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兄！慢点！”
华樽岳紧紧抱着于龄的腰，瑟瑟发抖。
“都来了这么多次，”于龄的声音平淡，但只要熟悉他的，都知道他现在是开心地，“还是不适应吗？”
于龄没有回头，但华樽岳已经大概猜到了——无非就是冷着脸，但是嘴角微微上扬，眼眸含光。
离烟花越来越近，华樽岳明显感觉到了周围的人越来越多。
脚下密密麻麻地全都是百姓，像一个个小小的蚂蚁，一捏就爆浆。
不对，他在想什么？！
华樽岳摇了摇头，想要把这些不好的念头甩出脑内。
但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偏执，华樽岳痛苦地捂住脑袋。
于龄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异常，他带着华樽岳，跳到了一户人家的屋顶上。
“你怎么了？”于龄皱眉，摸了摸华樽岳的脑袋，“没有发烧啊。”
华樽岳靠在于龄的肩膀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带着汗水的睫毛眨了眨，“我没事……”
“你说的这话，自己信吗？”于龄的眉头狠狠皱起。
看着远方的烟火，华樽岳扯出一抹笑，他伸了伸手，试图挡住月光。
“为……什么……不属于我……还要照我……”华樽岳说话断断续续，于龄都怕他下一秒就没了。
于龄揉了揉华樽岳的脑袋，轻声说道，“真正的拥有不是占有，而是被温柔地照过。”
华樽岳瞳孔骤然一缩，这是他没有想到的回答。
今晚的月亮很好看，照亮了青云宗的每个角落，包括了尸山血海。
另一边，大街上岁月静好，到处是人们的欢笑。
楚一黎杵着剑，脸上满是血迹，连头发都有微微散开的迹象，他喘着粗气，看向一旁的弟子，“其他人去哪了！”
短短一句话，楚一黎却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那位弟子击退一个魔修，退回楚一黎的身边，“宗主和太上长老闭关，三长老带着华樽岳走了，二长老和四长老出外勤。六长老和五长老……战死……”
楚一黎看着被血染红的夜，话几乎是从牙缝里蹦出来的，“于龄呢？！不是说传讯了吗？”
楚一黎提剑解决掉一个试图接近他们的魔修，转而看向了身后的楚山孤。
楚山孤已经有点明显的体力不支了。
护山大阵已破，他们今天……必须留住魔修，否则……山下必定生灵涂炭。
“被更强的灵力拦下了……”弟子说这话时，根本不敢直视楚一黎。
楚一黎抹了抹脸上的血迹，却发现越摸越多。
他的手无力地垂下，他们已经用尽了底牌……
烟花声正好盖住了青云宗的求救信号，没有人发现，青云宗正在一步一步变成人间炼狱。
楚一黎将那个弟子往后一丢，正好落在了楚山孤的身边，楚一黎的声音凌厉，“你和山孤去找于龄。”
楚山孤努力想要睁开沾满血迹的眼睛，但却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她听见自己冷静的声音响起，“一黎，你去吧，我已经……看不见了。”
楚山孤地声音微微战栗。
楚一黎听出来了，“带她走。”
楚一黎的声音，比平时任何时候都要冷，“去把于龄给我带回来。”
弟子看了眼楚山孤，嘟囔了一句——“得罪了。”
便御剑带走了楚山孤。
楚一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他看向前方源源不断的魔修闯进山门，站在台上，青云宗创始人的雕像下，朗声道：
“在三长老回来之前，我，就是青云宗最后的手段——！”
周围原本摇摇欲坠的弟子，在听见这句话的瞬间，灵力暴涨，猛地暴起。
楚一黎看向远方，独自呢喃，“于龄……你一定要给我回来啊……”
于龄摸了摸华樽岳的脑袋，叹了口气，“要不我们还是回宗门吧，我下次再带你来……”
华樽岳摇了摇头，看了眼天上的烟花。
耳朵嗡嗡地。
“于兄，”华樽岳突然开口，“如果可以，我想要……”
“于龄！”一声怒喝从天上传来，于龄下意识抬头一看，只见楚山孤带着一个不认识的弟子，极速往自己的方向飞来。
看见楚山孤的眼睛，于龄下意识就站了起来。
华樽岳被破坏了气氛，略带不耐地抬头一看，却在触及他们二人的刹那，愣住了。
为什么……会有血？
华樽岳的脑袋里，当时只有这一个念头。
直到被带进了执法堂，他的关注点，也依旧没有改变。
楚一黎浑身是血地站在华樽岳的面前，笑得凄凉，低声呢喃，“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宗门里有叛徒！”
于龄闭上了眼，似是不想看见华樽岳。
华樽岳摇了摇头，“于兄，不是我……”
楚山孤气势冲冲地从门外走来，她的眼睛已经缠上了纱布，医修说，她的眼睛，可能永远看不见了。
华樽岳抬起头，看向来人。
却不料楚山孤刚进来，便扇了他一巴掌。
华樽岳被打懵了，跪在原地，迟迟没有抬头。
印象里，这个楚师姐待他还是很好的，会在下山的时候给他带桃花酥。会在他和于龄吵架时，去劝动于龄。会在有人欺辱他的时候，替他出头。
楚一黎拉着楚山孤，摇了摇头。
楚山孤咬了咬嘴唇，她原本有无限可能，可现在，她看不见了。
看不见被她护下来的人有多少，看不见山下的街市有多热闹，甚至看不见身边人。
于龄紧绷的神经还是没有放松，他看向了华樽岳，语气中难掩愠怒，“你到底……是谁？！”
回过神来的华樽岳摇了摇头，“我不是谁，我是于兄的……”
“事到如今，”于龄面色阴沉，“你还在狡辩吗？”
