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透的绿光从莫忘忧身体喷薄而出,莫说莫忘忧傻了眼,众鬼魂也惊了下巴。
不是什么狗屎运气,开出盲盒了?
前面的鬼红光下了地狱,橙光入了油锅,她这绿光?
不敢想不敢想。
鬼门前判官似也有些诧异,连翻出手边的册子,颠来倒去看了许久,又上下扫视着莫忘忧。
莫忘忧被盯得鬼身炸毛,开出极品盲盒,这又不是她的错。
良久,那判官似是找到了她的死法,招呼了名体魄雄壮的牛头兄,低声在其耳边吩咐着什么。
牛头兄,你不要过来啊!莫忘忧心中的小人急得团团转转。
她是大大的良民,从医数十载,从未用过劣质药材,更是一心一意为病人着想,若是她这样的要再地府受苦受难,那地府管理人员绝对脑子有病。
牛头兄手握铁索,朝她走来,将锁链套在她的脚踝,还顺势拉了拉,确保松紧得当,起身拽着她就要踏入鬼门关。
这是要送她去不毛之地行流放之刑?
顶着众鬼魂兄弟同情的目光,莫无忧很难不崩溃。
“牛头兄,咱们这是去哪?”就是死,也要死个明白。
“小道友当心脚下,链断,魂散。”踏入鬼门前,不知是否是莫忘忧那可怜的神情奏了效,牛头兄又安慰道,“道友有大造化。”
留下这不明不白的话,跟着这牛头踏入鬼门关,过奈何桥,渡忘川,经过一片彼岸花花海,不知多久,莫忘忧眼前出现一座高山。
那牛头双手结印施法,念念有词,风沙起,混沌散,眼前俨然出现一个庄重威严的宫殿。
酆都宫?
传说中掌管地府事宜的酆都大帝的宫殿,佛了,她究竟犯了什么错,竟能让最高执法人制裁她?
那牛头恭敬将手册放于门外,朝门内道:“大帝,人已带到。”
说罢,手册被一股玄墨幽光包绕,夹着腾空漂浮的莫忘忧,化成一道光沫卷入门中。
“啪——”
莫忘忧摔了个狗啃泥,偌大的宫殿黑而幽静,周身似有寒冰,冷得人直哆嗦。
“莫忘忧?”
随着一清冽低沉的男声,一排排幽火点燃,虽暗,但依稀能辨得出人形。
眼前男人一声墨色玄衣,面容似有些憔悴?只有那肃杀的眸子,透着毁天灭地的杀戮之气,叫人无端伸起些恐惧。
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活命她拼了,抱住大帝的腿就是一顿狼嚎鬼叫:“大帝明鉴啊!草民是良民,从医数十载兢兢业业,从未害人啊!”
“放手!”
命令声从头顶传来,似有一股恼怒,难道演过头了?
下一秒,她就发觉自己悬于半空,一道幽光穿透命门,似坠入冰河之寒彻心扉,救命她要死了,再见了爸妈,今晚她就要启航,难以归家。
渐而,那寒流自经脉汇聚于天枢,似雪融化般,丝丝清爽,只觉天地清明,眼前之景也变得清晰。
“啪——”
又来?
莫忘忧又摔了个脸朝地,耳畔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扭头一看是一块通透温润的玉牌。
“明日卯时,拿着玉牌到孟婆所任职,今后你便住于酆都宫偏殿。”说罢,大帝大手一挥,莫忘忧连人带牌不知堕入何处。
握着手中玉牌,在这空荡无人的宫殿,只她一人,一股萧瑟感,涌入心头。
~
“王二,你杀妻卖子,罄竹难书,下无间地狱,遍历诸狱,即刻行刑。”
鬼魂的惨叫,夹着阵阵枯焦味蹿进鼻头。
判官目光如炬:“莫忘忧!你——”
画面一转,那判官竟变成忘川河中那挣扎的孤魂野鬼。
“我知你也想家,不如卸了这孟婆之位,共赴忘川,一起找归家之路?”耳边是魔鬼般的诱惑。
“忘忧,爸爸的好女儿,你怎么不过来?”
“宝贝女儿,妈妈在这,快过来。”
“爸妈!”莫忘忧深陷梦魇之中,眉头紧皱,“不对,我已经死了……”泪珠无意识地从她的眼角滑过,冷汗早已浸湿衣衫。
“废物。”北阴照冥化为一缕黑烟,潜入莫忘忧梦境之中。
恍惚间,梦境中爸妈的脸,竟变成那个冷面酆都大帝,想到今日,塑神魂时,那似坠入冰湖的刺痛,莫忘忧有些应激,顺手就给了大帝一巴掌。
眼前大帝面色如菜色,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莫忘忧,倏然梦中惊醒。
床上的身子蜷成一团,那打了大帝的手就置于眼前,回忆梦中举动,她怎么敢?
