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东方有些不解。
“我不去了，不救人。”明由修的回答没有半分犹豫，可听在东方耳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为什么？”东方往前逼近一步。
明由修猛地站起身，几步冲到冰箱前，拽开柜门拿出一瓶汽水。
他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却还是压不住剧烈跳动的心脏。
转身时，他望着东方，嘴唇抿成一道直线，一个字也不说。
空气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拉得无比漫长。明由修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骨头摩擦的声音。
终于，东方坐不住了：“到底什么意思？”
明由修在心里松了口气。
很好，猎人终于变成了猎物，现在才是套话的最佳时机。
他坐回沙发，手臂随意搭在椅背上，仰头望着天花板，声音里掺了点自嘲：“你希望我怎么做？回去当众人眼里的大英雄，享受他们的崇拜？可两年前我逃亡了，你失败了。我亲手杀了人，现在人人恨我、唾弃我。只要我回逐刃，等着我的不是鲜花掌声，是监狱，是想把我生吞活剥的人。因为我杀了一个好人，一个很多人爱的好人。这就是你说的华丽登场麽？”
“那群蠢货懂什么！”东方突然声调拔高，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与戾气，“如果你没杀人，这些浮游大陆哪来的两年安生日子？我会放出一个又一个的受差遣者，让他们生不如死！”
“他们的安宁，是用你手上的血来换的！竟然还敢恨你！这群白痴懂什么！”东方目露凶光，咬牙切齿。
他顿了顿，语气又变得轻飘飘的：“跟这群连蝼蚁都不如的人计较什么？呵呵，你信不信，要是直接告诉他们，死一个人能换两年安宁，他们只会拍手叫好，嫌你杀得不够多、不够快。”
明由修攥紧手指，心脏狂跳，面上却依旧平静，他必须用最直接的话戳破真相：“你恨裘宝卷？还是恨一个和你无关，却偏偏受人爱戴的人？”
破局点，会是裘宝卷吗？
“裘宝卷？”东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活了多久来着？一千岁？两千岁？记不清了。我脑子里没几个人名……”他顿了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哦，你杀的那个人，叫这个名字。”
不过东方对第二句话嗤之以鼻，嗤笑一声，满是不屑：“那种小打小闹也配叫受人爱戴？”
话音一转，他的语气又软下来，“像他一样，死了一千年，史书上还留着他的名字，世世代代都传颂他的故事，这才叫受人爱戴！”
明由修瞬间抓住了关键：生于一千年前、史书留名。
这就是东方的执念所在。
他没工夫细想，立刻坐直身体，脸上作出一副茫然又心痛的表情，声音都带了点颤：“我杀了裘宝卷，我没做错……可所有人都厌弃我，我不懂，为什么啊？”
这番话显然戳中了东方，他立刻凑过来，一把抱住明由修，手掌轻轻拍着他的背。
东方语重心长得个关爱小孩的母亲：“你终于开窍了！当然没错！错的是他们！你杀了人，救了他们，更救了我！可他们倒好，恩将仇报，唾弃你、忘记你，这群人，可恨、可恶，都该死！”
明由修胃里一阵翻涌，恶心感潮水般涌出。
明由修是个对爱很模糊，对恨却无比纯粹的人。
讨厌一个人时，光是听到对方的声音、看到他的样子，都觉得浑身难受，更别说被这样抱着。
他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没把东方推开。
“那你能停止这一切吗？”他声音发紧。
“不能。”
东方站起身，背着手转过身，挺得笔直，像个负手而立的将军。
可他身上的衣服和这姿势格格不入，透着股诡异的违和感，明由修隐隐觉得他是在模仿那个人。
“你现在还不配让我停。”他的声音不容置疑，“你被世人厌弃，没有和我谈判的资格。”
