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大厦，不知为何的，竟有了时间加快的错觉。柏辰星不过一晃神的功夫，郎平就已经把车停在了橙心娱乐宿舍大楼前。
橙心娱乐的艺人和其余工作人员是分开的大楼，每一栋至少30层，一层就有六个房间。照规矩，车子是不能往大楼门口停的。
郎平悬了一路的心终究是没放下，踩下刹车，望向后视镜，神情多少忧心忡忡。他说：“需不需要换宿舍？”
柏辰星明白对方的担忧。
怎么说都已经和张扬撕破脸了，那几次公开场合媒体都故意cue到两人的“交恶”过往，星网上粉丝也撕过好几回。再住在一起，估计下一步指不定要开始上强度了。
只是这事他不是没做打算，问题是公司见他不肯续约索性破罐子破摔。申请换宿的单子到现在叶朗已读不回快两月，俨然是要真把不管不问贯彻到底。
反正也不是没经历过。但架不住他已经在心底问候了一遍又一遍。
当然，其实事情远没那么糟糕。虽说Alpha和Bate的身体素质不同，但柏辰星自信能打得过对方——毕竟当初可是凭“暴揍”直接上的热搜。更何况，打不过他还躲不过吗？要不是最近没组可进，他还真就不打算回了。
柏辰星一脸淡定：“没事。我最近在看房子。”
副驾的林铭显然没意识到这是缓兵之计：“靠谱吗柏哥？”
靠谱吗？
要是靠谱，他还至于真回这一趟？
“怎么不靠谱。正好这次回来收拾东西。”柏辰星面不红心不跳道。
郎平一如既往地抓住重点：“位置什么的...都安全？”
林铭应和：“就是就是！这回租房，柏哥你可别贪便宜！”
话说到一半，似被勾起回忆，语气弱了点，“之前的事闹得......”
不是特别想追忆往昔，奈何当事人却主动接过话茬：“闹得沸沸扬扬，都进了警察局。也是。当时我多火啊，不提各星系，单论我们苏木星。抛去盛滨市，其他市里走街串巷全是我的身影，遭人惦记不是常态嘛。你要搁现在，连在大街上都未必有人关注。”
“当然，我指目前的浮光市。”柏辰星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如今的他在浮光市是真不火。
不同于两个极端的虚言市和盛滨市，浮光市对八卦娱乐接受程度相对中等，属于是知道有名的至于剩下的纯混个眼熟，能叫出名算不错了的。眼下的他一没代言二没奖项，连早已完工的《暮色四合》也得过段时间才能上映。
曝光机会寥寥无几，指望着过去的《鉴明月》翻身，拜托，炒冷饭也得有个度。没看到到现在星网上都有帖子指名道姓要他归还奖杯的。这冷饭可碰不得一点。
眼见两人的注意力被成功转移，柏辰星咳嗽了两嗓子，道：“我走了啊。”
郎平：“你记得早点休息。”
林铭：“柏哥，再见！”
“知道啦——”
等电梯的时候最是无聊，柏辰星照例把待会洗完澡要看的综艺先放了出来。刚点进去，肩膀冷不丁被人撞了一下。
他扫了一眼。
幼稚，相当幼稚。你有本事开口啊。
他正愁肚子里的气没处撒，想做一回无理取闹破口大骂的无赖。哪料不知道是不是眼神过于犀利，对方肩膀一缩，明显的，话给咽了回去。
没意思。柏辰星心说。
于是收回视线，自顾自地重新点进观看综艺。只可惜看的次数实在太多，他闭着眼都能讲出里面人的台词，实在是没劲。
“叮——”
电梯一开，柏辰星无视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等里面的人出来，才迈步进去。然后低头。目光专注得仿佛只有综艺。
“叮——24层已到——”
空荡的走廊里，永生花在尽头绽放。这一层只有他一个人下。临走前柏辰星朝旁边人瞥了瞥——俨然是憋了一堆话的丁宁。可惜都到这份上对方还是死活不开口，光眼里夹着不怀好意，瞅着像位明目张胆的反派角色。
不是，哥们。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看啥看，有空多练练演技吧。眼神杀你都杀不过我。
还不如你前辈呢。人至少是真动手。
想起动手的那位，柏辰星头疼起来。估摸着张扬应该正在宿舍里伺机而动。
也是，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往被媒体扒了个底朝天，如同仅为果腹般将剩菜炒了一遍又一遍。资源因为这事算是彻底倾斜给丁宁。难怪方才在电梯里对方表情那么扭曲，要笑不笑，要讽不讽的。
这么说也算是间接的恩人。思绪一活络，柏辰星顿时觉得自己刚刚的姿态太过于低调。至少得学着张扬一样吊儿郎当地说些废话刺激刺激。
他天马行空的自我幻想还没在脑海中画出个圆，走廊便已到达了尽头。即便走得再慢，终究是走到最右侧的房间。
柏辰星不是很想接受这个事实，低头看了一眼与中介的聊天界面——发出去的话语还没有回应。
效率真慢。
他开始怀疑是不是钱加的不够多。
逃避没几秒，电梯又在这一层响起。有人要过来。逆境之中做什么都是徒劳。
