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也不看林尘，阴沉着那张矜贵脸，用那双镶金的筷子，夹了一片蘑菇，低下头，优雅的吃起来。
林尘脚步顿住，他面色一僵，须臾，便恢复了平静。
他转过身，心情复杂的、缓慢的往餐厅走去。
霍延曦静静吃着菜，没看他，也没有说任何话。
林尘望着桌上热气腾腾的海鲜粥，沉默着，拿起靠近他这边的小瓷碗，用汤勺盛了一小碗，又耐心的将其中的葱丝与姜丝一一挑出来。
做完这些，他才将那一小碗海鲜粥，递到霍延曦手边。
全程，没有一句交流，空气静谧的可怕，却又有种别扭的和谐感。
霍延曦见某人固执的站着，心情无缘由的烦躁，他烦闷的放下筷子，筷子接触瓷盘，发出清脆的响声。
“要么坐下吃饭，”霍延曦语气强硬，他蹙着眉，他扬起脸，嘴角滑过一丝轻薄的冷意，“要么我喂你吃点别的！”
……
林尘喉结不受控的涌动了一下，生理性的不适，让他在听完霍延曦这句话后，那张没什么血色的脸上终于在反复纠结中，显露出无法掩饰的嫌恶。
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用最稀松平静的语气，说出最无耻、最下流的话。
霍延曦的心是脏的，林尘觉得，那张矜贵、傲气又痞帅的脸，长在他身上，真是浪费！
满心的嫌恶，却不影响林尘，在此刻，做出某种意义上‘正确’的选择。
所谓选择，无非是霍延曦给他的施舍。
若真有的选，林尘会……在霍延曦说完那些话时，将那锅海鲜粥全部扣在他的脑袋上。
林尘脱去外套，放在左手边的餐椅上，在霍延曦对面坐了下来。
虽然，对面那张脸，真的很讨厌，但此刻，林尘不得不承认，他的肚子已经饿的咕咕叫。
中午挂完水，他没什么胃口，什么也没有吃。
晚上，他又被拉去了酒局，那种场合，他能有食欲才怪。
林尘动手盛了一碗粥，低着头，安静的吃起来。不知是太饿了，还是粥的味道真的很棒，他竟又添了两次。
霍延曦吃完一碗粥，眼见林尘又盛了一小碗粥，觉得已是很新奇，等林尘再添第三碗的时候，他不自觉的放下了筷子，盯着林尘，打量起他来。
林尘低着头，一勺一勺，吃的很慢，很专心。他那副安静、乖巧的模样，让霍延曦看得出神。
霍延曦没有意识到，他一直盯着林尘看的表情，很奇怪。不知不觉中，他竟冷不丁的问出一句，“有这么好吃吗？”
“嗯。”
林尘下意识的回应，握着餐勺的手一顿，刚才一直在认真的吃饭，心无旁骛，以至于，下意识的就……吃多了点。
“不错。”
林尘面色如旧，本是夸奖的话，配上那张没有半分笑意的脸，倒像是被人强迫夸奖似的。
不错。
看来，的确是很不错，才能让他这么直白的给出，这样的评价！霍延曦心想。
否则，以霍延曦对林尘的了解，他肯定会反骨的说一句‘没有’，小小刺激他一下。又或是沉闷的不发表任何意见，将自己所有的情绪隐藏起来。
“可以……”
林尘忽然抬起头，剩下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他很诧异……霍延曦在看他，很认真的，在看他？
目光交汇，霍延曦猛地收回视线，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
“什么？”
“电脑，可以还我吗？”
林尘淡淡道，他握着勺子的手，也悬在了半空，一如悬着的心，在等待霍延曦的回答。
“不可以！”
霍延曦拒绝的干脆，语气刻薄、刁滑。
林尘无意追问为什么，可就是他这副不管不问的态度，令霍延曦很是不满。
霍延曦尖酸的讥讽道：“法务部的人有手，有脚，有头脑，不需要你乐善好施，越俎代庖！”
……
虽然法务部的人是挺难缠，但是林尘想要自己的电脑，并不仅仅是为了……
算了，今天，他不想和霍延曦再起冲突，他也懒得去解释什么。
不给，就不给吧！
林尘的沉默，在霍延曦看来，是一种无声的默认。
“我吃饱了！”
林尘放下手中的碗，碗中还剩了一些粥，他也没有胃口吃了。
他起身，准备离开餐桌，似是想起什么，便淡然的对霍延曦道：“苏盈见的是，创和的人！”
霍延曦剑眉微扬，嘴角勾起阴冷的笑意，“老头子要是知道，他亲手培养的市场总监，不仅本人是个废物，还养了只白眼狼，肯定会气到吐血！”
霍延曦悠悠扬起眉梢，伪善的笑道：“苏颖走的路，你怎么没试试？或许……”
他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可还未说完，便被林尘清冷且沉静的声音打断，“有些愚蠢，一辈子，犯一次就够了！”
这是他身经百战、痛定思痛后，提炼、总结出的领悟。
在霍延曦眼皮子底下，阳奉阴违，搞背叛，于他而言没有任何好处，也没有胜算。
霍延曦聪明的有点过分，仅凭林尘的一句话，就猜出了苏盈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可正因为霍延曦过分的聪明，才更让林尘觉得，他很可怕。
对手太过聪明，于他而言，并不是一件好事。
就像林尘，每天需要面对这个人，很煎熬。