顶头上司不会给她穿小鞋吧?
她摇摇头,驱逐这想法,不会的,她不说,又怎会有人知道她梦中做了何事,除非那酆都大帝有窥探人梦境的癖好。
酆都殿内,北阴照冥捂着左脸,一脸不可置信,他好心救她出梦魇,这新入职的小孟婆竟敢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卯时,忘川彼岸,孟婆亭内,廖廖几人,莫忘忧便是其中一个。
“这就是那鬼门前测出通透绿魂的新人?瞧着没什么特别,那点子微末神力,怕是连熬汤的铁杵都拿不稳,还妄想镇住那些千年油滑的老鬼?”
“呵,千年难遇的绿魂?估摸又是哪个仙家弟子升天的幌子吧!你且看着,最多三五日,这小娇娘便会离了这孟婆所灰溜溜的灶台,高升天宫享福去咯。”
“莫说莫说,你看那小娘子正看着咱们这,万一真是哪位仙人之子,你我都无好果子吃。”
“哼!这些年你我咽下的烂果子还少吗?但凡有些门路,稍有实权的,早早打点了判官,挑走了那听话好捏的鬼,若非如此你我何必吃着忘川风沙,在这孟婆亭等着判官‘赏恩’?”
那三五成群的孟婆似有一腔怨气,不过数语,莫忘忧便摸清了门道。
莫忘忧苦笑,这职场霸凌的不良风气,怎么也吹到了地府来?
“判官来了,快快快!”
闻言,莫忘忧顺着众人的目光望去,那判官身边左右各一牛头马面护航,后跟着一众不知名的鬼差,架势十足气派。
“我观大人气色红润,近日必有升官喜讯。”
“是呀!是呀!”
众人围着那判官恭维道喜,哄得那判官眼角的笑纹都多了几条,那酣畅不断地笑声,用不着莫忘忧猜,必是心情大好。
“正巧本官这还剩些许不错得投胎名录。”那判官手中握有厚厚几册,在众孟婆前晃了晃,“你们——”
那胆大的手已经触上那名册,甜言蜜语也不断:“大人鬼心宅厚,必官路亨达,若大人不能擢升,我等拼了这条鬼命,也要替大人鸣不平。”
“哦。”那判官笑眼都眯成一条线,将名册甩在那夸赞得最得其心的孟婆怀中,“既如此,就由你分配这剩下的名册吧。”便脚踏春风,得意洋洋迈上奈何桥。
这刚刚还嫉恶如仇的众孟婆,在这判官面前竟如此谄媚讨好,真叫莫忘忧开了鬼眼。
“我要这个!”
“那名册里有个八百年都不愿投胎的老鬼,我不要!”
众孟婆围着那手握名册的孟婆,互相争讨着名册,这个架势,莫忘忧自知挤不进去,只得呆在一旁,等众人挑拣完成后,再做打算。
“有就别挑了,仔细些,别错拿了忘川河里那群孤魂野鬼。”
“在我这!”言毕,这众人皆厌弃的名册便从人群中扔了出来,恰巧落在离莫忘忧三寸距离。
莫忘忧踱步,弯腰捡起那掉落在地的名册,简略浏览名册内容:赵家村二丫,孟婆汤无效,怨念生,待六月至,投忘川;清明楼李肃,汤无效,杀念起,待九月,入忘川……
这前面倒还是有名有姓,来路分明之魂,越往后翻,那忘川河内的鬼魂名字全消,只剩哪年哪月入忘川,沉沦往事轻则数十载,重则囚困尘世几亿年。
莫忘忧那医者仁心又泛滥起来,又忘了她本就是为病人心力憔悴而死,驻足于忘川彼岸,想竭力渡一渡忘川河内的孤魂野鬼。
奈何桥下奔流的无数孤魂野鬼,魂魄扭曲,贪爱、嗔恨、愚痴的声声嘶吼,无形无质,却又极具诱惑,稍有不慎,迟疑的脚步便要踏入忘川,与之共沉沦。
“她不会痴心妄想,渡这孤魂野鬼吧?”
