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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的能量离开租界924室后，眨眼的功夫便回到了宵火，附身回“假身”上。
“假身”拿起手边的可乐，饶有兴致地喝了一口，随即皱眉，猛地吐回杯子里。
“小叶，我说了多少次，我要冰可乐。”东方抱怨着把杯子推远，“不加冰的可乐，一点灵魂都没有。”
旁边的叶旃香正专注地看着电影，根本不理会他。
“真是的。”东方嘟囔着，只好拿起杯子，自己去加冰。
东方慢悠悠地晃回来，陷回舒服的座椅里，切入正题道：“84街区那边，动静有点大啊。不是说好了，那里交给我来处理吗？”
宵火的陆长——叶旃香的目光依然胶在屏幕上，过了几秒才懒懒回复道：“逐刃想当十三个浮游大陆的共主，野心倒是不小。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配不配。看起来他们手里的灵石能源矿也快见底了，不然不至于像疯狗一样到处乱刨，还找到了NO.9。这么好的机会，我总不能错过。”
“跟我抢，只有死路一条。”叶旃香淡淡道。
“所以你就直接把我排除在外的84街区给炸了？你倒是心满意足了。”东方吸了一口冰可乐，语气听不出喜怒，“那里面有不少小明认识的人，本来想留张底牌，你这一炸弹下去，逐刃的人是死光了，把我的计划都给搅乱了。”
“呵呵，炸了84街区，不正好吗？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抢了明由修风头的小孩，现在‘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救成NO.9民众，还把自己人全搭进去了。这对你而言，结果也不算坏。”
东方闻言，轻笑一声：“呵，这倒也是，哈哈哈，算是意外之喜吧。”
东方晃着杯子里的冰块，叹了口气：“只是可惜了我原本为他搭好的舞台。装了这么多炸弹，就是为了把消失了两年的他重新推到人们面前。他只要去救人，我自然会配合他演一出好戏。结果呢，这么好的机会，他竟拱手相让……不明白他在想什么。”
“不过只要蛊人的事儿，他办得合我心意，我还是可以原谅他。”东方自言自语地补充道。
叶旃香正在看一部历史人物的传记电影，语气依旧散漫，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提醒：“你小心别再把他给逼疯了。”
“逼疯他？”东方不屑地嗤笑一声，“这才哪儿到哪儿，他哪儿有这么脆弱，你说的太夸张了。我已经足够手下留情了，白久见和宗礼，虽然是他朋友，但都十几年没见了，感情也不会特别深。你不用管，他俩可是我深思熟虑认真挑出来的，我有分寸。”
“是吗？”叶旃香稍稍偏过头，笑着摇了摇头，“你说你，明明只有救下白久见和宗礼，NO.9才能安然无恙，你却偏偏要说反话，让他自己悟。如果他没能会意，想岔了，你不是得不偿失？”
“怎么能算得不偿失？”东方淡淡道，“如果NO.9上所有人都死了，你不正好能接手这块浮游大陆了？也省的你谋划了。”
“那也不能这个杀法啊。”叶旃香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要循序渐进，急不得。”
“你想要十三个浮游大陆，我想要明由修……达成目的就好。”东方道，“其他人，都只是鱼罢了。”
——鱼塘里有什么鱼？鲤鱼。黑鱼。青鱼。
那今天晚上随便捞一只上来，炖着吃吧，好几天没吃鱼了。
——对于某一些人来说，人和鱼，或者其他任何可以端上餐桌的生物一样，没什么区别，可以随便宰一个来吃。
东方转过头，看向叶旃香的屏幕：“你在看什么东西？”
“天不败的传记电影。”叶旃香道。
“天不败”三个字一出，东方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身体微不可察地僵直了一瞬，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顷刻间精彩纷呈的表情震耳欲聋。
东方猛一抽手，碰到了旁边的杯子，可乐倾倒而出，黏腻的液体在桌面上蔓延开来，弄得一塌糊涂。
东方盯着浸在可乐中的那几块碎冰，过了好久，才生硬地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用一种刻意显得轻松，却难掩心不在焉的语气说道：“晚上吃什么好呢？”
随后又自问自答：“吃披萨好了。”
“吃你个头，给我把桌子收拾干净。”
——
“一样，我也想以绝后患。”片刻后，通讯器那端传来明由修异常冷静的声音。
问如来闻言一怔，眉梢微挑，随手把通讯器抛给庄游心，整个人则懒懒陷回椅子上。
椅轮碾过地面的轻响，在安静的房间里回荡着，格外刺耳。
“你说的倒也没错，”问如来又恢复了事不关己的态度，“一死了之，的确是最干净的以绝后患。”
庄游心猛地攥紧通讯器：“你说什么呢？”
“我有说错麽？”问如来晃着转椅，不以为意：“‘千年蛊’一旦上身，什么七窍流血都算小儿科，你没看见那两个人，这才多久，被折磨得还有人样麽？”
