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啾!”李自明长老揉了揉鼻子,皱起那双蚯蚓爬过似的眉毛,不知嘀咕着什么,眼看大伙休息得够了,便出声领众人向镇子出发。
“……曦国地志上曾讲,这西南边陲有很多奇怪的地方,就比如我们面前这个镇子,在地志上就没有提及过。”前面一位姓张的师兄正向师弟妹们卖弄学问,然而大家都警惕着四周环境,担心有野兽妖魅出没,无人有心应付他。
正说到这里,这位张师兄故作咳嗽,压低了声音:“听说这边界有通向幽冥的路,凡是踏上这条路的人再也不能回到现实世界。”
众师弟妹听说后,面上带起一丝微笑,随后又关注各自的事了。
张师兄不满地瞥嘴:“什么嘛?讲了半天就听见这一句。”
“好了,张群友,少打岔,前面就到了!”
说话间,众人穿过薄雾,来到一座石门下。
上书“青灵镇”三字,用的是上古篆体。进入青灵镇后,众人方发现镇里人来人往,热闹的厉害,与在外面看见的清冷景象截然不同。
无论男女老少都穿着古服,皆作宽袖长袍打扮,衣样花色极是艳丽,男子还喜腰悬红绳骨饰。
镇里的人看见有队修士进来,纷纷睁大了眼睛,好像看见什么稀罕物样。
“看镇里民众的反应不像是见过云师兄他们,老身先去问问。你们在原地当心。”李自明长老吩咐一声,飘然上前,拦住了一位镇民,和蔼开口:“这位老乡,可曾见过这画卷上之人?”
只看空手变出一副卷轴,哗啦声中,那画卷抖擞展开。一个模样神清玉骨的青年男子缓缓出现在众人眼前。
仙门中人越是法力高深,越是能保持年轻的容颜,而那位云师叔据说法力仅在宗主之下。邬姉真也曾和他打过几次交道,对方的确是个宽宏豁达的神仙中人。
然而被拦住的镇民却看了一眼,摇头:“没见过,这等神仙样的人物,我要是见了肯定不会忘。”
眼看镇民神色不似作伪,李自明心中还有些不甘心,追问:“镇中前些日子可有修仙人来过?”
镇民听后,更是摇头:“我们青灵镇就这么大块地方,要是有修仙人进来,早就传遍了。可是,除了你们,我活了这大半辈子都没见过有修仙人进来。”
听完他这话,玄一宗一众人都不由得失落,难道云师叔他们没来过青灵镇?可是被一弟子抱在怀里的乱羊却显得十分焦灼。
这青灵镇十有**有大问题。
看来明面上是问不出什么了,李自明只好问了客栈的位置后放过那人。
邬姉真现如今只是个辈分低的弟子,通常能不说话就当空气。
忽然,江月知压低了声音对她道:“邬师妹,等会儿陪我去出去一趟吧。”
邬姉真奇怪:“师姐你怎么了?此地恐怕不太合适散心。”
“我知道,但有些事让我放心不下。”江月知点点头,可神情依然很紧张。
邬姉真担心她一个人跑出去遇到危险,便答应下来,暗地里却打算先跟两位长老报备。然而,还没来得及找两位长老,江月知已先半路拦截了她,邬姉真不得已只好跟她出去。
眼看日落昏黄,晚霞如火,邬姉真当先出口问道:“师姐,这街上没人,有什么心事可以和我说,别走太远了。”
江月知点点头,犹疑着开口:“邬师妹,我总觉得这里眼熟。几个月前,我连续做了同一个梦,梦里在这个和青灵镇很像的地方,我遇见了一位紫衣青年。对方看不清容貌,但总是背着一把大剑。”
邬姉真略微沉默,感情是个“春梦”。
未等她开口,江月知语气忽变:“就在我和他快明确心意的时候,这个地方——碎了。”
“碎?”邬姉真疑惑,“梦碎了?”