“这可是孟婆神都做不到的事情,这新任孟婆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那领头的孟婆连拉住同伴的袖头往孟婆亭跑,低声抱怨:“横竖不是你我接了这烫手山芋,快走快走,这月若不成功渡几个鬼魂轮回转世,轻则挨大帝一顿怒斥,重则你我那微薄俸禄都要打个对半折。”
另两人跌跌撞撞跟上,苦笑连连,连声附和“对,对,俸禄要紧。”
烫手山芋?
莫忘忧指尖摸索着名册名录,微微怔神,一股感同身受的悲悯之情涌上心头,若无人愿渡这孤魂野鬼,她来!
不再犹豫,莫忘忧屏气凝神,丹田发力,指尖凝出一抹透绿莹莹的光,心念微动,莹莹光晕渗入玉牌之中,与那名册上的鎏金交融缠绕。
风沙起,天旋地转,待四周平寂后,莫忘忧这才缓缓睁眼,那名册旁赫然浮现:孟婆所莫忘忧六字。
“你这女娃,竟不知这忘川河中孤魂野鬼,连孟婆神都奈何不了吗?”不知何时,一眉眼如画的年轻女子出现在身旁,眼神古井无波的看着河中挣扎的众鬼,藏匿于其中的悲悯一闪而逝。
惊得莫忘忧手中名册险些掉落,见身旁女子气宇不凡,一声正气,通身神力纯净浑厚,虽不知是哪位大人,莫忘忧还是恭敬得行了一礼:“孟婆所莫忘忧,拜见大人。”
“你当真要渡这忘川鬼魂?”女子语中满是郑重,又抛下句满是诱惑的话语,“若你反悔,本神可帮你抹去这册上名讳,你可再挑选本别的名册。”
“很难渡吗?”莫忘忧对上女子那满是试探的眸子,死死攥着手中名册,不知怎的,似冥冥之中的注定,她就觉这名册合该是她的。
女子有些诧异,似是被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回答逗笑了,“你可知人之执念之深,岂是区区一碗孟婆汤可消弥的?”
“忘前尘,岂是说得那般简单,多得是千万碗也不起丁点效果,久之成魔,投身于忘川河,也甘之如饴。”
“可孟婆之首责不就是渡尽这天下鬼魂吗?”莫忘忧问。
“你这女娃,真是年少轻狂。”女子大手一挥,那本压制在奈何桥下的孤魂野鬼似巨浪般翻腾起伏,那怨气直顶奈何桥,叫嚣着将其推翻。
那如麦浪般的摄魂耳语与梦中种种重合,诱惑着莫忘忧踏入忘川,与之共沉沦于这执念的欲海。
“凝神!”女子两指轻点莫忘忧额间的彼岸花纹,一股清透之气自指尖输入灵魂,于莫忘忧经脉间流转。
莫忘忧魔障般的眼神突然清明,她大口喘息,似是溺水之人攥住救命浮木。
这看似平平无奇的忘川,竟如此险象丛生?
“便是孟婆神,也只能以神魂镇压这怨气。”女子叹息,似有千般苦楚,“便是如此,你这小官也要渡吗?”
“渡,为何不渡?”
莫忘忧答得干脆,少年意气风发,一腔孤勇,正是闯得年纪,更何况,莫家祖训她铭记在心:医者仁心,仁者爱人,以身济世,虽死无悔。
虽说那冷面大帝,通身寒气,活似人欠了他八百万,叫人心中不喜。她既接受了这名册,便是拼尽全力,也要交个满意的答卷。
“官职虽小,但也是领众鬼惠泽,上要为地府分忧,下要为鬼魂解难!”
“好!”女子面色有些动容,似是被莫忘忧志气鼓舞,“既如此,本神送你一场机缘。”
那女子手一挥,一道混沌灰黄的光点射入莫忘忧腰间玉牌之中,
“静心凝气,将真气输入玉牌,玉牌中自有乾坤。”
余音袅袅绕耳不绝,那女子身形早已隐匿与风沙之中,化为一道混沌流光,覆于忘川河上。
莫忘忧这才惊觉,这女子竟是孟婆神!
她头朝忘川河畔,虔诚叩拜,满是敬畏,对着以身镇魂的孟婆神道了声谢。
捕到孟婆神神迹的北阴照冥赶来忘川时,便见那小孟婆,傻愣愣对着空气跪拜,模样虔诚,倒比见他时显真诚,心中说不出什么滋味。
总感觉有一股幽怨目光盯着她,莫忘忧转身望向身后,视线内除了一望无际的黄沙便再无二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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