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咋说啊姐”
“大夫说没想到他这次醒来会有神智，而且还挺条理清晰的，说一会儿再去做脑电波核磁，出院暂时不行，小季的攻击性很高，需要观察期”张曼看着手里的单子叹气，这几天季时雨快吓死她了。
季时雨当时昏迷后，郭青山抱着他往急诊跑，晚上人就醒过来了，但是谁都不认识，举着张曼刚买的暖壶对着郭青山就砸下去了，血流了一地一脑袋，三个男医生都摁不住他，打了一针镇定睡过去，第二天下午醒是醒过来了，但是又开始暴走伤人，郭青山抱着他试图给他摁住，结果他一口差点儿把郭青山胳膊上的肉咬下来。
这次打完镇定，把季时雨转入了高危病房，还绑上了束缚带，昨天早上醒过来一次，挣扎到最后四肢全部破皮流血，郭青山为了不让他挣扎，抓着季时雨的胳膊腿儿，掐着季时雨小臂上全是青手印。
今天醒来能认识人，听的懂人话还能要吃要喝简直就是奇迹降临，医生昨天说，如果季时雨再次醒来还是不认人，而且继续无差别攻击他人，他今天就要被转入封闭式病房，而且很可能他后半辈子都无法恢复神智。
张曼和郭青山短短四天哭出一条长江来，两人眼睛都肿得像核桃，张曼的丈夫主动承担守夜，但郭青山在家完全睡不着，就跟着一起陪，熬的二十多岁的大小伙子精神头看起来不如楼下花园里用背撞树的大爷好。
“一会儿你妈过来给你送饭，你要不回去吃吧，小季也醒来了，我陪着，你睡醒了再过来”张曼虚着抱了抱郭青山，郭青山摇摇头“我陪他”
张曼知道劝不动，季时雨睡着他都不愿意走，现在季时雨醒过来哪能走？
她拍拍郭青山的背说了声谢谢，然后打了个哈欠进去和季时雨说了一会儿话就回季时雨家补觉。
郭青山进去的时候季时雨还在梗着脖子问他“结婚吧，结婚吧，结婚吧，结婚吧，结婚吧，结婚吧”
郭青山正想着怎么堵季时雨的嘴，余光里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门口来回挪步也不进来，突然郭青山站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妈？”
“妈！？”季时雨使劲儿挣扎又因为胳膊太疼躺回去，使劲儿地伸长脖子往门口看。
“那个，你们聊，你们聊完再说”郭青山妈妈没想到一到医院就是如此震惊的一幕，自己儿子耳朵红的能滴血坐在床边，床上被绑着的那个嘴里一直念结婚结婚的，看来还真是季时雨主动表的白，这一醒来就求婚，还叫她妈，她确实是没想到。
“不用妈，说着玩的，你进来吧”说完低头亲了一下季时雨愤怒的眼睛小声说“这是我妈，别说结婚的事儿了”
“我是认真的，不是说着玩”
“嗯嗯嗯”
“季时雨，小季啊，你还记得阿姨吗？你小时候来过我们家的”郭青山的妈妈名叫彭水玲，很是和蔼慈祥但是不擅长管理表情，她笑得颇有一种呲牙咧嘴的样子，使劲儿对季时雨更和蔼一些。
她是见过季时雨发病时候样子的，劲儿比牛大，为此她带着老花镜和老郭在互联网上查阅了很多信息，看到儿子一副生死相依的样子，彭女士觉得真丢人的同时也深信不疑他们一定是网上说的什么灵魂伴侣，大概意思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差不多。
季时雨卡了壳，瞪着眼睛看彭水玲，彭女士觉得自己脸要笑烂了的时候季时雨声音洪亮中气十足的喊了一声“妈妈好！”
郭青山：……
季时雨：……
彭水玲：……
“不是不是，阿姨好！”依旧的中气十足。
“啊，啊？哦，好好好，你吃点儿饭？”彭水玲刚把保温饭盒打开就被郭青山扣了回去。
“我吃这个，他吃的一会儿送过来，我跟他一起吃，妈你坐”彭女士坐下之后，郭青山接了电话下楼给季时雨取外卖，留下两个世界上最尴尬的人大眼瞪小眼。
“小季啊”
“阿姨啊”
“小季你先说”
“阿姨你先说”
……
“咳，小季，过年我跟你叔叔不打算回去了，你喜欢吃什么馅儿的饺子啊？阿姨都能包”彭女士搓搓手，她记得儿子说过，季时雨超级能吃而且也很爱吃，那就给孩子多做点儿好吃的。