“是这个地方。镇外的雾涌了进来,所有人包括你和我,都融化了,碎成粉末。”江月知幽幽地盯着她。
邬姉真被盯得头皮发麻,忙的挪远了:“师姐,你在讲恐怖故事吗?怎么不早说?如果这是个预知——嗯,我看云师叔魂灯已灭,我们还是先撤离保存实力。”
说罢,便准备钻回客栈收拾东西跑路。
李自明长老他们顾念着师兄弟间的情分,必然不肯听她的劝说,但自己可不能平白搭上一条性命。
可是前脚刚踏入客栈,两位长老就带着玄一宗弟子下来二楼,正好碰个正面,且看一行人神色颇为凝重。
邬姉真识眼色地退开道:“李长老,包长老——”
“这个节骨眼上,跑哪儿去了?有没有安全意识?还有刚才可看见乱羊?”包长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
邬姉真一时半会儿不知该答哪句,索性摇头:“弟子不知。”
“算了!”包长老扭头瞪了眼,队伍中一直负责看护乱羊的弟子,施发号令道,“所有弟子分作两队,由我和李师叔带队,分开搜索。”
邬姉真被分到了李自明的队伍中,看着对面一脸愁云惨淡的江月知,向她比划了个“安心”的手势,随后跟着队伍飘然离去。
入夜后,诺大个青灵镇人烟俱寂,连只虫子都不叫。一切仿佛是个拙劣的幻境。
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弟子搓揉着双臂,神情紧张,时不时地扭头张望。忽然,那弟子指着前方,开口问:“李长老,你们看那是——祠堂?门口好像有东西在动——”
众人望过去,只有一片浓稠的灰雾。
但这弟子虽然年纪轻轻,却有一番天生的神通,能够透视物体。当下,李自明长老嘱咐众人警戒,率先赶了过去。
穿过灰雾,果见一座楼宇相接的祠堂,灰瓦粉墙地高高耸立,大门微敞,里面幽暗瞳瞳。微风从门里灌出来,带出一阵苍老的檀木气味,又好像有点血腥味。
祠堂这里不知有什么问题,雾气深重,隔几米就看不清东西了,就算是修道之人也像被什么东西糊住了眼睛鼻子耳朵。
“李长老,我感到这里很不安全,队伍中还有好些年轻的小弟子。若是一起进去,遇到危险的话怕是人都折在这儿,不如先和包长老他们通信,再商量行事。”眼看弟子们就要冲进祠堂,邬姉真忍不住开口阻拦,“毕竟——”
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李自明摆手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都懂,可你出来历练的少,经验尚浅,现在正是要抓住机会。”
正说着,一弟子在前面惊呼:“云师叔!您、您还没死!”
其余人一听此话,哪里还顾得上危险不危险,纷纷凑上去将人七手八脚地抬出来医治。
邬姉真被落在后面,孤零零的一个人,默然无语。可最终敌不过好奇心,也凑上前瞅瞅云师叔,这一眼差点没把她魂吓掉。
被玄一宗弟子抬出的压根不是个人!
是一团黑不溜秋的软肉,婴孩大小,没眼睛有嘴巴,嘴唇鼓囊囊的好像包裹了什么东西。
邬姉真上下扫视也没看见有云师叔的腰牌,而这怪东西也不发声,那些弟子却一个赛一个热情地照顾它。难道这灰雾中有致幻的东西?可自己怎么没中招呢。
突然,在旁的李自明长老开口:“快松开。危险!”
说时,手中掐诀挥出一道烈焰鞭朝“云师叔”打去,众弟子哀呼不要,可哪里快得过长老的法鞭,只愣神低头,他们的云师叔已成一具黑炭似的尸体。
“哇哇——哇哇—”
婴儿哭泣的声音凭空响起,周围风声渐紧。
突然间,众弟子纷纷一怔,仿佛挨了一棒槌,随后大汗淋漓地醒来,个个面如菜色心有余悸,腿脚发软地爬起来。
“多谢长老救命之恩!”
李自明长老拾起袖子擦擦脸,摇首:“免了,我也差点中招,这雾有毒,大家将耳目五感封住,免得再被引诱。”
邬姉真说道:“李长老,可若封闭五感,还有别的招数如何应付?”
李自明长老闻言一噎,面色不满:“你怎么如此事多?我自有法子,你这位掌门首徒有何高见。”
“弟子修行浅薄,留在这里也是平白送命,还不如撤退,既然刚化解灰雾的幻象,心中有了警惕,就不容易再中招。”
“胆小鬼!”
“真是家家见地,懦弱得很!”
邬姉真冷眼瞧向那几个出声讥讽她的同门,并不反驳。
胆小鬼也好,胆大鬼也罢,她不明白,为何要做这种既无效益又无价值的事。李自明长老想去自己去就好,拖着其他师叔的弟子干什么。
云师叔魂灯已灭,早已身化天地之间,何况祠堂里并无活人气息。
李自明长老看她如此漠然,认定她是个冷漠无情的人,气的狠甩袖子,作出请客的架势:“你若要走,便不再是玄一宗弟子!”
这人又不是她师父,还管得到她头上?