明由修追问：“为什么？你不是也说，我没做错，是恨我的人错了？！”
“这是两码事。”东方眼神清澈冷漠，“如果你不能继续受人爱戴、扬名青史，那你杀人，对我来说就毫无意义。”
人类总把拥有无限智慧和无垠力量的超自然存在称为“神明”。
在大多数人心里，“神明”只是神话，可他们不知道，世间真的有“神明”。
只是这位掌控世间万物生杀大权的“神明”，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东方这个疯子！疯子！
明由修的直觉告诉他：东方执念的人，不是和他一样的“神明”，是人。
既然是人，一千年前为什么不杀掉东方？
是没试过，还是杀过，却失败了？
无力感瞬间席卷全身，可短短几秒后，他又猛地攥紧拳头。
明由修抬起头，继续追问：“那两年前你为什么突然停手？现在又为什么重新布局？”
东方想了想道：“举个例子，再甜的糖，吃两年也淡了。”
东方突然觉得好笑：“更何况，你不也从没放弃杀我吗？”
“逃亡两年，就养精蓄锐了两年。每天练功，泡在图书馆看书，明明不爱打交道，却去结交什么街头的不良集团，还找到了苗疆人，建地下避难所……脾气也变好了，沉稳了。这一切筹谋，不都是为了杀我？你也没停啊。”
明由修道：“所以这一切是因为我？我停下，你就停？”
“当然不。”东方嗤笑，“你只是最好的替代品，仅此而已。就算你废了，我也能找下一个。”
他走近一步，拍了拍明由修的肩膀，“不过你最好好好活着。你是目前最像他的人，你要是死了，我又得重新找，多麻烦。所以别想着死，你死了，我会很难过很不爽，到时候，会有很多人给你陪葬。”
他收回手，语气轻快：“特地提醒你，我人很好吧！”
“好个鬼？！”明由修一拳挥了出去，拳头瞬间穿透了东方的脑袋！
他早知道这没用，只是泄恨而已，因为眼前的东方，根本不是本体，只是由能量构成的虚影。
组成“伏君”的能量粒子四散开来，在空中急速跳动，又很快重新聚拢，变成了一只巴掌大的奶牛猫。
奶牛猫跳到床上，慢条斯理地磨着爪子，声音还是东方的调调：“按我的计划来，虽然会死很多人，但你可以这么想，死很多人，活很多人，那活着的人会感谢死去的人，这样他们也不算白死了。”
奶牛猫端坐在床上，下一秒，明由修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飞了出来，悬浮在空中。
屏幕自动亮起，上面赫然显示着：【录音中…】
“录下来干什么呢？小明，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奶牛猫摇摇头，那只猫眼里，却透着杀意，“四年前的事，忘了？”
四年前的记忆，瞬间涌了出来！
那时明由修在战斗中受伤，犹豫了很久，最终决定告诉郎僖自己的过去，还有东方的事。
和现在不同，那时他对东方知之甚少，只知道对方很强、很怪、很疯。
可即便如此，也触怒了东方。
东方的能量化成一只白鸽，在他周围飞旋，声音冰冷：“不许把我的事告诉任何人。你想说也可以，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你告诉谁，我杀谁！”
话音刚落，一具尸体“嘭”地砸在他面前，血溅进眼睛里。
“这个人，因你而死。”白鸽毫无波澜道，“他本该有平凡幸福的人生，却因为你，死了。”
明由修看清尸体的脸时，双腿一软，直接跌坐在地上。
是刚才吃饭的餐厅服务生，那个笑起来很甜、服务很细心的清秀男孩。
他死状凄惨，浓稠的血腥味直冲鼻腔，逼得明由修当场躬身呕吐起来，眼里垂直地砸在地上！
他抬起头，眼里布满红血丝，死死盯着白鸽，声音破碎：“为…为什么…这么做？”
白鸽歪了歪头，说的话却像是施舍：“用你的朋友，怕你受不了。想想还是用个陌生人吧，不用谢。”
“小惩戒而已。”
……
床上的奶牛猫的尾巴尖轻轻晃着：“录下来干什么呢？好难猜啊，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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