“我爱吃豇豆馅儿的，行吗？”季时雨乖巧的不行，彭女士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行，怎么不行，你看看这几天你瘦的”
“没吃饭就瘦了”
“是啊，这几天你没吃饭”
……
气氛再次凝固，大冬天的，季时雨和彭女士出了一身汗，季时雨搓搓绑着自己的束缚带，这是个好东西，不然他现在肯定尴尬的手脚不知道怎么放，他看着彭水玲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渐渐不安，完了，经典台词要来了！他决定先发制人。
“阿姨，我要和郭青山结婚，我不会和他分开的”眼神坚毅的想要入党，饿的眼冒金星的季时雨此时目光炯炯的看着彭水玲，彭水玲女士根本接不上话，她嗯嗯啊啊的也没说出来一句，这结婚不得问郭青山吗，跟她说啥啊！而且看刚才的样子，俩人不是已经说好了。
“阿姨！我很爱郭青山，我不能离开他，他也不能离开我，我们会结婚的！”季时雨看彭女士半天嗯嗯啊啊也没有结果，再次开口，更加笃定，为了证明他的真心，上半身努力抬起来，脖子上都冒青筋。
“好，好，结，那，那个彩礼，彩礼要不要和你姐姐商量一下，你们要多少啊？”彭水玲女士试探的开口，这个娶媳妇彩礼他们都给郭青山准备好了，那娶男媳妇儿还能用吗，够不够啊。
“我可以把我全部的存款给郭青山！”季时雨显然已经饿到精神涣散，以为问他要彩礼。
他想这也能理解，张曼结婚的时候他姐夫给彩礼就给了十八万八，他目前没那么多，但是他能把所有的钱全部给郭青山！
“不用不用，你还是要和你姐姐商量一下的”紧张过头的彭女士也不知道她自己在说什么。
“不用！我全部给他！”
“用的用的，那是你姐姐”
“真的不用！”
……
“吃饭了季时雨”郭青山从门口走进来，脸上带着遮都遮不住的春风得意，路过彭水玲女士的时候得意的挑眉，彭女士不可置信，孩子们都疯了，她坐下继续笑着看季时雨。
“帮你解开以后，你要是头疼或者看不清听不清都要给我说，不要攻击人，季时雨你要是被关起来了，我们就没办法结婚了”郭青山拿着手机给季时雨说注意事项，季时雨两只眼睛已经长在他的红米肠上面了，忙不迭地点头，郭青山怀疑他其实什么都没有听到。
看着季时雨吃饭，彭女士不可抑制的想到小时候家里刚捡回来的小狗，吃着翻跟头把自己翻进奶盆里，现在季时雨马上就要脸吃进饭盒里了，郭青山时不时扒拉他一下，没一会儿又埋进去，吃相极其不雅，吃的如同蝗虫过境，寸草不生，郭青山在旁边自己吃两口，然后给季时雨把小饭桌上的空盒子拿下来再放新的上去，跟流水线一样。
看着看着彭水玲女士也不知道怎么的，想到小时候的季时雨，粉白粉白的，看着可爱的不行，跟黑不溜秋又不爱说话的郭青山完全不一样，性格也好，甜甜的见到她就叫阿姨，最初知道儿子喜欢季时雨，她高血压都犯了，但是将近十年下来，耳朵早就被磨出了茧子，喜欢吧，爱吧，随便吧。
郭青山一开始给她打电话说季时雨生病，她就想初一和老郭来看看两个孩子，谁知道没过几天再问，季时雨已经精神失常住院昏迷不醒，这几个字吓得老郭和她连夜坐红眼航班过来，一开始想劝郭青山算了，跟精神病人的以后是说着玩的？万一季时雨暴起伤人或者一辈子神志不清，她儿子咋办。
一辈子有多久，说是眨眼就过，可落实到每一天那就是一分一秒，快不了也慢不了，只是她看到郭青山胳膊上被咬得差点儿掉一块肉下来也不松手就是要抱着季时雨，看着郭青山顶着脑袋上的纱布蹲在季时雨病房门口和张曼边吃盒饭边抱头痛哭，看到郭青山为了照顾季时雨，家也不回，觉也不睡，班儿也不上，为了不让身体垮掉，天天蹲在季时雨床头往肚子里灌葡萄糖。
她觉得这样也行吧，活着要图点儿什么，郭青山就图一个季时雨。
眼下看着季时雨吃饭，想起刚才季时雨跟她说结婚什么的，还要把钱全部给郭青山，彭女士眼窝浅，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郭青山？
季时雨？
“阿姨？”
“妈你咋了”
彭女士站起来走到床边坐下，握着季时雨的脚腕然后又看季时雨包着纱布的手腕，一抬眼就是饿的眼睛都冒绿光的季时雨无辜的看着她，一瞬间泪似瀑布“受苦了孩子，受苦了”说完拍拍季时雨的脑袋，像拍小狗。
