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无相几次想开口,可是都被邬姉真恶劣的态度打断了,一时也微微怒火。
他伸手拽过邬姉真手腕,将人拉近,飞快地往她嘴里塞了一片黄莲。
邬姉真立时苦涩地说不出话来,双眼含泪地瞪着他控诉:“你在拿什么毒药害我?”
鹿无相板正脸色,解释说:“你骂的太脏了,而且全是无稽之谈。我不是海蛇,也不是愚蠢的丑陋鱼人。”
“哼哼——”
“咳,对这件事我有明显的态度,但并不是想要害你。”鹿无相看她苦得脸皮发青,又塞给她一颗糖果,随后才解释道,“于我而言,你的灵魂永垂不朽,身死也只是脱离一具躯壳,你还是你啊。”
“哼嗯——放屁!”
“虽然每个世界的你性子有些差异,可本质是一样的,你在变化,我也一直在变化。世上的爱意也在流动中,如果它像飞舞的昆虫被封印在松树的油脂中,这份爱就成了化石,而你我不复存在。”
“???这和你要看着我去死有什么关系!我管我是不是我,谁想去死?何况——不管儿女私情,鹿无相你就不同情琉斯国那么多条性命。”
鹿无相语气平静:“她们与你我一样,从天地中诞生,也终将消弭在天地间。琉斯国消亡是罅隙世界的选择,强留住它也很难尽人意。”
邬姉真眉毛紧蹙,倒不是觉得鹿无相在疯言疯语,她本人也很认可这种自然理论,可是痛在她身啊!
死亡不是眼一闭就走了,而是灵魂被无形的手撕扯出来,福气大的人死的快些,但绝大部分人要经过咽气的痛苦。
像是看出她的担忧,鹿无相提议:“我有办法让你无痛苦地结束这辈子。”
邬姉真默然无语,撇开头。谈论这种事怎么感觉别扭呀。
“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你真的不想亲眼见证真相吗?”
听着他带着一丝笑意的语气,邬姉真承认她心动了,不是因为眼前这张漂亮的脸蛋。她反问:“我不是已经从你那儿知道了?”
“原来你这么信任我!”那声音的主人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显出爽朗开阔的笑意。
真少见,邬姉真瞧着鹿无相那张笑得有点变形的俊脸,感慨着。
直到最后,邬姉真装作不情愿地答应他,在消亡之前,一起去探个究竟。
世上总有人不把性命看作第一重要的东西,生命对她们而言只是一种体验的载体,当**消失,生命也就该回归本来的模样。
刚才,邬姉真从鹿无相那儿得到了最后一点的愿望。
既然要弄明白究竟,那就不能悄摸摸地离开,两人招摇过市般地抢劫了一条渔船,直驱城外。
岸上、其他船上的琉斯国人吃惊地瞪着两人,划船的忘了要摇桨,缉拿警察忘了追捕犯人的责任。
邬姉真坐在船尾,指着那些呆瓜样的人物哈哈大笑。
这种时候,她真正是邬姉真,傲慢无礼的家伙,蔑视一切权威的恶徒!
“船为什么划得这么快?”邬姉真问道。
“因为我用了法术。”鹿无相走过来,拿着一支望远镜向后观察,是在查看追兵?
“你之前为什么不用法术?”
“忘了。”
“哼我看你是故意的。”邬姉真龇牙威胁。
“真不是,告诉你个秘密。”
邬姉真收了利牙,凑近听:“快说!”
