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NO.9的轰炸计划，便是军师一时兴起的杰作。
“真搞不懂，轰炸这么个底层浮游大陆到底有什么意义……”精锐军A望着天空，重重叹了口气。
“可咱们怎么想根本不重要，那么多贵族、大臣联名反对，陆长还不是大手一挥，说干就干？为了讨‘亚父’欢心，把咱们折腾到这破地方来……明天我闺女生日，能不能赶回去都说不准呢……”
抱怨一旦开了头，相似的情绪立马蔓延开来。
精锐军B沉默许久，终于开口道：“你们……会不会偶尔觉得这事儿太残忍了？我知道这话不该从咱们嘴里说出来，但我就是过不了心里那关。你们要是说我……伪善我也不反驳！”
众人霎时静了下来。
他们是宵火的军人，职责本就是听从指挥、完成任务，不该有多余的同情——情感只会成为行动的绊脚石。
可再铁血的军人也是人，就像有人爱吃肉，却始终不敢亲眼见杀生那样，难过心里那关。
“弱肉强食罢了。”一个精锐军含着烟，吐出圈白雾，语气冷硬，“你不主动出手，就只能等着做俎上鱼肉。”
又是一阵沉默。
精锐军C摇了摇头，转移了话题：“我到现在也没摸透‘亚父’的心思。就说这枚定时炸弹，派咱们守在这儿，不就是怕被人拆了么……”
“可你说！”精锐军D没忍住打断他，“要是按原计划来，定时一到就炸，接下来每隔十分钟就会有一枚炸弹引爆，可一旦有一枚没按时炸、打破了这个规律，剩下所有炸弹就会一齐爆……”
听到这话，郎僖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追问：“你的意思是，这枚炸弹要是被拆除，所有街区的炸弹都会在凌晨两点同时爆炸？”
精锐军D以为他是在表达无语：“你也觉得这离谱吧？真搞不懂这多此一举干嘛呢……”
“说不定‘亚父’就是单纯觉得好玩。”精锐军E撇了撇嘴，“说实话，我早觉得‘亚父’脑子不太对劲……啧，这这话能说麽？”
“现在又不在宵火，有什么不能说的！”精锐军F接过话头，语气不满，“他不光脑子有问题，就跟有强迫症一样，什么事都得按他的想法来！我甚至怀疑过，他是不是逐刃派来的奸细——正常人谁能干出这种事！”
众人纷纷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批判起“亚父”，话匣子彻底打开。
趁着他们争论的空隙，郎僖悄悄将拆开的炸弹线重新接了回去。
没人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或许是这些精锐军本就心不在焉。
这枚炸弹被牢牢固定着，没法挪动，所以郎僖一上来就先拆了线。
作为逐刃军校生，他本就接受过专业的爆炸品处理训练；
更别说早在没进军校前，他小学时就已经高分通过了爆破科的专业考试。
这种定时炸弹对他而言，拆接自如，不过是小儿科。
谨慎起见，刚才聊天时，他已经不动声色地探清了炸弹的爆炸顺序，和明由修之前说的分毫不差。
虽然郎僖不知道明由修是怎么摸清这些的，但此刻他并不纠结——
一是出于对明由修的信任，二是等回到逐刃，他自会问清楚。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每个街区都已经安排了军校生去拆弹，两年还没到，距离下一枚炸弹爆炸还有十多分钟。
时间不算充裕，但也没那么紧张。
最好的办法，是赶在定时前把所有炸弹都拆了。
疏散群众根本来不及，好在84街区是逐刃的根据地，至少足够安全，目前已经安排群众往那里避难。可84街区的空间毕竟有限，根本装不下NO.9这么多人。
并且，这些精锐军对这次轰炸行动明显也有怨气，郎僖觉得这或许是个突破口，但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利用。
更关键的是，时间一秒一秒流逝，听地下的动静，群众疏散得差不多了。
郎僖拍板，果断决定：炸NO.2街区！
就在这时，祁枕戈突然从夜色里跃出，纵身跳上了天台。
看起来宵火的精锐军虽颇有微词，可行动力半点不含糊——
祁枕戈来势汹汹，显然是冲炸弹来的。
精锐军立刻冲出去列阵，三两下就把祁枕戈围在中间，群殴了起来。
其余几人则守在炸弹旁。
郎僖虽有些担心，却还是按捺住了，老实旁观——他不能贸然暴露身份。
一来，他已经摸清了不少内幕，万一这些精锐军事后上报，军师指不定又会玩出什么花样；
不过郎僖清楚，其一可能性几乎为零——
精锐军要是敢上报，泄露军情的罪名，也够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二来，即便被群殴，祁枕戈也算抗揍，那小子性子向来毛躁，正好吃点亏，长长记性。
