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笨拙的求饶，换来乌列心软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对林载青而言，这只是一场无关紧要的试探。
在刚刚躲避圣骑士追捕的途中，他已经清楚地记下了周遭的地形和环境。如果重来一次，他有十足的把握从一开始就甩掉那群碍眼的家伙，自然也不用和乌列正面撞上。
到时候即使好感度是0也没关系，只要他先向北返回首都科罗纳斯，再将自己的行踪有意无意地透露出去。为了清除“罪责深重”的吸血鬼余孽，为了维护教团至高无上的荣光，乌列也必然会选择折返。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乌列收回了长剑。
自始至终，那张俊美的宛若神祇的面庞，都未曾因为林载青的言语和姿态产生一丝一毫的动摇。
被轻易放过的林载青并未因此放下警惕。乌列的“仁慈”是出了名的，但那份仁慈，只施舍给同为人类的人族，绝不包括他这样有“前科”的异类。
凝滞的氛围被马蹄“嗒嗒”的清脆声响打破。
林载青微不可察地转动视线，正好看见马蹄扬起，驾马的莱恩特利落地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莱恩特唇角的笑意变得更深，微微扬起的面庞上是毫不掩饰的傲慢和兴味。
“哎呀，真是辛苦你了，主教大人。”
他用一种近乎夸张的语调向乌列道谢，那种侵略性极强的目光却一直黏在林载青身上。
“我抓了这只小老鼠许久，没想到倒是被您先找到了。”
话毕，他也没管乌列的答复，自顾自地弯腰去捉蜷缩在地上，因为痛苦而微微颤抖的吸血鬼。
冰冷的剑柄阻隔了他的动作。
莱恩特转过头，对上乌列那双仍旧没有波澜的琥珀色眼睛。
“你无权带走他。”
对方淡淡地开口。
乌列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淡又圣洁，透着股浓浓的疏离感觉。
莱恩特维持俯身的姿势。笑起来的时候露出尖锐的虎牙。
“我无权？那你呢，乌列？”
他放弃了使用那个虚伪的尊称，微微转动的深蓝色眼珠写着明明白白的轻慢。
“你想带走他，像从前一样把他圈养起来，再酿成一次惨案吗？”
跪在地上的林载青脊背一僵，简直想直接跳起来让莱恩特闭嘴。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再说下去，等会儿乌列为0的好感度得往负数走了。
面对莱恩特不加掩饰的挑衅，乌列的表情还是淡漠的。
“他并不由我处置。”
他平静地陈述。
“我奉教皇的命令，将所有捕获的纯血种带回教堂监禁。”
原来如此，难怪乌列没有当场杀他。
莱恩特不满地嗤笑，但对方已经搬出教皇的名头，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无话可说。
他微微垂下眸子，深深地看了一眼仍然垂首跪在一旁的吸血鬼，随后翻身上马，在拉动缰绳前意味不明地冲乌列道：
“最好是这样。”
棕马发出一声响鼻，随即一个漂亮的转向，绝尘而去。
重新安静的环境里，还在思考如何脱身的林载青盯着地上的石子，却骤然闻到一股清新又淡雅的百合香气。他下意识抬头，下一秒，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咔哒”一声，套上了他纤细的脖颈。
被束缚住的熟悉感觉让他不用低头就知道是什么。
呵呵，又要把他当狗牵了。
他没来得及看到乌列的眼神，对方便已经站起身，银链被扯动的力道迫使林载青也跟着踉踉跄跄地站起来。
乌列就这样牵着他往教堂的方向走去，跟在身后的林载青只能看到他高挑的背影和晃动的、宛若流辉的银发。
他很快就无心吐槽为什么乌列作为主教竟然会亲自押送吸血鬼回教堂的地牢，因为极其强烈的日光，已经让他格外虚弱的身体产生一种快被融化的错觉。
【还有多远？】
【600米。】
真是遥远的距离。
他舔了舔干涸到起皮的唇瓣，微微眯起眼睛。
他甚至觉得乌列是有意在惩罚他了。
穿过城镇的时候，有几个打扮朴素的马夫凑过来，恭敬的语气里藏着轻微的讨好。
“主教大人，您需要马车吗？”
“我的马车比他的更舒适，坐我的吧，主教大人......”
"我的驾马技术更好，不会有一点颠簸！"
他们七嘴八舌地争吵起来。
已经被太阳炙烤到摇摇欲坠的林载青抬起希冀的眸子。
但很快，他就希冀不起来了。
在马夫讨论的间隙，他看到了另一辆载着神父的马车。
窗口的位置垂下几根长而粗糙的麻绳，麻绳的尽头，拴着四五个疲惫不堪的纯血种。他们的胸口都钉着短小的木钉，用来压制吸血鬼本身诡谲的力量。他们被迫跟在马车后奔跑，稍有不慎，便会被拽倒在地，在粗糙的路面上拖行，面颊上沾满了尘土，狼狈极了。
每当有吸血鬼狼狈摔倒引发一片混乱时，围观的人群中总会爆发出一阵哄笑。
驾车的马夫有意维持这样的局面，驱使马匹的速度时快时慢。
林载青能理解他们对吸血鬼的仇恨，但那份**裸的、以折磨为乐的恶意，依旧让他心底发寒。
就在这时，面对着正殷勤地举荐着自己的马夫，乌列转过头，被阳光衬得晶莹剔透的淡色眼眸静静地看向他。
“要坐车吗？”
他这么问。
林载青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惊惶地摇了摇头。
马夫们惊讶的目光就从一身洁白，圣洁到快要发光的乌列身上移到他牵着的吸血鬼身上。
即便面颊已经被斑斑血迹浸染，也丝毫遮掩不住他那种扑面而来的美丽。罕见又乌黑的发丝柔软地贴着面颊，黑与红的交织更是加重了这种接近浓稠的艳丽。只是他现在太狼狈，之前被乌列牵着的时候也只是安分地低着头躲在他身后，因此才显得没有什么存在感。
当这份美丽显露出来之后，路人的目光便总是若有若无地飘向这里，小声地讨论这个看上去可怜又罪恶的异类。
乌列的眼珠轻轻转动了一瞬，过于浅淡的瞳色有时候会让他显现出一种非人的冷漠。他拽了一下链子，在吸血鬼又踉跄着不得不贴近他时，婉拒了马夫们真诚的邀请。
林载青在心底暗暗松了一口气，即便太阳的炙烤已经越发无法接受，他还是拖着沉重的双腿跟上了乌列的脚步。
之后的路上又遇到了几次其他心善的马夫，圣骑士，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林载青已经无心分别，他被烈日晒得头晕目眩，从银链上能明显感觉到被拽动的力道——他走的越来越慢了。
乌列的身影在眼前变得模糊，他不敢赌在0好感度的情况下，对方会不会在转瞬间换了念头，也像其他神父一样，把他拴在马车后拖行。只能咬紧牙关，盼望着快点到达目的地。
但他显然高估了这具身体的忍耐能力。
终于，在经跨过几阶低矮的台阶时，伴着身体的失重感，他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
等他再次醒来时，已经被关在一间暗牢里。
四周栅栏林立，很暗很静，只偶尔传来不知道从哪儿发出来的，水滴落地的细微滴答声。
林载青动了动手指，身体的疲乏让他连站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里的环境还算干净，他正躺着的这张简陋的单人木床，没有异味，只有一股很淡的皂角香。
他现在什么都做不到。
手指往上，触到脖子上冰冷的环状物，指腹扫过那些精心镌刻出来的光明符文，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
一看就是乌列的手笔。
他蜷缩在床上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从走廊的尽头，由远及近地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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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救赎妄想（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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