“我也是罅隙世界的人,不过那儿只有我一个。”鹿无相像是被她感染了,低声打配合道,“所以,当我顺从自然的心意,我便拥有无穷的力量和数不尽的福气,可是当我为了一己之私,我的力量也就会削弱甚至消失。”
说完这些,他看过来的眼神似乎变得忧伤。
邬姉真心中震撼,不知道怎么回应,原来眼前的这位气运之子也有不自在的地方。
她转开眼道:“呵,我不信。男人的话就像海市蜃楼,瞧着美,实际上可能是个陷阱。”
“是的,我才华横溢举世无双的尊贵大诗人。”
邬姉真老脸一红。
正是傍晚,两人望着瑰丽的夕阳海景,无不叹息。
追兵们遥远地追着渔船留下的一丝轨迹,像恶狗闻着肉味穷追不舍,可是他们不知道啊,鹿无相在引他们上黄泉之路。
透过那面皇家旗帜的船帆,邬姉真可以猜出,尊贵的陛下也追来了。
海上风平浪静。
莫名其妙地,有一丝不妙的预感袭上心头。
邬姉真刚要察看情况,船只就猛地一晃,是被某个东西撞了下。
往海里一瞧,邬姉真立时怒目圆瞪,指着某条黑影大叫:“是那条恶鱼,鹿无相!去,弄死它!”
“感觉你在使唤狗。”鹿无相嘟囔声,心神也警惕起来,盯着恶鱼。
“管他的,再不处理那条恶鱼,说不定船又会被撞翻!”
“这鱼应该有主,每次都逮着我们折腾。”
邬姉真点头:“说不定就是秦傲养的狗鱼!”
“噗嗤!嗯狗鱼,这名字怪好听的。”
这种关键时刻,鹿无相竟然笑场了!邬姉真又瞪了他一眼,让他保持严肃,她们正要探查琉斯国历史的真相,如同在研究一项神秘的学问。嬉皮笑脸的,成何体统?
“走,我们把他们引入混沌海。”
恶鱼潜伏在海里,忽远忽近的行踪不定,要想把它弄死得废上一番功夫。说不准那时追兵就过来了,将她们团团包围。
鹿无相伸手牵过邬姉真,两人一起待在船头小心注意恶鱼的踪迹。
越靠近琉斯国边缘,海上逐渐不平静了,风浪越来越大,猛烈地撼动着渔船。
呼吼——呼轰!呼吼……
邬姉真受不了可怕的大风大浪,缩进船舱,眼神瑟瑟发抖地盯着外面。
漫天水汽侵入船舱,打湿了薄薄的衣料,一股冰寒之意沿着脊椎骨不断往上攀升。
鹿无相回头关切地瞧她一眼,张唇说道:“混沌海到了。”
邬姉真没回答,不用他说也知道他们已进入了另一片凶暴的海域。
水汽氤氲,昏天黑海,整个天地都像要被卷入海底漩涡,几近碎裂,浊浪奔腾咆哮,好似一只只远古凶兽被放了出来。
船身剧烈地摇晃,在鹿无相拼尽全力的掌控下,这才勉强没有断成几节。
他迎着利风唤道:“邬姉真,你快过来。船坚持不了多久。”
可邬姉真第一次见这种架势,出于生命本能早就吓趴了,听到他的话,声音凄惨地喊道:“我害怕!你能不能拉我一把?”
“我分不出精力去拉你!”
这会儿邬姉真万分后悔,都怪她听信谗言,跑到这么恐怖的地方验证一些无聊揣测。
琉斯国的人估计不会再追上来。
可是鹿无相还在那儿喊道:“这只是混沌海的边缘,一会儿才到中心区域,你若不在我身边很可能被涡流绞灭,或是被冲到别的世界。”
混乱的风暴流中,邬姉真突然大骂一声,未等鹿无相听清楚,一阵激烈的风浪扑来,掀翻了船只。
鹿无相噗通落入水中,海水击打得他眼皮都要睁不开,一张嘴咸咸的海水就会灌进肚子。
邬姉真肯定被风浪吹到别处去了!