最关键在于其三：当务之急是护好炸弹，别他们打的热火朝天，一不小心把炸弹引爆了！
“时间差不多了，咱们走。”站在郎僖旁边的精锐军看了眼计时器，一跃而下。
只剩十秒。
郎僖不再迟疑，跳进包围圈，伸手去抓祁枕戈的肩膀，却被他猛地甩开。
郎僖手心凝起万叶流，一掌挥出，替祁枕戈挡下身后袭来的致命水系攻击。
祁枕戈热血上头，打架偏爱出奇制胜，“一不小心”拽住了精锐军B的裤子，连带着内裤一起扯了下来。
他反应极快，把裤子扔回对方脸上，嬉皮笑脸道：“对不住咯！”
直到这时，祁枕戈才瞥见计时器上的数字。身后郎僖厉喝一声：“快走！要炸了！”
精锐军B这才发现同伴早已撤离，哪里还顾得上穿裤子，狼狈地遁入夜色。
祁枕戈和郎僖纵身跳下天台，群众已经尽数撤离。
祁枕戈刚松了口气，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却见七楼的窗台里，隐隐露出一张小小的人脸。
他心头一紧，大声喊道：“还有人没出来——”
“来不及，快走！”郎僖拉着他往前奔去，逃离了爆炸辐射区。
火光滔天。
2街区瞬间被黑烟火海吞噬，祁枕戈忍不住看了一眼，高高窜起的火焰像极了地狱敞开的大门。
恍惚间，他似乎能听见火海里传来凄厉的叫喊，那无情的火焰在他眼中，凝成一只枯瘦的鬼手，要将人狠狠拽进地狱。
由于离爆炸点太近，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几乎要把耳膜震碎。
黑烟滚滚，热浪灼人，身上撩起的烧伤火辣辣的疼，但二人视若无睹。
祁枕戈趴倒在地，被浓烟呛得涕泪横流。
他缓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说：“里面……还有……一个人没逃出来……”
郎僖语气沉稳冷静：“已经尽力了。”
他的声音带着哑意：“别愣着了！”
他们还得赶往下一个炸弹。
祁枕戈咬着牙，靠意志力站了起来。
他浑身无力，心里像坠了块千斤重的石头。
又背上一条人命！
这时，空气中突然递来一缕安神的香气。
俏灵山淡淡道：“怎么了，帅哥？跟丢了魂似的。”
“谁说的！”祁枕戈立刻反驳。
可话音刚落，他才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猛地退后！
俏灵山怀里抱着个孩子——
正是刚才祁枕戈看到的小女孩。
这孩子看起来不过七八岁，大概是父母还在加班，留她一个人在家睡觉，才会被疏散的军校生落下。
“怎么？傻了？”俏灵山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接过小孩。
祁枕戈愣愣地伸出手。
俏灵山抬手抓了抓头发，很是在意：“我发型乱没乱？”
祁枕戈抿嘴：“没有，特别帅。”
“哟，这会儿嘴倒挺甜。”俏灵山笑了笑。
几人边行边说。
郎僖把刚才摸清的情报，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俏灵山。
俏灵山沉思片刻，道：“先别想那么多，把眼前的事做好。别总想着救下所有人，这不现实，应该想怎么把伤亡降到最低。”
俏灵山顿了顿，继续引导：“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爆炸顺序和规律，已经算是明牌了。别一门心思想着正面突围，换个思路？”
郎僖脑子里灵光一闪。
俏灵山的话点得极准——
他一直执着于“救下所有人、实现零伤亡”。
明知很难，却忍不住往这个方向筹划。
此刻被点醒，他丢掉了不切实际的幻想：“反着来！先疏散前面街区的群众，集中力量拆除后面的炸弹，稳住局面。”
祁枕戈接过话音：“……前面的炸弹要是来不及拆，能炸就炸，总比让所有炸弹一起爆好。”
俏灵山小镜子揣回口袋：“说的对。”
“可还有个问题。”郎僖道，“避难所不够，84街区装不下这么多人。”
“送到某公园东巷，通知庄游心去接应。”俏灵山语气干脆，没有半分犹豫。
祁枕戈强压下心里的萎靡，渐渐恢复了些精神。
他抱着小女孩，脚步依然能跟上郎俏。
他心里忍不住好奇，正想开口询问，俏灵山却像是提前猜到了他的心思。
“别问那么多来龙去脉，纯属浪费时间。等事后复盘的时候再说，执行任务讲究的是利用好所有可利用的资源，不是纠结缘由的时候。有这功夫，说不定还能多救两个人。”
祁枕戈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默默加快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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