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繁闪身出亭,从湖里捞了三颗石子,随手一掷。
来势汹汹的四个刺客顿时只剩下一人。
……
唯一幸存的刺客看着那抹傲然而立的黑色,目瞪口呆。
一击……毙命?!
不是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富家小姐吗?为什么她手刃起敌人来简直像杀鸡那般轻松?!
蒙面刺客看她的眼神十分古怪。
夜繁挡在他面前,漫不经心地抚摸着袖尾,只见那银丝镶嵌其中,熠熠生辉。
其实她投机取巧的成分很多。
首先他们负伤轻敌,又武功一般,所以防不住她的暗器。其次她出手前便将细小毒针贴于石壁上,落点在锁定关键穴位,因此,一旦被石子击中,毒针瞬间入体,绝无还手之力。
“听说,”她幽幽开口道,“你们要杀我?”
刺客不应,拔剑而出。
夜繁快速朝后掠去,避开众人的视线。
两人交锋,一人出剑如猛虎出闸,一人出掌化利刃于无形,转瞬间已过手数十招。
尧璞此刻已然站起,望着远处两个纠缠的身影,细心观察。
刺客道:“你束手就擒,我保你全尸。”
“不如你束手就擒,我保你不死?”
“就凭你?”刺客旋身半空,将剑刺出。
夜繁手中虽无兵器,但挡剑却游刃有余。
只听她道:“长剑气势如龙,身法轻盈有力。你这身手可不像一个平平无名的刺客……”带着三个二流末的刺客突围进来,明显是在掩人耳目。
“莫不是肃怨府的右护法?”
右护法闻言出剑的手一顿,随即招式变得更加凌厉。
夜繁见状只好闭嘴,专心应对。
然而两人越打,右护法看她的眼神就越发古怪。
如今他的功力已然提至七成,可每当他的剑逼至她掌心时,剑气还是像掉进了深海漩涡一样,被卷席而走。
最奇怪的还属她这卸力的手法,他行走江湖十几年,从未见过。似万泉派的深潭掌,敛锋化柔,又似夷回门的推乾手,圈里带钩。
右护法顿时想多试探一下她的身手,可奈何夜繁且打且避,无意进攻。
他心里暗叹一声,两人最终退至断壁山角落里,不出去了。
这里虽离红袖亭不远,但不在其他人的视野范围内,非常适合交流。
右护法言简意赅道:“我欠左护法一个人情,假山后有机关,你逃吧。”他收起剑,指向十二亭后的假山。
夜繁顺着手指看去,淡定地甩了两下袖子,然后……
没有动作了。
“……逃啊。”右护法忍不住催促道。
“逃去哪?”夜繁既无语又无辜,“我好歹也是柔弱小姐,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跑出去,他们得怎么看我?”
……柔弱小姐。
右护法满脸黑线。
“你走的是密道,不会被人看见的。”
夜繁道:“那我怎么知道你们会不会提前设好埋伏,等我出了密道将我一举击毙呢。”
“我原先也有这一顾虑,但如今看来,”右护法默然看了她一眼道,“多余了。”
她既能赤手空拳与他打个平手,想必武功不俗。而要对付武功高手,不是什么埋伏都能奏效的。
“我不打算走。”
夜繁改变主意道:“左护法还我人情,而你欠她人情,四舍五入等于你欠我人情,而这份人情我要留着下次用。”
“你以为靠妖王那些侍卫就能冲出重围么?”
右护法闷声道:“肃怨府派来了二十位黑缎三品的武功高手,就算有黑凰兵替你拦下大部分人,剩下的你也很难应付。”
“黑缎三品的武功有多强?”
“一流末。”
呦呵,看来肃怨府的提前部署做得挺到位啊。
先是跟踪,确定她的落脚点;再是买通大掌柜,将她引入盈水涧;最后制造冲突拖延时间,调配足够的人手。这一环扣一环,才得以达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效果。
但可惜的是,他们机关算尽,却算漏了最为关键的因素——目标本身的武功。
右护法不耐烦道:“考虑清楚了就快走,我不会为你暴露自己。”言下之意是,待其他刺客突围至此,他便不再手下留情。
“如此甚好。”夜繁态度依旧,“你无需暴露自己,人情改日再还,一切保持原样。”
“什么?”
