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慎视线在阮恬那张精致的脸上顿了顿，微微皱眉，从包里掏出一次性口罩递给阮恬：“戴上。”
阮恬以为是兼职的缘故，接过撕开包装乖乖戴上，只留一双桃花眼在外面看来看去，沈慎看了一眼，将自己帽子摘下卡在了阮恬头上。
阮恬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包裹得那么严实，但接触有沈慎气味的东西也会让他舒服，便没有拒绝。
沈慎拉开车门，阮恬弯腰进去，刚坐下便对上一双意味深长的笑眸，对方并指贴着太阳穴扬了扬：“嗨小美人，认识一下呀，我叫陈曳，你呢？”
沈慎从另一侧车门坐进来，给了他一个眼神：“转回去。”
陈曳打了个响指，司机缓缓启动轿车，他很是好奇：“还是第一次见你带人来，不介绍介绍？”
沈慎神色平常：“他来兼职的。”
陈曳点点头，像是信了他的鬼话：“哦~是这样啊。”
陈曳转过头托着下巴打量阮恬：“小美人，你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就来兼职。”
阮恬放在膝盖上的手紧了紧，不是很想理这种轻浮的人，便点了点头，看向窗外，不在给他搭话的机会。
陈曳“啧”了声，心想大冰山竟然找了个小冰块，真是没意思透了，便转过身子玩起了手机。
只是背他这样一闹，阮恬心里有些打鼓，他以为沈慎的兼职是奶茶店之类的零时工，再不济就像夜色那样，可是眼下看起来完全不是这样。
一切在车停下后，阮恬被人带到观众席上得到了答案，临走前，沈慎将带着的运动护腕套在了阮恬手腕上，随后正了正他的帽檐：“有人问你，就把护腕给他看。”
阮恬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眼护腕，上面有一个“1”的纹样。
他被人带着坐在VIP区，是最接近拳击台的位置。
——这么明显的场地布置，阮恬就是想看不出来这是干什么的都难。
只是这场地看起来很不正规，有专门下注输赢的地方，有些观众脸上还戴着面具，整个观众席弥漫着兴奋和嗜血的气氛，甚至阮恬进来时余光看到有人血肉模糊地被抬出去，他还想再细究，却被沈慎拉着帽檐带了回来。
正规的拳击比赛会这样吗？很明显不会。
赛场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啪嗒”
多束强光聚焦在拳击台上，现场响起沸腾的呼喊，阮恬瞪大了双眼，因为台上有一个人是沈慎。
他装扮和先前没什么不同，只是带了一双黑色的拳击手套，浑身肌肉随着动作起伏，而对面明显是个中年老外，体格、肌肉都比他打了一倍。
主持人恰如其时地介绍：“各位嘉宾们大家好，我们的DEATH BOXING又和大家见面了！这位1号想必大家都很熟悉了，是我们全场赢得最多老拳手了，另一位可是北美著名的打手哦，到底谁赢，真的很让人期待呢，大家赶紧下注吧~”
现场再次响起欢呼，阮恬盯着拳击台上的沈慎，指甲狠狠掐着掌心，心里全是焦躁不安，沈慎怎么可能打过对面那个大块头，他是不是不要命了。
阮恬起身要去喊停这场比赛，他不信砸钱买不下来，大不了他就先听家里人安排，但沈慎不能这么把命丢了。
只是他刚迈出脚步，手腕就被人拉住了，阮恬回头，对方举着酒杯：“cheers~”
是陈曳。
阮恬一把抓住他，语气不善：“你怎么还能坐住，你怎么能让沈慎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陈曳挑眉：“谁说我们是朋友，我只是他的介绍人罢了。”
阮恬一愣，陈曳趁机把人拽着坐下：“放心吧，他赢过比这体格更夸张的，你就等着为他加冕吧。”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陈曳扬眉，酒杯指向台上：“他什么都没跟你说吗？竟然就这样把你带来了，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阮恬看向舞台，比赛已经开始，那个外国拳手明显是进攻型性格，招招带着狠戾向沈慎出拳，沈慎看起来游刃有余，防御中带着还击，几乎拳拳都能打中对方痛处。
阮恬攥着衣服，目光一错不错盯着台上，一颗心提了起来。
陈曳目光在这两人之间移动，眸里滑过一丝兴味，他靠近阮恬道：
“我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他才十岁，穷得饭都吃不上还要攒钱给他那个瘫痪奶奶治病，被要债的到处追都没跑路，他让我给他介绍份工作，他脸长那么好看，我怎么可能放过这棵摇钱树。”
阮恬猛地转过来，像只小兽恶狠狠盯着他，陈曳被逗笑了：“可是他太能打了，把不知道多少客人都打进医院，所以我只好送他来这里赚钱了，没想到他真的赢那么多次，倒是出乎我意料。”
阮恬不客气道：“就凭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我就能把你送进去。”