“哦？是吗！”
霍延曦漫不经心的打量着林尘。
他不屑的冷哼了一声，仿佛一眼就看穿了这个满身都是傲骨与刺的男人，心口不一。
“愚蠢的人，是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愚蠢的！”
霍延曦冷声，挖苦着林尘。
同时，他的眼中闪过诸多过往，眼底满是嫌恶。
“霍总不是说过，近墨者黑吗？”林尘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但愿，您不会被我影响。”
说完，林尘转身，欲离开餐桌。
霍延曦眸光一亮，旋即，又恢复了冷酷。
“回来！”林尘停下脚步，回过头，霍延曦已经起身，面色阴沉着从他身边经过，“桌上乱糟糟的，等我收拾吗？”
林尘斜睨了一眼，抿着唇，收敛了眼中的愤懑。
霍延曦的背影潇洒不羁，却只让他觉得欠揍！
林尘一声不吭，任劳任怨的，将桌子收拾干净了。
他从冰箱里，取了牛奶出来，习惯性的加热好后，将牛奶放在了卧室的床边。
想到昨晚，在这个房间，这张床上，发生的事情，林尘觉得身体发麻且逐渐冰冷，他厌恶的转身，往客厅走去。
相较于卧室，他更喜欢待在客厅或者书房，但那也只是相比较而言。
霍延曦洗完澡出来，伸手拿起窗边的手机，注意到了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嘴角微扬起笑意。
他端起牛奶，边刷着手机，边喝了一口，随即，悠哉悠哉的往卧室外走去。
林尘本想坐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霍延曦来了，意味着，今晚还有的折腾，可一躺进沙发里，他竟然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霍延曦走到客厅，便看到林尘窝在沙发里的样子。
他将自己抱成一团，像一个奶白色的糯米团子。
走近，看清他白皙俊秀的脸上，透着绯红，那双紧闭的双眼上，纤长的睫毛，忽闪忽闪，轻轻的抖动着，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这个人，只有睡着时候的‘乖’，才是真的。
这份真里，却又不可避免的夹杂着，真实的不安与恐慌。
霍延曦别有用心的踢了踢林尘的小腿，林尘本能的一缩，陡然间被惊醒。
林尘撑起身子，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不小心睡着了。
可眼前……霍延曦正不怀好意的盯着他，那种眼神，林尘太明白他想做什么了。
霍延曦饶有趣味的打量了林尘半天，见他眼尾抽搐，如鲠在喉的样子，实在是太有趣了。
可昨天，他不是这样的。
霍延曦收敛了目光，抬起手，林尘本能的后退，躲闪开了。
霍延曦后知后觉，他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想去触摸林尘的额头，他冷着脸收回了悬在半空的手，斜睨了一眼坐在沙发里的林尘，终于道：“去洗澡！”
林尘有些意外，可见霍延曦已经背过身，仰头喝着那杯热牛奶，他便起身，可他刚站起来，霍延曦便又将身体转了回来。
两人近在咫尺，可以清楚的听到，彼此的呼吸与心跳……
霍延曦低垂着眼眸，盯着林尘看了片刻，凶巴巴的说：“什么烂造型，品味真差！林尘，你是被降职，不是被降智！少穿成这样，出去给我丢人现眼！”
……
说完，霍延曦率先后退了一步，将手里的牛奶一饮而尽，随后不耐烦的将空杯子丢给林尘。
“霍总，我现在……”
丢人现眼？
没记错的话，他现在可不用每天跟在霍延曦身边了，自然不用整天穿的西装革履，他不喜欢，也不是他的风格。
林尘察觉到霍延曦眼眸中的警告，将‘已经被降职’的话吞回了肚子里，只简单说了句：“是，霍总。”
他喜不喜欢不重要，霍延曦不喜欢，很重要。
这种小事，没有必要争辩，甚至都没有必要提起。
“你除了这句话，就没有别的可说的吗？”
霍延曦冷着脸，满是不悦，瞪了眼林尘。
面对霍延曦的讥讽，林尘想不到还能说什么。
能说出口的，就只有那句‘是，霍总’，再说下去，就不是什么好话了，就没有说的必要了吧！
他和霍延曦之间，本就无话可说。
不过……
林尘想起了今晚的酒局，如果不是霍延曦忽然出现，他还不知道被房九洲整成什么样子。
虽然不清楚，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但他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了……
林尘一向，恩怨分明。
“今晚，谢谢你！”
林尘声音很轻，但霍延曦听的真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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