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察觉秦傲走远了,邬姉真终于松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开始挖地洞。
先前听到鹿无相身死的消息,心神大受打击,加上饿得头晕眼花,一时没心情逃跑。
这会儿肚子填饱了,脑子也开始恢复正常运转,邬姉真才有心思考虑未来。
首先成婚是不可能的。
她不可能和一个对她毫无用处又处心积虑的人结婚,谁知道秦傲会不会婚后暗害她。
这男人一会儿是小孩子模样,一会儿是成人模样,不知有什么神通?
一般有能力的男人不会饥不择食,她虽是公主可哪儿都挺废物,秦傲追着她不放肯定有其他打算,自己得避着他一些。
要想出个法子蒙蔽住秦傲,趁他不注意偷溜大吉,等逃到混沌海琉斯国的追兵就拿她没办法了。
短短的几秒钟,邬姉真坚定了决心,手下掏洞地飞快。
这地下牢房虽然传说得恐怖,其实只是类似障眼法的把戏,专门用来吓唬琉斯国平民,但王室的人最清楚不过隔着薄而坚硬的地下岩层外是广袤的海洋。
人鱼从海洋中诞生,即使登上陆地,也仍旧对海洋怀着天然的亲近之意。
眼看地洞掏到底了,就差最后一击,海水就会涌进来解放她。
突然,一个声音打断她的思路。
“邬姉真,你在干什么?”
刹那间,身子像被雷击一下子麻木。
邬姉真有些不敢回头,害怕见到一张狞笑着的脸。
然而那声音又继续说道:“你在挖洞,很好,不算蠢。”
这次邬姉真听出一丝端倪,声线不像秦傲的,转身一瞧,原来是谢春轻。
不等她开口询问,谢春轻已开门见山:“我们受过你的恩惠,这次来还你人情,特意来救你。红霜很担心你。”
“红霜身体彻底好了?”邬姉真露出一丝真挚的笑。
谢春轻躲开了她真心的眼神,嗯了一声算作回应,又立马岔开话题:“在这里多待一秒钟都不安全,我本来想带你走,但现在你完全能自己逃出去,我便给你挡挡追兵。”
邬姉真听了很感动,却摇摇头:“我只是动了一点王室的权限,不值得你们冒险,何况红霜刚病好要是被抓了——”
“你真啰嗦,我当然不会让红霜遇险,不是还有另一个谢春轻吗?他会带她安全离开。”
“那你跟我一起跑吧,到时候和红霜她们汇合。”
“不行!”谢春轻斩钉截铁,似觉得这话太强势,忙缓和了声调道,“鹿无相没死,已潜入城中到处找你。你不想见到他么?何况我并不是用真身来挡追兵。”
说罢,他伸手拿出一个纸人,对它呼气一吹,纸人立刻变作邬姉真的模样趴伏在地。
伸手摸去,纸人邬姉真竟然还有微弱的呼吸声,像睡着了般。
谢春轻继续道:“我已通知鹿无相了,他人正在港口等你。”
当下邬姉真道过谢,将地洞最后一层石壁撕开,跳入了上漫的海水中。
谢春轻看着她游远了,勾唇一笑,施法将地洞重新封住,这才慢悠悠地离去。
而邬姉真依照他的话往港口游,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她并不怀疑谢春轻的好意,可是分明有个谢春轻掉进海里生死未卜,出现在她面前的这个是哪个谢春轻。
邬姉真想了一想,港口人多眼杂,就这么游过去被发现的概率太大了,还是从僻静的水道进城摸摸口风。
要是鹿无相正在港口,保不准已被盯上,暂且和他分手去找红霜,之后联系他一起跑路。
她灵机一动,转身游开了。
这时正有一条渔船来到附近,撒网一捞什么也没有,不禁破口大骂外来人都是没良心的骗子!
蓝瓦红砖的城市映照着霞光,呈现出一派勃勃生机,可邬姉真没有心思去欣赏风景,越游越快,还要一边躲避深入水下的船桨。
“小心。”水上忽飘来一阵熟悉的嗓音,听着是谢春轻。
跟着红霜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我有些担心。城里到处在通缉鹿琴师,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还有师父他——”
正是无巧不成书,竟在这儿遇上红霜两人。
邬姉真面露欣喜,正要游上水面打个招呼,却听谢春轻接着红霜的话头安慰道:“放心,一道雷电不会劈死那个谢春轻,毕竟是我的未来哪有越活越废的!”