他应该事先提醒邬姉真,最好拿根粗绳把她和自己绑在一起,这样不会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被他心心念念的某人此刻正在凶暴的海浪中跌滚不止,刚要冒出头,立刻被海浪一巴掌拍下去。邬姉真气得快冒烟了,决定潜进水深处再离开。
这片海域很古怪,海面底下洋流错综复杂,几乎是乱来不说,水黑得如墨,压根看不清该游往哪里。
邬姉真心里咯噔一下,还是游出海面,探出头接受暴风浪的洗礼。
正头脑发昏间,霍然瞧见一艘银白色金属外壳的船舰缓缓驶破风浪,从面前擦身而过。
邬姉真瞪圆了眼,没注意一道风浪拍来,吃了一嘴海水。
眼看船舰即将驶走,邬姉真忙对着船头大喊大叫,甚至伸手抓住了缠在船壳外的水草。
听说海上有幽灵船,可这船很新,简直比琉斯国的技术还要高明。曾经在有插图的史书上看到过,这应该是高纬度文明的星舰,只是发生了什么灾难,这使这艘星舰流落到混沌海成了幽灵船。
正要攀着水草爬上星舰,水里突然伸出一只手,猛地拽住她拉进水中。
邬姉真下意识向那东西挥了爪子,三道血痕留在鹿无相的脸蛋上。
他一声也不哼,面无表情地拉着她游远,等那只幽灵星舰离开,这才开口:“胆子真大,幽灵船都敢上,却害怕海上的风浪,不怕回不来?”
邬姉真理直气壮:“我从来没见过大风浪,怎么可能不怕?但是那不是幽灵船,是一艘星舰!”
隔着水汽都看见了她眼中的兴奋,鹿无相颇有点无奈道:“的确是星舰,可是上面没人,那也是幽灵星舰。”
“对了,我刚才看见那艘星舰外壳上的名字,叫——紫罗兰号!”
鹿无相微笑:“你似乎因没能登上幽灵星舰有点失落。我在另一个世界看过一部电影,讲了女主一行人出海游玩结果发生海难,一行人登上幽灵船,结果和以前的自己相遇,你猜猜后面发生了什么?”
“精神失控,自相残杀。最后一个也没逃出幽灵船。”
鹿无相挑挑眉,有点讶异:“你看过那部电影?”
“没有,我猜的。”邬姉真开始不耐烦。
“其实最后只有女主逃出去了,但她最终也没有逃出去。”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幽灵船的形成原因——船上之人生前的执念。女主她的执念在那艘船上。”
“这样说,那艘星舰也承载着某些人的执念。”
“不过奇怪的是,那艘星舰里面光洁如新,并不像是遭遇灾难时被迫放弃,倒更像有人主动抛弃了它。”鹿无相微蹙眉宇,似乎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邬姉真懒得再想,反正星舰已经游远了,大概率她们不会再遇见。便转头问鹿无相:“现在船翻了,琉斯国的人估计也不会再追上来。该怎么办?”
“不,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随着他话音刚落,一艘艘精铁船队冒着风浪冲进混沌海,彼此打一照面,都露出个理所当然的表情。
看来琉斯国人在上千年的历史中已学会了更高明的造船技术,那些都是秘密研发的船舶。
秦傲一身黑衣,装逼地立在风浪中,不屑地瞧着邬姉真两人。
琉斯国君主面色发青,强壮镇定地喊道:“邬姉真,你忘了身为公主的职责吗?要永远守护琉斯国,永不离开这片领域!”
“我从来没忘!可是你们却欺骗了我!”
这话一出口,对面的人微愣,随即露出个冷笑:“看来你知道了真相!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什么罪!身为公主,享受锦衣玉食,却屡次失责,你良心过得去?”
对待后半句,邬姉真还有一丝迟疑,毕竟自己的确没担起公主的责任,可理不直也得气壮。
她立时挺直身板,回怼道:“公主的职责是守卫琉斯国,可是天意要灭亡琉斯国,为何要逆天而行?生命并不因躯壳的死亡而消失!”
“荒谬之谈!”琉斯国君主气得牙齿都快咬碎了,尽力放平声调道,“是那个小子引你入了歧途!公主你快回来,我已经找到两全之法,不会逼迫你和秦傲成婚!”
他以为自己是怕和秦傲成婚才逃走,最开始是这样,可现在不同了。
邬姉真坚定地看着他,摇了摇头:“不。”
“你不回来就是千古罪人!”
“无所谓。”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