“出手吧。”话音一落,她不再保留,全力展开攻势。
恰巧这时有几个刺客接近红袖亭,正好能将他们的情况一览无余。
与先前比划不同,这次两人都拿出了真本事。
右护法的剑法走疾破路线,纯攻不防,关键在于气势锐不可当。而夜繁手握柳枝,以柔克刚,正好盖住他的锋芒。
只见那枝头圆墩却锋芒有力,枝条细嫩却韧性十足。
兵刃相接,剑利而柳避,柳长而剑弯,互相奈何不了对方。
右护法旋身飞起,准备绕过她正面,攻其后背薄弱之处。
然而剑气才刚划至人家肩头,就被她一个简单斜身巧妙避开。紧接着柳枝横斜而出,悄然从追至他胸前,逼他重新绕回正面承受攻击。
她竟还有保留?!
右护法简直要将郁闷写在脸上。
夜繁见状唇角一勾,开始展露锋芒。
只见她柳枝化剑,调转乾坤,逼着真剑节节败退。
而他下意识应付着,突觉招式熟悉得很……
火中取栗!
右护法心下大惊,她竟然敢在战斗中施展对方的招式!
普通人习武何其艰难,悟性高者刻苦七八年才习得一身本领,而天赋欠佳者十数年也一无所获。但她年仅十六便拥有深厚内力,在交手期间,还能将对手招式一一记下并施展开来。
莫非她与楼主一样,是百年难遇的武学奇才?
右护法出招略见迟疑,令夜繁有机会观察红袖亭那边的情况。
果然,尧璞目光如炬,明晃晃地落在她身上。
两人当即对视一眼,尧璞捕捉到她眼中的杀气,不由微愕。
就在这时,竹梯出口的防守被破,大量衙门官兵冲进来支援。
正在交手的刺客们见状,眼里皆是吃惊。
右护法皱眉道:“怎么会来得这么快?”
夜繁一掌将他推开,收手道:“看来肃怨府步步为营,却被人捷足先登了啊。”
“你是指……”
“适才的话要原封不动的送回给你了。”
“什么话?”
“你快逃吧。”夜繁突然流露出少女的调皮。
“……”
右护法默默吹哨。
刺客们一听哨声,皆甩出事先准备好的烟雾弹。
盈水涧即刻烟雾弥漫,肉眼不可观测行踪。
而习武之人凭声辨位,想要追击也未尝不可。但大家似乎都默契地你不追我不赶,和平地结束这场突袭。
右护法见刺客撤离差不多了,便来到假山后面,按下开关。
咔嚓一声,地面出现了一个洞口。
他准备离开,夜繁突然道:“三日后来相府找我。”
右护法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跳了下去。
今日盈水涧战况可谓惨烈,死的死,吓哭的吓哭,就连妖王的黑凰兵都挂伤而返。
夜繁悄然回到红袖亭,用茶水清洗了下双手,突然发现小手指竟不慎被剑气划伤了,痛痒得很。
于是她开始旁若无人地啄手指。
“让王爷见笑。”
“你就不怕本王说出去?”尧璞见她在理性和感性间反复横跳,不由试探道。
“王爷会吗?”
“这可说不准。”
夜繁起身与尧璞并肩而立,看着远处那群哭成一团的女人们,有意无意道:“其实,说出去也不一定有人信。”
尧璞同样漫不经心,“确实,一夜之间判若两人,谁信?”
……
只见夜繁缓缓转过头来,清冽眼眸中充满杀气。
她一字一顿道:“下毒的人,是你。”
新一批官兵从竹梯口涌了进来,将盈水涧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的捕头大声喊道:“今日曲断楼全楼封禁,所有人带回衙门听候审询。”
他话音刚落,尧璞就大摇大摆地离开亭子,途径门口官兵时,无人敢拦。
……
由于要审讯的人太多,衙门直接在曲断楼大堂里搭起了临时桌案办公。而轮到夜繁被审问的时候,她肩上还背着昏迷不醒的水灵。
捕头问道:“你就是相府的夜繁?”