“你说话就不能客气点嘛?”红霜不满道,“师父就算能力出众,可是难道不会受伤。这都过去好几天了,都不见他人回来。”
嗯?谢春轻不是说已和红霜她们汇合了么?难道——他为什么要骗自己?
只听红霜满怀担忧道:“这几天我卧病不出,城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我们要走,也该给公主告个别。”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谢春轻开口:“红霜,我非有意瞒你。只是如今我们势单力薄,没法帮别人。”
随后他就将邬姉真被赐婚,和鹿无相私奔被抓的事一一说出。
“你是说公主被关进地牢,不日要处以极刑!这种情况我们怎么能离开?”红霜听了愤愤不平,“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遑论修仙人,欠了人情见死不救是一万个不行!”
船身内响起走动声,摇晃得水波颤栗。邬姉真心中好似起了一丝丝涟漪,缓缓游出水面。
她现在肯定,红霜两人不知道谢春轻暗地回来了。
“红霜。”邬姉真叫道。
正要弃船上岸的人影愣住,随即惊喜地转过身。
红霜眼里迸发出一阵喜悦的亮光,飞扑上来,被“谢春轻”猛地拉住后衣领,斜斜地立在船舷上。她的衣袖几乎垂到水里,沾湿一片。
“公主殿下,他们说你被抓了,你怎么又出现在这里?”红霜担忧地上下扫视着邬姉真,见她身上没伤,才松了口气。
邬姉真摇摇头,不想说那些无聊的事情。
“现在这种情况,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
不知道什么原因,红霜对邬姉真天然有一种好感,就喜欢亲近她,哪怕是她性子没有江月知十分之一好,可还是更喜欢她一点。对江月知是好朋友之情,对邬姉真却有一种血缘上的亲近感。
这其中原因就连红霜自己也搞不清楚。
邬姉真瞥了一眼谢春轻,没发现他和那个有什么不同,于是笑得亲和:“我是被谢春轻放出来的。”
“啊?”红霜果然疑惑了,转头看向“谢春轻”。
对方摇摇头。
“放你的人可能是师父。可他怎么不回来见我?”红霜咕哝。
邬姉真笑得无辜:“是吗?可分明是他叫我和你们汇合,还说鹿无相在等我。”
“师父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那我们一起走吧。快,别等其他人发现。”红霜大大方方地向她伸出手。
邬姉真噗嗤一声,探出脑袋在红霜手背轻吻一下,在对方脸颊飞红地瞬间,飞快钻进了船舱。
“谢春轻”吃惊地瞪着邬姉真的动作,低声骂道:“轻佻,真是一条未开化的野鱼!”
红霜愕然。
邬姉真笑得恰如三月春花,趴在船舱边,一边眼神紧张地巡视四周,一边不走心地解释:“这是人鱼的感恩礼节,只有重要的人才能获得人鱼的祝福!”
“再说,我们都是女孩子,抱抱亲亲正好增长感情。红霜,你认为呢?”邬姉真故意拉踩“谢春轻”,谁让他和某个讨厌的人长得一样!
“谢谢你的祝福。”红霜欣然点头,钻进船舱,就要拉起邬姉真的手回吻,“我也把祝福送给你。”
快要亲上时,突然一只大手斜地里伸过来,拦住了红霜。
“谢春轻”森冷的声调道:“少腻歪了。一会儿追兵就要来了。”
他把红霜拉到船舱外。
船只划破水流,缓缓游出城市。
邬姉真窝在船舱角落,躲避着外人的目光,哼笑声。
刚才她就是故意的。效果也很显著。可是没想到红霜竟然真的有几分喜欢自己!
她们可能还有时间成为真正的朋友吗?
听着船桨摇开水流的声音,邬姉真笑着忽然心情低落,一对亮晶晶的漂亮眸子像蒙上了一层雾霾。
邬姉真捏着嗓子问:“什么时候到港口?”
不等人回答,摸到船舱里一件外衣套在头顶,偷偷往外瞧。
虽然鹿无相出现在港口可能是骗局,但她心里仍怀着一丝期待。
港口的守卫比平时严密了许多,就连水道都被安装了栅栏,正挨个检查一艘艘渔船。
望着这一幕,神情不由得变凝重。
“谢春轻”讥笑地回头看了眼船舱,故意大声道:“看来王宫的人是发现了什么?”
红霜说道:“那干脆再等一段日子走吧。”
话音刚落,额头挨了一击栗子。
红霜怒瞪对方,却被告知:“我可是你的主人外加救命恩人,确定这么对待我?”