季时雨也不知道怎么了，眼圈唰的就红了，抿着嘴哭，筷子上还串着一个虾饺。
“别哭了，别哭了，吃完再哭，吃完再哭”郭青山头疼的把他妈从季时雨身上撕下来，“好了好了，人已经没事了，大夫都说了，这样已经好得很了，别哭了，先让他吃饭”
季时雨哭归哭，饭还是吃，抽抽噎噎得往嘴里送饭，偶尔和彭女士对视，又掉两滴眼泪，老郭进病房的时候，看到儿子对象和自己老婆对视着哭的忘我，他脚步一顿试探性地问“咋了？”
“老郭啊！孩子太可怜了，受苦的，你看看拿筷子的手都在抖，那个束缚带硬的跟纸壳子一样啊！啊！”彭水玲哭的更厉害，老郭深吸一口气进去拍拍彭女士的背，然后看着季时雨红着眼睛嘴里还嚼着什么，儿子在旁边面无表情地给喂水。
“叔叔好”
“嗯，你好，好好养身体，自己把自己顶住了，什么都难不倒你，好好治病以后和青山好好的”标准的老父亲发言，老郭看着季时雨点了点头，还准备说什么，彭水玲女士泪眼婆娑的给他使眼色，二人一起出了病房。
季时雨还在床上坐着抽着吃饭，郭青山看人都走了，关上门以后把季时雨抱在腿上坐着，季时雨吃饭，他吸季时雨。
“吓死我了，季时雨，你答应我，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发生了”郭青山闷闷的声音小小的质问。
“嗯，我们好好的”季时雨吸吸鼻子“我想擤鼻涕，能不能喝可乐现在？”
“不能，来使劲儿”郭青山拿着纸给季时雨擦鼻涕，季时雨接着吃。
“老郭，你看俩孩子多好，刚才小季跟我说要和你儿子结婚，你说我们出多少彩礼合适？小季说他把他所有的积蓄全部给你儿子”彭水玲女士站在门口偷偷摸摸往里看。
“他们咋结婚啊？中国不让结啊”老郭拿出手机看给郭青山攒的娶媳妇的钱“现在手里有66万，男孩买不买三金啊？办席吗？咋跟家里人说啊？房、车买哪儿啊？装修咱们家出还是小季出啊？”
“小季说国外能结，这些等会儿问问你儿子，小季在海城买的房子我去过，地段又好又大，采光也好，我们不能太差啊”彭女士很是担心自己儿子拿不出手。
“还有个问题，小季这个病，是不是不能领证啊，国外好像也不行，看看能不能拖个关系啥的？”老郭扶了一下老花镜，查阅抖音和微博，最近这两个软件使用频率很高。
“你老糊涂了？还找关系？国外咋找关系？我们祖宗十八代往上数也没有能在国外找到的关系，这个也得问问你儿子他咋想的，走走走，先回去，我给大姐打个电话问问”彭水玲女士拉着刚到医院连椅子都没坐下的老郭回去求助熟人。
季时雨一顿饭吃完，躺不下去站不起来—吃撑了，郭青山站在旁边笑他“我没想到你都吃了啊，你这胃口”
“我也不知道你买了这么多啊！啊啊啊啊啊啊，你扶我一把，我感觉我快吐了”季时雨想站起来溜溜弯，但他几天都在病床上打营养液，腿软的像面条。
“去走廊那边晒晒太阳？”郭青山让季时雨把全部的重量压在他身上，扶着人出病房。
“为什么是去走廊晒太阳，出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吧，闷死了”季时雨走的艰难。
“出去只能呼吸到新鲜的车尾气，我们在市医呢，而且医生不让你出去，最多活动范围就是走廊这头到那头”
季时雨绝望的打了一串嗝，他现在有些后悔了，他和郭青山天生一对，他哪怕当时不停药，郭青山也会闯入他的生活以真实的样子，为了虚无缥缈的幻觉他这次真是吃了大苦头。
小季醒过来了！鼓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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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红米肠和水晶虾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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