阮恬知道帮助沈慎不是对方的义务，可他还是生气对方把沈慎带进这么危险的圈子。
陈曳抿了口香槟：“我好怕怕哦~不过这样你男朋友也会被抓紧去吧，你舍得吗？”
阮恬猛地站起来，耳根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怎么的：“你说什么？我们是朋——”
“啊啊啊！”
台上响起剧烈痛呼，阮恬立马转头看向台上，见是那个外国选手被沈慎一圈打倒在地时，才松了口气。
短短时间，两人已和比赛刚开始时的整洁形象不同，沈慎额发散落下来，晶莹的汗珠顺着下巴往下滴，脸颊和胳膊都有轻微受伤，而对面那个就比较惨了，满脸的血也不人数，还抱着沈慎的腰试图打到他，于是沈慎出拳了，那样冷漠狠厉的眼神让阮恬心间一颤。
哨声伴随着求饶声响起，输赢已见分晓，不等裁判宣布，观众席上响起激昂的“1号”，沈慎被裁判举起手，隔着围栏，两人目光相交，阮恬垂下眼，错开了对方的视线。
沈慎神色陡然沉了下去。
*
阮恬被陈曳带去后台，一路上他有些神思恍惚。
虽然知道沈慎过得辛苦，但是没想到竟然会这么辛苦，爸爸创业失败跳楼，妈妈丢下年幼的孩子和瘫痪老人就这么走了，他有一瞬间觉得这是电视剧里的情节。
所以他更不能来在人家里白吃白喝，得出去工作。
其实阮恬更想劝沈慎不要打黑拳了，实在太危险，他想问问到底还欠多少钱，他可以帮着一起还，可是沈慎自尊心那么强的人，大概不愿意别人揭他伤疤吧，更何况自己只是个普通朋友，自己生活都过得一团糟，哪来的立场劝别人。
门被打开，阮恬看到沈慎坐在高脚凳上，有专业的医师为他消毒、包扎伤口，他撑着拐往前走。
陈曳向他庆祝：“恭喜你又赢一场，人给你带到了，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们，嘻嘻。”
阮恬站在原地没动，很快，沈慎身上的伤口被处理好，医生背着医疗包出去，门一关上，偌大的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阮恬想了想，装作若无其事走到沈慎面前：“这种工作我做不了，有没有咖啡店奶茶店那种……要不然我自己去找吧——”
声音截然而止，沈慎将手伸向阮恬脸庞，阮恬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却被沈慎钳住肩膀，将人拉低了腰，沈慎道：“脸上有血。”
阮恬果然看到沈慎抹过他脸的指尖带着点血丝，赛场上的血腥场面闪现眼前，他脸一下煞白，估计是观看时里台子太近了。
这个姿势阮恬使不上劲，他一手撑住沈慎身后的桌子，半真半假道：“让我起来，我腿疼。”
沈慎松开手，两人陷入沉默。
过了好一会，阮恬问道：“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沈慎抬眼看他，冷声问他：“哪个家？”
阮恬瘪了瘪嘴：“你家你家行了吧，等我赚钱我就搬出去。”
沈慎指尖微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片刻后，他低声道：“看了比赛，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阮恬干巴巴道：“6。”
沈慎：……
沈慎直勾勾盯着他，好像大有他不说实话就让他好看的意思，阮恬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尤其是面对沈慎时，虽然他也不知道这个尤其从何而来。
阮恬勾着自己的衣角：“我想问你还欠多少钱？”
沈慎抬头看着他，没动。
阮恬竖起一根手指：“不超过这个数，我帮你一起还，虽然我还没打工过，但我见多识广，以后肯定比你会赚钱。”
“……咳，就当报答你收留我吧。”
沈慎神色陡然缓和许多，他握住那根手指：“十块？”
阮恬一听，顿时恼了，也忘了把手指抽出来：“一千万，我有那么小气吗？”
沈慎漫不经心想到，也是，打牌时一百万说不要就不要了，怎么可能是十块。
当初那两个人领养他一分钱没花，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能值一千万，对常人百姓来讲，也是情深意重了。
沈慎垂下眼睫：“没那么多。”
阮恬松了口气：“那就好，既然没那么多，那你能不能不打黑拳了。”
话说出口，阮恬察觉到自己冒昧了，视线看向别处：“咳，这个比赛那么危险，毕竟朋友一场，我关心你嘛，不过如果你不同意……”
“可以。”
“……就当我没说。”阮恬猛地反应过来，惊疑不定地看向沈慎，他早就想问了，“你怎么突然变得那么好说话？”
沈慎站起来：“突然吗？”
阮恬没懂，沈慎神色不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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