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同事说你不肯配合，为什么？”方遇率先发问。
“秦以纨呢？”江因没有回答。
方遇强调：“我在问你，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江因偏了偏头，“我不是嫌疑人，我是受害者，我有权问问题。”
方遇眼神微眯：“我是警察，该问哪些，该回答哪些，我说了算。”
没办法反驳，江因说道：“我失忆了，想不起来。”
方遇失笑：“别想用这招骗我，失忆的人，怎么会有你这么冷静？”
“那你觉得失忆的人该有怎样的反应？”江因反问道。
“他们大多都是恐慌为主，毕竟无缘无故失了一段记忆，是人，都会恐慌。”方遇说道。
“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恐慌过？”江因说道：“我出事时是在昨天晚上，而现在是白天，已经过了一个晚上，我早就静下心了。”
方遇笑了笑，没说破。
套话？
以时间为关键点，故意强调昨天晚上和今天白天，是想从他嘴里确认时间。
反侦意识强，但实际经验弱，只这一句，便暴露了自己。
既然失忆了，怎么知道自己出事的时间呢？
她一昏迷，自己就全程跟着，除了秦以纨跟她单独接触过，其余人都不知道她出事的时间。
而秦以纨和她接触过后再到这里，不过两个小时，普通人怎么可能这么快冷静地下来？
方遇在心里把江因的话解析了一遍，江因看着方遇的笑，忽地反应过来，说漏嘴了！
纸上谈兵果然不如实际行动学得快！
方遇说道：“秦以纨已经和我说了，你的经历和——梦，有关系。”
开始了！
当警察透露同伴的信息时，代表博弈正式开始！
两个罪犯被分别关押审问，警察会先分别询问，随后单独给对方释放另外一个同伴回答的信息，但警察的话有真有假，他们并不知道另一个同伴到底回答了什么，警察的目的就是打破心理防线，从假的信息中套取真话。
就像此时，江因并不知道秦以纨是否真的透露了梦，如果她承认，就代表她做了伪证，她没有失忆，她知道什么情况。
可如果否认坚持自己失忆记不得，就暂时过了第一关。
但方遇就等着江因否认。
秦以纨和她见面之后，提到了梦，那就说明他已经怀疑江因的遭遇和梦有关，那么他一定会和江因说，因为江因是最直接的受害者，秦以纨不可能瞒着这件事去毫无目的地问江因，所以江因一定知道。
不管承认还是否认，方遇都有江因的把柄。
只是否认，离真相越近。
江因脑袋也在快速转动着。
秦以纨和方遇并不是第一次接触，他们之前调查过学生的死因，那么方遇肯定知道梦的事。
可方遇也不知道自己和秦以纨单独接触时，秦以纨到底和自己说了这件事没有，那么他冒然提起梦，更像是试探。
可到底是带着答案的试探还是没有答案试探，就需要江因对秦以纨的了解了。
按照秦以纨沉着冷静的性格，他不会冒然承认梦的事，但不代表方遇不会问，或者秦以纨回答问题时不会提起这个词。
之前让秦以纨提问问题，方遇没有经历秦以纨的镜，所以，以江因对秦以纨的了解，秦以纨有百分之八十的概率会提到“梦”这个词。
因为方遇知道，所以秦以纨大概率不会打哑谜。
所以，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方遇是带着答案提问的。
脑袋转了一大圈，实际时间只有几秒钟，几秒过后，江因说道：“不错，和梦有关。”
方遇有些惊讶，“那你为什么装失忆？你再做伪证，秦以纨杀人的嫌疑就越大。”
江因闭上眼强迫自己冷静，方遇果然不简单，从这个方向朝江因心里施压。
“我不会了。”江因静下来说道。
方遇满意地点点头：“那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要撒谎？秦以纨为什么要帮你隐瞒？”
又来！
头疼。
江因撒谎已经是事实，可秦以纨究竟有没有帮忙隐瞒却不一定。
而且方遇并没有说隐瞒什么。
但依江因的了解，秦以纨不会透露镜的事，所以，方遇可能不知道镜。