通讯器这头，蛊人再次嘶吼出声，即使被五花大绑，白久见和宗礼还在疯狂挣扎，混浊的双眼里滚出掺杂着眼泪的脓液。
明由修的目光扫过这两具痛苦扭曲的儿时玩伴，感性救不了任何人，而理性只是一场豪赌。
赌注就是他自己！
没有备选方案。
即便一切全凭直觉，但明由修不能动摇、不能怀疑，按照现有的直觉和思路去做是唯一的办法。
首要之事，是让白久见和宗礼活下去。他们活着才是救下NO.9的关键。
其二，把“千年蛊”引到他身上，痛苦和危险不言而喻，他很可能因此丧命。
但只要他处在濒死状态下，东方若想救他就必须现出“假身”，到时，只要他能保持意识清醒，毁了“假身”上的千里眼和顺风耳，回到逐刃后，就能把所有事情告诉大家。
“嗬！嗤嗤——！”蛊人喉管中发出尖厉的哀鸣，那不是属于人类的声音，而是**裸的怪物。
明由修无意识地攥紧手心，心中闪过一丝怀疑，引入“千年蛊”，他真的能保持意识清醒麽？
两年前，裘宝卷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对了，84街区……
庄游心道：“小明，你——”
明由修的声音听起来镇定得可怕，说道：“庄游心，郎僖他们和你联络了麽？84街区现在状况怎么样？还有生还者麽？”
“84街区？什么叫生还者？”庄游心愣住了，困惑地重复道，“说什么呢？那里好好的啊，能有什么事儿？”
“避难所里难道听不到84街区的动静？”明由修追问道。
“能啊，但我什么都没——”庄游心侧头看向问如来，多了几分不确定，“你听到什么了麽？”
问如来摇了摇头，随即轻描淡写解释道：“哦，不过现在我们这边肯定听不到。我怕又有什么事儿节外生枝，早就把避难所和外界的信号切了。”
“切断信号？”庄游心呆愣愣地举起通讯器：“那小明……”
“只有这个信号打的进来。”问如来道，“他除外，因为经常来，所以给他的信号留了白名单。”
“那你怎么不先说一声！”庄游心声音发紧：“赶紧打开啊，要是外面有事儿找我怎么办！”
庄游心再次被震惊，这个避难所到底是怎么建出来的，竟然连逐刃的信号都能拦截！
问如来撇了撇嘴，本来打算再让庄游心再列张字据，但仔细一想还是算了。
问如来舌尖抵住下牙内侧，突然递出一声十分独特的哨音，极尖极厉，穿透力极强，令人耳膜发疼。
紧接着，就听到四面八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庄游心如今对这声音再熟不过了，这是虫类爬动的声音，细细碎碎、密密麻麻，十分有代入感，好像这些虫子正贴在自己皮肤上爬动一样。
很快，问如来道，“好了。”
庄游心正想问明由修刚刚那番话是什么意思，猝不及防，明由修的通讯被另一个通讯强行挤掉了。
屏幕上是祁枕戈的通讯号码。
通讯一接通，祁枕戈想杀人的心都有了：“靠！庄游心！他大爷的你搞什么！我打了整整几十个通讯，为什么不接？！”
“我、”庄游心道“我这儿出现了点小意外，现在没事了，”
庄游心被震得猛一激灵，突然意识到什么，“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通讯器那端传来沉重的呼吸声，祁枕戈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84街区……发生爆炸，所有留守基地的人…全都死了……”
“什么？”庄游心眼睛瞪圆，大脑像被重锤砸了一下，瞬间空白，通讯器差点儿脱手。
所以刚刚明由修就是在说这个！
“谁死了？”庄游心只能听到自己机械般地回复。
“全部！全部！所有！全都死了！听清楚了吗！！”祁枕戈咬牙大叫道！
“怎么会……”庄游心立马想拨通其他人的通讯器，只听祁枕戈道：“……所有人的通讯我都打过了，全都无人接听，本来我以为，只剩我自己了，他大爷的……”
祁枕戈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
“怎么会……那……现在、还剩谁？”庄游心一直重复一句话，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通讯器，突然腿一软，整个人往地上栽去。
怎么会这样？！
问如来眼疾手快地扶住庄游心，将他按进转椅中。
祁枕戈在那端沉默了两秒，声音嘶哑道：“我、郎僖、你、如果加上去了东巷的其他军校生，总共三十人。但他们的通讯我也我也打不通……该死的，到底怎么回事……”
庄游心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如纸，手扶着额头，缓了好一会儿，抬眼看向问如来。
问如来眼神里难得带了点歉意，比了一个大拇指，但他也发现了此刻再事不关己，也不适合抖机灵，讪讪地把手放下了。
“怎么会……”庄游心声音颤抖，咽了口口水。
问如来补充道：“不过东巷的其他军校生都没事。”
祁枕戈突然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警觉道：“说话的是谁？”
庄游心张了张嘴：“他、他是……”大脑打了结，一时不知道怎么跟祁枕戈解释问如来。