红霜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不甘愿地偏过脑袋。
邬姉真没心情听那两人打情骂俏,察觉一些脚步声正往这条船上走近,忙从后面跳入水中,无声溜走了。
整座城市像一张天网兜住了她,四面八方都是绝路。
时间一晃过了两天,邬姉真绝望地在四通八达的水道中躲避搜查,至今不明白,本是同根生的君主表哥为何要逼她入绝境。
还有那扮演双面人的谢春轻为何要暗害她?
红霜和另一个谢春轻估计早已离开,其实,她们就算留在这儿也无济于事。
邬姉真不肯死心,重新溜回了别院,想着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可能那些蠢蛋搜查过一次后就不再回来。
事实也证实了她的猜测。
偌大的别院重新封住,里面的花草好像失去了阳光和雨露照拂,一个个焉头搭脑,春色尽失。
正如邬姉真耸拉着肩膀,丧家之犬般东瞧西望,生怕看见某个突然冒出的侍从。
穿过大理石走廊,邬姉真熟稔地往寝宫走,忽然身后传来一道声音。被发现了!
惊慌失措之下,邬姉真头不回拔腿就跑,可是脚步声追来,一只手抓紧了她的右臂:“是我!”
邬姉真拼命挣扎,那只手犹豫了下抓得更紧了。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某种现实,邬姉真停下可笑的动作,转头。
某个修长的身影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下,立体而俊秀的脸庞有一半隐匿在大理石廊柱的阴影中,碧翠色的眼眸正复杂地望着她。
被他这样注视着,邬姉真感觉自己像是个犯了不可饶恕之罪的恶徒。
奇怪。
“鹿无相,你一直躲在这里?”目光顺着他青衣缓缓滑落,在他空着的另一手中发现了一副茭杯。
邬姉真抿了抿唇,扯出一丝难以置信道:“你一直在这里卜卦?”
其实她还想问,为什么鹿无相不来找她,不来救她?可是这种话说出来太跌价。
突然的,一股恨意快结成蛛网,冷冷地罩住心房。邬姉真像一只正要捕食的母蜘蛛,攀在网线上,用一种隔绝了热情的冷漠眼神瞧着他。
鹿无相犹豫瞬间,张嘴解释:“我用茭杯算你的位置时——”
“什么?”邬姉真抢先质问。
“发现你命数将绝,”他眨眨眼,声线一如既往,“而且你若一死,琉斯国就会发生地震海啸,自此族人灭绝。”
“荒谬!”邬姉真恼怒地挣开他的手。
鹿无相看着她发火,反倒很快接受了现实,眼神柔和了下来:“你不信,要试一试吗?”
试他嘴里那个无畏的预言?邬姉真退后半步,摇头:“我不信。一个人的生死怎么会决定一个世界的生存或灭亡,这不符合客观规律。”
鹿无相仍站定在那儿,用那副姣好的皮囊和温柔的语调蛊惑着她,要引她入歧途。
只听他说:“邬姉真,这个世界注定要覆灭,联系万千时空的罅隙世界极不稳定,而且随着对其他世界的影响加深,罅隙的崩塌势必会发生。你之死只是导火索。”
突然鹿无相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无奈:“你知道琉斯国为什么会建立,而且过了数个世纪也兴盛不衰?而历朝历代,总只有一位公主在世。”
邬姉真预感到某种危险将近,忙要喝止他,可是却晚了一步。
鹿无相真冷情,竟然把真相说出来让她难堪。
“琉斯国的公主体内被寄放着这个罅隙世界的气运,一旦身死,气运就会消散于天地,琉斯国自然也会遭遇灭顶之灾。”
“所以陛下替我和秦傲赐婚,也是为了避免亡国?”邬姉真很聪明,知道她身负气运之后,便立刻有了几种猜测。
最为可信的是秦傲能延长琉斯国的气运,至于是生一个公主继续延续传统,还是有别的法子,这就不得而知。
鹿无相肯定地点点头。
可是邬姉真不打算放过他,质问:“那你呢?一直躲在这儿装死,是想眼睁睁看我死在地牢里,还是最终受不住痛苦被迫嫁给秦傲?你的心可真狠!”
“我不是——”
“你闭嘴!男人的臭嘴里吐不出珍珠,甜言蜜语比让海蛇咬一口还可怕!”邬姉真恼怒地打断他,自以为看破这男人的凉薄本性,面色愤恨不已。
一个两个都是这样,欺骗她,将她玩弄于股掌还自以为了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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