看见于龄眼底的生疏，华樽岳彻底失去了希望。
连他最信任的人，都不信任他。
于龄笑了，他指着外面还没处理完的尸体，指着华樽岳的鼻子，怒道，“你知道昨晚，青云宗折损了多少弟子吗！”
华樽岳低下了头，他不懂，为什么自己精心给于龄准备的礼物，没有送出去，于龄还这么生气。
明明……明明这些人都不是他杀的啊。
“于兄……”华樽岳抬起头，想要看见那个平日里待他温和的于兄，却发现无论如何，于龄都回不来了。
他早已经死在了青云宗被屠的当晚。
二长老和四长老已经回来了，但他们并不想进来。
戒律堂里只剩下了楚山孤、楚一黎、于龄，还有叛徒华樽岳。
“请二长老，”于龄背过身，不去看华樽岳，”验魔气。”
于龄只说了这一句话，华樽岳却是猛地摇了摇头，抓住于龄的衣摆，“不……不要，于兄，我真的不是叛徒……”
“这由不得你。”于龄重新坐会了椅子上，他不敢去看华樽岳的表情，他怕他又心软，他怕对不起死去的弟子。
二长老很快便被楚一黎带了过来。
“二长老，”楚山孤朝着二长老的方向抬手作揖，“麻烦您了。”
二长老最是注重礼仪，在和二长老相处时，众人总是会感觉紧张。
即便是以后当了五长老的楚山孤，见到二长老，还是会有一种被老师支配的恐惧。
二长老坐在于龄的身边。
他们都在等一个结果。
这次的戒律堂门外，再也没有人围观。
活下来的人寥寥无几，他们都在处理同门的尸体，根本没有时间来观摩。
二长老看了眼时间，将滴了华樽岳指尖血的灵石拿起来一看。
他抿了抿唇，面上有点惶恐，连声音都带上了一丝丝颤抖，“是……是大乘期魔修……”
整个戒律堂一下子变得死寂，落针可闻。
于龄看向华樽岳，摇了摇头，“华樽岳……”
辱骂的话堵在喉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
楚一黎用缚魔锁将华樽岳带走了。
于龄坐回椅子上，表情愧疚。
他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其中的不正常！
知道父母死讯的时候，于龄没有哭。但知道自己害了宗门，于龄是真的忍不住了。
楚一黎上前拍了拍于龄的背，宽慰道，“这不是你的错……”
楚山孤站在门口，摸了摸自己缠着眼纱的眼睛，转头，不再去看于龄。
这就是196年前的护宗大战，也是这一场大战，楚山孤失去了光明，楚一黎永远止步于金丹期。
这一场大战，失去了青云宗的第五和第六长老。最后被楚山孤和楚一黎相继继任。
面容苍老的于龄看向了系统，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似是不想面对。
这也是他面容苍老的原因。
一般的修士都可以返老还童，但于龄不想，因为自己是那次大战的幸存者之一，他要永远记住这次的教训。
“于龄长老，”系统双手环胸，“你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楚一黎看向了谢舟，摇了摇头，“秋儿确实是不知道内情，这倒也是……”
青乐栖和程世对视一眼，都没有动，他们都是听楚山孤，楚山孤没发话前，他们是不会松开程荃的。
程序和程吾看向了身后的程荃，程序笑道，“哈哈哈哈哈，程荃，你给人家当条狗，人家不还是出卖你了！”
程荃没有说话，只是抿了抿嘴唇，连一句辩驳的话还没有。
谢舟跪在孟清风的面前，没有去碰孟清风，像是怕脏了孟清风的衣袖。
“此事……我会调查清楚。”孟清风看向戒律堂外面的弟子，“事关重大，不能仅凭一人之词，便给秋儿定罪……”
楚山孤气得直接站了起来，指着程荃，“那就碎魂搜证！我就不信他做过的事情，他会没有记忆！”
提到碎魂搜证，众人都下意识看向了于龄。
华樽岳当年确实经历了三次碎魂搜证，但他都活了下来，足矣证明他的大乘期魔修的身份。
而现在楚山孤提出要碎魂搜证，无非就是觉得程荃是一个魔修。
孟清风轻轻摇了摇头，“他不是我青云宗的人，我们无权处置他。”
程序回头看了眼程荃，露出了一个恶劣的笑，大有想要拉人垫背的趋势，“我同意，程荃接受碎魂搜证。”
“……”
满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程荃没有抬头看向谢舟，不知是因为厌烦，还是愧疚。
谢舟看向了楚山孤，“楚师叔，程荃他真的只是凡人，我用天眼心诀看到过的！”
程荃眼底有了一丝丝亮光，却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瞬间熄灭。
楚山孤面无表情，“王夜当时不也是没有被天眼心诀看出来，才酿成了后面的悲剧。
王夜就是华樽岳，王夜只是华樽岳的化名。
“……”谢舟彻底无法反驳了，他知道，只要天眼心诀的等级不够，确实是看不见高级魔修的。
楚山孤刚想发话让人把程荃带下去，孟清风便坐在主位上，拿出了一个宗主的气势，抢先道，“将谢秋白和程荃压入地牢……我亲自，审问。”
云不归等人也活了几百年了，对这种事情已经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但孟清风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但他没有慌乱，一个个计划在他脑海里展开，他必须保下谢秋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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