邬姉真正想反驳,又看其余同门神色愤愤,气焰一下子偃旗息鼓。想着与人为善,免得日后被玄一宗人追杀。
于是改口道:“我并非要背叛宗门,也不是对云师叔忘恩负义。人之生死自有定数,只是不想没完成任务就挂掉。”
瞧瞧,这说话还是要讲艺术。李自明长老听后果然气消了许多,虽然也没听进她的忠告。
众人就这样进了祠堂。
方才进祠堂前,邬姉真抬头瞧了眼祠堂门匾上题着“季氏祠堂”,心想也许这季氏就是此地大族。
不管什么原因,这望族也旺不下去了,祠堂里都落了好多灰,一步一个灰脚印。
“这祠堂可真大,啊!是青龙珠!没想到青灵镇这么个小地方,竟然有这样的收藏!”六师兄正在前面叽叽喳喳,突然兴奋地大叫一声,朝佛龛前一堆青光熠熠的东西扑上去。
但李自明长老的施法速度更快,挥袖一弹,就将他定住了。
六师兄滴溜溜转着眼睛,嘴部像被胶水封住了不能说话,向长老卖乖求饶。
“勿要乱碰!”李自明长老上前来,语气严厉地教训一顿,隔空一点,六师兄又能动弹了,咻地钻回队伍。
“看这季氏并非普通地方望族,竟然能收集到这些纯粹的青龙珠。”
李自明长老拈着胡须喃喃自语,邬姉真却和其他弟子一般,目光为那些灿若晨星的珠子吸引住,无法自拔。
青龙珠实际上是一种天地灵气凝聚而成的矿石,通常为蓝绿色,稀有的是紫色白金色,无一不是光辉灿烂。
这种矿石经采集后打磨成珠子样式,经修仙者灵气盘玩,天长日久则会开灵识,用开了灵识的青龙珠锻剑,那柄剑就会自带仙气。然而,青龙珠本就稀有又经历代修仙者抢夺,已近灭绝。
万没想到能在此地亲眼目睹青龙珠的真貌,邬姉真此刻颇有些高兴,差点都忘了身在未知的环境中。
有弟子提议:“李长老,这祠堂空费许久,我们不如把这些青龙珠带回宗门。”
此言一出,队伍里立刻吵闹了起来。一方认为这是盗窃抢劫有失君子风范,另一方认为拿无主之物不算偷抢,何况玄一宗正在走下坡路,有了青龙珠说不定能重振实力。
李自明长老被吵得不耐烦,青筋直蹦,吼道:“都住嘴!”
吼完,发现邬姉真正歪头好奇地看着他,不解:“本长老脸上有什么东西?”
邬姉真摇摇头,挺直了胸膛,心想这棵老树精怎么脾气如此暴躁。
忽然,李自明长老问她:“你可有和宗主联系过?要不问问他的意思。”
邬姉真这才想起那颗水晶球似的法宝,忙从芥子空间拿出来灌入灵力,可惜水晶球毫无反应。
“李长老,可能此地有屏障,无法和师父联系上。”
众人看罢,只好喃息一声。又看看那些青龙珠,李自明长老面上闪过一丝纠结,吩咐弟子将其取来。
邬姉真默然旁观。
青龙珠已经取走,祠堂里刹那黑了好几个度,伸指只能看见模糊的轮廓,众人借着莹莹剑光继续深入祠堂。
突然,一个惊慌的女声穿透黑暗,从祠堂里侧的小门穿来,紧跟着噗通声自众人头顶闪过。
“什么人!”
众人提剑追伏。
只听黑暗中碰碰通通一阵吵闹,剑光流转,一阵恶风从斜地里扑了出来。
邬姉真和其他同门急忙提剑抵挡,这时又听身后响起一声女人的哭泣,速转身一剑,然而劈了个空。
有男人的声音喊道:“点灯!快!快快!”
“不要,会被发现的!”
先头说话的男人低沉道:“它们已经发现了。”
“噗呲——”火光一闪,同门中有人点了灯。邬姉真的心跳飞快地噗通了几下,回望四周,原来众人跑到了祠堂的阁楼上。再看看其他同门,也是个个面有菜色,显然刚才听到的那番对话不是虚幻。
一个同门不满地推了推那点灯的少年,本是轻轻的力道,那少年却像断根的草芥般向前滑倒了。同门惊呼,抓住他胳膊一扯,对方的血肉竟然瞬间化成无数黑砂,哗啦哗啦,蹦了一地。
这变故突如其来,众人都傻了眼。
邬姉真觉得有点眼熟,正怀疑间,化成黑砂的少年竟然拖着白骨躯干准备爬起来。
“啊,他成了妖怪!”那同门吓得面如筛糠,手指颤栗地松开,见白骨意欲爬起来伤人,立刻一剑挥斩下去。
李自明长老紧盯着地上被斩断的白骨,面如铁青,沉声道:“赶快撤!离梦是中了龟疫!”
龟疫!众弟子听见这个名词,纷纷变了面色,离那具白骨远远的,推搡着挤下阁楼。
邬姉真被夹在人群中,回头望了一眼白骨,忽然想到在寺庙里遇见的那个人。他说,他叫谢春轻。难道是个感染龟疫后不敢抛头露面的修仙人?
拥挤的人流猛然停滞。
“怎么了?”
前面的弟子不动了,反倒有向后退的趋势。
“长老,下面——有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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