“因为这件事太难以置信，就算我如实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可能还会把我抓到精神病院，我害怕，所以选择了撒谎。”江因如实解释，随后想了想又说道：“但我不知道秦以纨隐瞒了什么，那是他的事。”
方遇理解地笑了笑，问道：“所以你不知道秦以纨骗了你？”
江因感觉手背又开始刺痛，“他骗了我什么？”
“在我们赶到现场之前，你经历的事情，他没跟你说实话。”方遇转着笔，故作轻松地问道。
手背上的刺痛越来越明显，可能是汗水浸了出来。
秦以纨没骗她，他压根就没跟她说。
她怎么忘了，警察赶到之前，自己一定是有十分异常的举动，才会让秦以纨报警，那这段时间她又干了什么？
如果这次再说自己真的想不起，方遇肯定不会再信，那秦以纨杀人的嫌疑再次放大。
可若是秦以纨交代了这件事，那自己怎么说都圆不了谎。
还是一样会把秦以纨推向杀人的嫌疑。
方遇看着江因的表情，其实他也有些紧张。
秦以纨是凶手的嫌疑并不大，因为没有任何动机，最重要的是没有任何证据。
可秦以纨咬死不提自己赶来之前，江因到底做了些什么。
而江因宁愿装失忆，也绝口不提一个字，更别说供出秦以纨。
所以这件事，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迷离。
如果能这样撬开江因的嘴，那离真相就更近一步。
江因肾上腺素开始飙升，手不顾疼痛地握紧，大脑疯狂运转着。
如果秦以纨和方遇说了自己的异常，那他又想从自己嘴里确定些什么？
可秦以纨要是没说呢？
那方遇就是虚张声势。
可就算咬死不知道，事情则是又回到了原点，对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并没有多大用处。
不能再顺着方遇的问题往下回答了，怎么回答都有破绽。
江因下定决心说道：“他确实没跟我说实话，是我先骗了他，我跟他说我记不得了，他却说是我精神失常，要把我送精神病院，所以我害怕撒了谎。”
如果方遇知道这件事，那么他就会说，自己所说和秦以纨的口供不一样。
如果方遇不知道，他急于了解真相，大概率会追问下去。
只要他追问，就可以知道，秦以纨，什么都没有说。
方遇听完后，只过了两秒，随后赞赏地看了江因一眼，感叹道：“这么短的时间，就知道反套我的话，和聪明人打交道，是得多上点心。”
“你不知道秦以纨隐瞒了什么，又怎么知道他没跟你说实话？所以你这样回答，是利用我着急破案的心情，跟着你的思路去问真相，只要我一问，你就会发觉，秦以纨什么都没说。”
江因瞬间松开了手。
她劫后余生地笑了出来。
这个结果正是她想听的。
不管方遇回答和秦以纨的口供不一样，还是继续追问下去，都是浮于表面的回答。
而戳破自己的心思，是镜灵无论如何也做不到的。
镜灵做不到如此深度的操控人的思想，更别说是方遇这种逻辑思维如此环环相扣的人。
这九转十八弯，是真人都有可能绕进去，更别说一个虚拟的人。
江因的真正目的并不是和方遇讨论案情，她只是想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是真是假。
江因站起来，笑着说道：“是真的！这个世界是真的！”
方遇满脸疑惑地看着江因，她在说些什么？怎么突然变了个人？
几乎同时，秦以纨心脏也快要跳出来，经过几次询问和打探，他确定了，这是真实的世界，并没有在镜中！
女警察同样疑惑地看着笑得莫名其妙的秦以纨，刚刚不过询问了几句，回答了几个问题，他怎么变脸变得这么快？
“方队长，你让人很放心，我可以告诉你我和秦以纨经历的事，”江因坐了下来，“但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们。”
这个世界是真的，那么方遇和他们并不是对手，而是助手，他们没必要再隐瞒下去。
方遇盯着江因，秦以纨和她，今天都很奇怪。
还没等两人再次询问，这时他们都听到了警察门口的鞭炮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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