与其被人看见像个呆瓜一样傻站着，柏辰星自觉不如忍受不痛不痒的嘲弄。这事他处理起来可太有经验了。所以抢在别人看到自己前，率先把卡片扫到门把手上，推门进入。
“张扬？”
柏辰星轻轻地冲没人的客厅喊了一声。
没人。搞什么鬼？
依他对和张扬的塑料宿友情的了解，此时此刻即便人没在门口埋伏，也应该坐在沙发上喝闷酒耍酒疯才对。
柏辰星往前走几步。他房间在最里面，必然经过张扬的房间。
橙心娱乐还算对艺人**做的不错，每个艺人的卧室都是专用的卡片才能打开，多多少少是降低了一些不幸事件的发生。
因而瞧见对方微开的房门时，柏辰星脑海中闪过一丝似曾相识的感觉。尤其是这若隐若现的水流声。于是记忆逐渐回溯。他脸色一变。
“靠——你可千万别是——”
柏辰星猛地闯进对方卧室。
卧室也不大，一张床，一个书桌和一个衣柜。看上去与恢弘大气的大楼设计相比，显得尤为简陋。侧面的独卫里头的声音没了遮掩更加明显，地面已有薄薄的一层水积成。
他直接一拉，人躺在浴缸的身影就那么明晃晃地映入。
“艹！至于吗，啊，至于吗你！”柏辰星快步，一手拧紧水龙头，一手紧急拨通救护车号码。好在张扬还知道给自己穿件衣服。起身，从架子处抽出浴巾，朝人手腕上裹了裹，随后打起横抱。
“还是Alpha，都TM比不过我一个Bate。我当年都没寻死觅活的，你现在给我整这出！”
边骂，动作倒不慢。救护车来得及时，作为发现者的柏辰星只好跟着一并过去。
幸亏伤口不深，没酿成惨剧。
不，好像也不是没酿成。
尽职尽责的蹲点小哥可把这一幕发到星网上。结果怎样，柏辰星懒得关注。
他抱臂瞧着装死的张扬，半晌，噗嗤一笑。
“下次就别等我进来了再割。要么口子划深一点。那血冲一冲就没了，多没意思啊。”
“真打算睡了？行，那我走了。星网上说你懦夫孬种的言论，你也别太放在心里。毕竟网民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情况没朝预期发展。张扬挣扎着睁了眼坐起来。瞧见对面的人神情冷淡，摸不清自己的计划被猜透到何种地步。只得先故意垂着脑袋，装一副病弱Alpha的姿态，声音有气无力起来：“咳咳，我现在——”
“你咳嗽什么，又不是感冒。割手腕把你喉咙也伤到了？”柏辰星果断呛声道。即便跟面前人关系交恶，但到底是一条人命。费了这些劲，忙前忙后的，他可不是站在这儿看张扬表演的。
再说了，演得还那么差。
柏辰星比了个手势：“你记得还钱。”
治疗费、单人病床房费、自己的精神损失费和跑上跑下的劳动费，加起来七七八八也够一大笔。
张扬瞪圆眼：“你抢钱啊！”
“哎哟，原来你还中气十足呐。”柏辰星一脸不屑，“你自己要讹我。总得付出点代价。”
见对面毫不客气地指了指腕上的绷带，他又慢悠悠补充道，“为你自己的，可不算。”
果然。
张扬眼神冷了下来。要不是为了扭转舆论，他至于做到这种程度吗。可此时再不搏眼球，往后更是没机会。圈内的“优胜劣汰”向来如此。
紧接着，安静的病房内脚步声越发逼近。他注视着柏辰星一步步向自己走来。冷白的灯光自上而下投射，无端的，竟有些不寒而栗的错觉。
“你以为星网上的群众还会关注这些吗？”张扬听见对方说，“我们这出闹剧播了这么久，网民们早就看得厌烦。我这个外市人都清楚，你土生土长的，会不知道？”
柏辰星拖长音：“我猜——叶朗是不是跟你说，‘即使事后没掀起多大波澜也不要紧，你卖个惨，我再在这边发几篇通告，总会有人主动替你辩解。毕竟，你是个Alpha，所有的资源本来就该向你倾斜。’”
张扬沉默。他像是第一次认识柏辰星那样，审视起这位熟悉的舍友：“没想到叶朗这么多年对你不闻不问，你居然还这么了解他的风格。”
“印象太深。很难不忘记。”
“行。我能有什么好处？”
“你至少不会出局。”
“你总得给我点实质性的。”张扬不为所动。
他想将主动权握在手中，然而错估了自己的价值。眼前人压根就不买账：“选择权在于你。看你选择相信谁。”
说完，柏辰星头也不回地走了。
搞笑呢，还敢谈判。没揍一顿都属自己脾气好。
事情已经曝光，没必要再捂得严严实实。柏辰星随意带了个口罩做遮掩，然后打了辆车回去。
郎平和林铭那儿，方才在救护车上就已经简单说明。他可没对张扬说谎，据现在得到的消息，星网上果然没起多大水花。
想到这儿，柏辰星躲在口罩下笑了笑。
多亏自己对于他人视线的敏锐度，这才能在第一时间率先公关反应。禁区...还是有点用的。
只是看着尚未回复的聊天界面，他的心再一次沉底。不时闪回的血色，有意无意地将意识撕扯似的拉近拉远。越抗拒，越清晰勾勒所有的细节。于是渐渐地，躺在水池中的面孔不断扭曲、变换、成型。
柏辰星与对方对视。
胸口猛地一闷，薄薄的口罩仿佛已经彻底掠夺完空气。他不得不双手捂脸。
吸气，吐气。吸气，吐气。吸气，吐气。
amaryllis：你还好吗
木白：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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