夜繁道:“正是。”
捕头打量她全身,提出质疑道:“为何你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迹?”
主战场在盈水涧,敌众我寡,场面混乱,每个人多多少少都带着点小伤。而夜繁此刻白白净净,整整齐齐,莫说血迹,连灰尘都没沾染上一点,实在令人生疑。
“……”夜繁顿时后悔没把手指上的血留着。
“夜小姐。”捕头有些不耐烦地敲了下桌子。
夜繁答道:“我躲得很好,血溅不到我。”
“你躲哪里?”
“红袖亭内的桌底下。”
捕头闻言目光如炬,“即是桌底下,为何你发髻不见一丝凌乱?”
“保护得好。”
“……”
“你躲的时候,红袖亭内有谁?”
“王爷。”
“你该不会想说是王爷保护的你吧?”捕头脸色不善初见端倪。
“……是王爷侍卫保护的我。”夜繁转得很快。
结果捕头听闻此言,直接大发雷霆。
“胡闹!”他一拍桌子,激动地口沫横飞道,“黑凰兵都离开红袖亭去迎敌了,他们拿什么保护你?!”
夜繁淡定道:“拿命。”
“……”
曲断楼外驻停着数辆马车,马车旁的人们纷纷引颈朝楼内眺望,神色焦急,他们都是来接人回家的。
约莫过了一柱香,楼里头的人开始分批出来。
他们先是与家人抱团哭,哭完后扎堆诉说惊险,说完最后才上马车离开。
随着人出来了一批又一批,时间也慢慢过去,直到傍晚。
经过捕头严肃且长久的拷问,夜繁总算摆脱了嫌疑,被放了出来。而当她走出楼时,原本熙熙攘攘的门口只剩下一辆孤零零的马车。
此时此刻,崔仁寿正坐在车辕上撑着头打瞌睡。
夜繁见状眼睛微微眯起,随即放轻了脚步,悄悄凑上前去,然后……
“崔总管!!”
崔仁寿当即被吓得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将缰绳甩到了马屁股上。
马立刻嘶声叫起来。
他见状连忙跳下来安抚,结果又不小心踩到了马蹄,马叫得更大声了。
“好啦好啦,没事啦,不疼不疼~”崔仁寿赶紧哄道。
马不情愿地朝他喷气。
……
好不容易安顿好马,崔仁寿这才转过头来。
见夜繁嘴角擒着笑,他无奈道:“小姐啊,你没受伤吧?你再不出来,我都要回府报丧了。”
夜繁笑眯眯道:“报谁的丧?”
崔仁寿放下上马石,替她撩开帘子,“自然是里面捕头的。”
“哦?”
崔仁寿接过水灵,心虚道:“竟敢将相府千金审问了整整一个下午,我看他是不想活了。”
“难得崔总管有如此气魄,只是不知是哪个胆小鬼留我在里面半天无人问津。”
其他小姐都是府里来人后直接领回去的。也就只有崔总管,来得晚不说,还一直乖乖在门口等,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呃……”你哪知你一出事,相府必要矮一头啊。
崔仁寿无语得很,但这又不能跟她实话实说。
于是他识趣地转移话题道:“小姐被审讯这么久,难不成是那捕头刻意为难?”
“为难倒是说不上。”
夜繁坐进车厢后,又补充道,“只是无论我说的多么逼真生动,那捕头都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我,怀疑我在说谎。”
“你说了什么啊?”
夜繁纳闷道:“我说妖王武功盖世替我挡刀,而且御敌过程我说得很仔细,几乎挑不出毛病才对,但他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
“……”
“我的名声有差到连基本的信任都没有吗?”
夜繁百思不得其解。她一个武功强者捏造的交手过程,又怎会被一个小小捕头轻易发现破绽?
“……”崔仁寿一听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那妖王的武功是京城出了名的差,捕头要真信了她的话才奇怪。
不过这个他一时之间也解释不清楚,只能继续追问刺杀细节。
于是夜繁开始长篇大论,将其中动乱和惊险讲得绘声绘色,差点让崔仁寿以为她去看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戏。
“原来如此。”他总结道,“多亏了妖王,不然你今日估计是要横着回来了。”
“呵。”
那真是多亏了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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