳头，“我一定会拼尽全力，通过预备选拔的。”
父亲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目光像把锋利的刀，审视了他一眼：“既然你这么有信心，何必去参加什么预备选拔？浪费时间。你准备直接空降，我让人安排一下。”
祁枕戈当时僵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太清楚父亲的脾气了，如果他反驳，得到的只会是“不知死活”四个字，甚至可能会迎来父亲更冰冷的目光。
但现在，他凭着自己的本事，进了诸神小队！
92948频道——小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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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第七浮游大陆——怀梦.茶餐厅 9：55AM
祁枕戈趴在前台，最后点了一份滑蛋饭、一笼虾饺，还特意叮嘱服务员：“滑蛋要嫩一点，虾饺多放醋！”
回到座位，祁枕戈长叹一声。
对面的庄游心刚喝了一口柠茶，被他这动静呛了一下，放下杯子问道：“怎么了？”
祁枕戈拿起筷子，一筷子狠狠戳在庄游心的滑蛋饭上，把好好的蛋戳得乱七八糟：“没事儿！就是终于不用压抑我怀梦人的身份了，能痛痛快快说怀梦语了，你知道我憋了多久吗？”
他和庄游心都是怀梦人，此刻两人说的都是怀梦话。
庄游心挑了挑眉，从百宝包里掏出一杯速饮咖啡，慢悠悠地拧开盖子：“为什么平常不能说？难道有人管你？”
“何止是管！”祁枕戈一拍桌子，声音都拔高了八度，“这是人设！写在合同里的！要是敢说漏嘴，扣钱！你知道扣多少钱吗？一次扣五百！五百啊！”
庄游心笑了一声：“好吧好吧，五百确实不少。”
他边说边从百宝包里掏出一支糖，刚撕开包装纸，祁枕戈指着他的包，眼睛都瞪圆了：“对啊！就是这个包！你这‘神奇百宝包’的人设，还有我那‘死也不承认自己是怀梦人、装成逐刃人’的设定，简直要了我的命！”
服务员把祁枕戈的餐送了过来。
祁枕戈夹起一只虾饺，狠狠咬了一口，“你能懂那种感觉吗？见到一个明明和你一样是怀梦人的人，却要硬着头皮跟他说‘哦不好意思，我不是怀梦的，你们这些乡下人……’，我每次说完都想扇自己一巴掌！而且这种装腔作势的人真的很讨厌！”
他话音刚落，邻桌一个脸上贴了张白纸的人轻轻挥了挥手，那白纸上用黑笔写着“路人甲”三个字，把他的五官遮得严严实实。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路人甲的声音很轻，“我能问问‘强调人设’是什么意思吗？”
祁枕戈放下筷子想了想：“比如你，你的人设就是‘路人甲’，那边那个一直掏耳朵的，他的人设就是‘爱掏耳朵的路人’——总之就是让观众记住你的特点！如果一个角色没有记忆点，观众怎么会喜欢他？”
祁枕戈顿了顿，压低声音，“比如说，这个故事里……现在不能剧透吧？后期麻烦帮我把名字打马赛克！比如▇▇▇，那么有男性魅力的一个人，偏偏是个少女漫画家；还有大佬▇▇▇，看着挺吓人，其实是个宅男；还有▇▇▇，典型的真小人伪君子！哦对了，还有总穿红鞋子红卫衣的那个人，不用说是谁，都知道吧？还有▇▇▇什么的……啊，还有猫猫，猫猫太特殊了，不用打码！”
祁枕戈说到这儿，忽然看向庄游心，眼睛里满是期待，“话说回来，我能不能申请改个人设啊？我不想装逐刃人了！”
此时，屏幕右下角默默举起一张手写的牌子，上面用红笔写着三个大字：【無可能】。
祁枕戈看到那三个字，十分想仰天长啸，但作为一个有素质的人，只能把情绪发泄在食物上。
祁枕戈一边往嘴里塞滑蛋，一边不满地吐槽：“话说，最近几回都是回忆篇吧？明明是我的回忆，为什么我的戏份这么少？而且我昏过去之后，沈敢虫切切的部分怎么那么多？我当时都晕了，我怎么会知道他干了什么？我是什么工具人吗？专门用来引出回忆的？”
庄游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忍着笑安慰道：“剧情需要，剧情需要……你快吃，吃完我们还得帮俏老师买一盒MEVIUS。”
【进度条告罄///进度条告罄】
画外音：“最后部分，准备！各单位注意，3、2、1，开始！”
祁枕戈长叹一声，把嘴里的虾饺咽下去，调整了一下表情，挤出一个标准的假笑。
他与庄游心相视一眼，两人同时举起一副标语，上面写着：“破除迷信，理性思考，弘扬科学，相关内容，纯属瞎扯。”
【///CUT///】
收工后，祁枕戈一边吃着剩下的虾饺，一边拿起那副标语读了一遍，疑惑地问庄游心：“最后这个环节到底什么意思啊？好好的小剧场，加个这玩意儿干嘛？”
庄游心道：“免责声明吧，就跟烟盒上写‘吸烟有害健康’一个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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