没等庄游心说话，祁枕戈大叫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该死的！该死的！我们被骗了！爆炸根本没停！明明所有炸弹全都拆了，怎么还会爆炸？！”
祁枕戈每说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该死的，这到底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干的……”
“俏老师呢？”庄游心突然想到一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道：“他没跟你在一起麽？你问问老师……接下来怎么办？”
通讯器那端陷入长久的沉默，久到庄游心以为信号已经中断了，又问了一遍，才听到祁枕戈艰涩的声音。
“任务完成后，我们就分开了，他说要去看看84街区的情况，就回去了……。”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但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俏灵山凶多吉少，极有可能也死在炸弹里了。
“那现在…怎么办……”庄游心脱口而出后，突然想到曾经有个人说他很有主意，但更多时候，是个“矮个子”。
就是那种天塌下来，第一时间不是想办法，而是下意识求助，想着有高个子顶着的“矮个子”。
庄游心感到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淋得他力不从心。
“怎么办？”祁枕戈满是自嘲地呵了一声，他怎么知道怎么办？
NO.9的警察没有末那识，效率低下，只会指指点点说三道四，根本帮不上忙。
祁枕戈想到这儿，不禁冷笑：“我竟然还在想着要救NO.9的人？我真是……太善良了。”
“要救NO.9的人，只能从逐刃增派人手……”庄游心喃喃道。
祁枕戈打断他：“根本不可能…”
其一，增派人手这种事，不是一句话，说派就派的。
需要打冗长的报告，层层上报，言述血淋淋的缘由。
X.F.军事学院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权贵之子，家族非富即贵。
如果那些官员、大臣、富商知道自己的孩子，仅仅只是去执行一个小任务，便死的死，伤的伤，第一时间绝非支援，而是震怒的问责。
提出前往第九浮游大陆寻找灵石能源矿的，不是别人，正是这次任务的最高指挥官——俏灵山。
不过任务成立后，俏灵山只需要下达最高指令，安排落实之类的小事几乎都与他无关。
毕竟是最高指挥官。
可是如今局面崩坏至此，俏灵山恐怕也无法脱身、难辞其咎。
死了这么多显贵子弟，俏灵山一旦回到逐刃，第一件事就是被权贵审判，抓去关大牢、折磨得生不如死。
俏灵山要是活着，恐怕也觉得不如死了算了。
其二，任何救援报告最终都要有两份，一份呈至逐刃陆长，一份呈至逐刃王室君皇，由二人亲自拍板才行。
过两天就是君皇夫人的生日，自从两年前失子后，君皇夫人便一蹶不振，所以为了让夫人开心，每年生日宴会，君皇都亲力亲为操办。
在这个节骨眼上，君皇会理会这份救援报告麽？
更何况现在NO.9有诸神小队现役成员两名，祁枕戈、庄游心，以及前成员郎僖，三个人在。
诸神小队归属王室，也是王室最引以为傲的金字招牌。
在别人看来，诸神小队连区区一个炸弹都搞不定，还要请求支援，无异于打了君皇的脸。
君皇不仅不会给任何解决的办法，只会为了面子，命令他们继续镇守这里，想办法救人，把事情解决了再离开。
如果继续镇守这里，下一个死的……会不会是他自己？
电光火石间，祁枕戈突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作为诸神小队的一员，他是第一次出任务，也是第一次对君皇生出实质的怨怼。
他突然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君皇无能无才无德，但他毕竟是君皇。”
高居云端的君皇想要的只是功绩和美名而已，根本不在乎前线人的姓名，谁在留血，谁在送命，都与他无关。
毕竟只要躲在背后发号施令就行了，生命也不会被威胁，当然不怕，因为他又不用死。
至于NO.9这个底层浮游大陆的民众，是死是活更与他无关。
祁枕戈生平第一次一下子思考这么多东西，这些东西砸得祁枕戈晕头转向的。
祁枕戈愣了愣，用自己干涩的声音下意识回答道：“但现在，只能打报告，请求支援了。”
庄游心那边却沉默了。
庄游心皱着眉，祁枕戈和明由修向来不对付，眼下这局面，绝不是他们相见的好时机。
想到这儿，他当机立断同祁枕戈道：“祁枕戈，你等等，我马上回给你！”
“喂！你——”祁枕戈话还没完，通讯就□□脆利落地切断了。
庄游心立刻回拨了明由修的号码，铃声仅仅响了一声，便被迅速接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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