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青山，我，我，我爱你”在最后的努力下，季时雨做了个他觉得这辈子最智慧的选择，他不要道歉也不要说什么矫情的话，他要说我爱你。他要让郭青山知道，他爱他。
果然郭青山表情裂了一下，然后哭得更凶抱着他像刚才一样重复“我爱你，我也爱你，季时雨我好爱你”
互诉衷肠大约五分钟，季时雨说的已经在脑子里想不起来爱字儿咋写了，他把鼻涕眼泪全蹭在自己的衣服上，缓和了一下，拧着眉说“我要洗澡郭青山，我还想吃麻小”
“洗澡可以，麻小不行”郭青山浑身冒着粉红色的泡，他晕倒起来到现在也没吃饭，就喝了两瓶葡萄糖“我妈做饭了，一会儿热一下吃”
季时雨点点头，张曼听着病房里的动静小了然后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冷脸帅哥“我是王泽一，大夫，你现在描述一下你昨晚的情况”
“就是感觉被绑着难受，我一开始想翻个身，但是手和脚又很疼，我就想打拳或者跑步，反正是能把胳膊腿儿活动开的运动，然后就觉得想尖叫，但是嗓子太紧了叫不出来”季时雨尽可能地把昨天的所有感受说出来，有些紧张的看着王泽一。
“嗯，行，洗澡别太慢，涮涮就行了，晚上不用绑束缚带，但是病房里最好三个人轮班，你昨晚觉得嗓子紧的时候开灯了没？”王泽一在手机上哒哒哒的打字，头也不抬。
“开了盏这个”郭青山把小夜灯打开“是不是太暗了所以他会这样？”
王泽一抬头看了一眼“不是，以后半夜别见亮，他半夜醒来的话你们也别开灯，他的大脑受到的损伤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好的，有亮光，大脑给身体发送信号就是天亮了，天亮了就要上班上学，他才会因为无法动弹而非自主的憋气”说完以后王泽一叫张曼出去，留下张姐夫和郭青山给他洗澡。
季时雨从小到大没洗过这么尴尬的澡，郭青山毫不犹豫的把他扒光，然后抱着他进厕所，张姐夫跟在后面，拿着一堆瓶瓶罐罐还有两个大脸盆，手里还提了一个塑料凳子。
“停停停！那个！郭青山你给我洗就行了，姐姐姐姐姐夫你要不门口等着？”季时雨坐在塑料小凳子上，黄花大闺女一样的捂着裆，脸露难色。
郭青山说他瘦成一把骨头真不是夸张，好歹也是一米八的大个子，坐着看起来像一只竹节虫，脊骨突兀的顶着后背的皮肤，感觉马上就要破皮而出，手腕脚腕上拆了纱布，伤口都结了痂周边泛红。
张姐夫听他这么说一想，把东西放下正准备出去，谁知道郭青山拦了一把“不行，我现在身上没多少劲儿，我怕摔到你，姐夫在旁边得给我帮忙”
“不是，那我也可以给你帮忙啊，拧个毛巾递个洗发水”季时雨边说边疯狂给郭青山使眼色，他真的不能接受他姐夫帮他洗澡啊！
郭青山很坚决，“你现在身边不能少于两个人，刚才王泽一都说了晚上要三个人守夜，行了别磨叽了赶紧洗完赶紧出去”郭青山接了一盆热水打湿毛巾给他擦身上，季时雨自己挤了洗发水慢腾腾的洗头。
厕所角落里还放了一个小太阳，专门对着季时雨烤，张姐夫负责来来回回的接热水，给郭青山递东西，不大的厕所里全是雾气，季时雨有些坐不住了，“差不多了吧，我们出去吧，我感觉闷得很”
张姐夫把门开了一个小缝，出去给季时雨接了一杯温水，季时雨一口气全喝完了没骨头一样趴在郭青山半边身体上，“我累了，怪不得刚才那个医生说洗快点儿，晕死我了”
郭青山听他这么说，手上快速的搓了点儿泡泡出来，尽可能的给季时雨身上每一块肌肤都擦上泡泡，季时雨被扶着站起来过了一遍水，郭青山拿干毛巾给他擦干穿好睡衣才抱他出去。
煎熬的二十分钟过去，季时雨浑身冒热气的被塞进被窝，床边也有一个小太阳对着床烤，被窝热乎乎的很干燥，他抓了一把半干的头发，想起来刚才那个医生，听郭青山的语气，是个熟人“刚才那个医生是谁啊？你跟他认识吗？”
“嗯，我以前室友你还记得吗？罗致恩，他前女友的闺蜜的男朋友”
……
“额，你那个室友我记得，这么一大圈关系啊？你们咋认识的？我前几天没在医院看到过他”
郭青山帮他吹头发，吹完头发又给他擦脸，擦完脸又给胳膊腿儿上的伤口上药，一切整理妥当之后他随手把身上湿掉的衣服换下来，拿着手机给季时雨看“我当时怀疑你生病的时候托罗致恩联系的他，现在你的主治医生还有这个病房都是他帮忙找的”
季时雨看郭青山跟王泽一的聊天内容，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去，再吸一口再吐出去，再吸一口，郭青山看着他来回倒气儿，伸手把季时雨手里抓着的手机拿走，摸摸他的额头“又不舒服了吗？现在能喘气吗？”说完他有些紧张的准备按呼叫铃。
“没事儿，我就是，我就是，就是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季时雨拦腰抱着郭青山，把整张脸挤扁在郭青山腹部，然后用一只手按着心脏位置感受不正常的跳动。
“郭青山，到时候不办婚礼了吧，我们出去旅游，我想去冰岛看极光，我还想去北疆滑雪，想去北海出海钓鱼，想去喝长沙的茶颜悦色”季时雨说完抬头从下往上看郭青山，他眨眨眼睛，把眼睛里的水汽眨掉“你想去哪里？”
郭青山摸狗一样的手法揉他刚吹干的头发“你去哪里我去哪里，躺会儿？还是想出去走两圈？把病治好我们就去旅游”
季时雨指了指门外，郭青山给他带了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十分丑陋的毛线帽子，还是让季时雨把所有的重量压在他身上，带着季时雨去走道里散步。
季时雨还站在昨天那个位置，把鼻子和嘴巴卡在两指宽的窗户缝里，“我饿了郭青山”
郭青山打开手机看了眼消息，“我爸一会儿带饭过来，蒜蓉炒菜心，清炒西兰苔，还炖了玉米排骨汤，米饭，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没了”季时雨靠在郭青山胸膛上沉默的站着呼吸外面的空气，过了会儿他自己站定转了个身，和郭青山面对面抱着，“郭青山”
“怎么了？”郭青山把窗户缝关小了一些，搂着季时雨瘦到病态细的腰。
“我，我其实高中早恋是有原因的”季时雨没抬头，抱着郭青山的胳膊使了一些劲儿，恨不得把自己镶进郭青山的肚子里。
郭青山有些疑惑“怎么突然说这个？”
“就是，我们走着说吧”季时雨推了郭青山一下，郭青山干脆把季时雨背起来，慢慢的在医院走廊里转悠。
“你不是没劲儿吗？别背我了，我自己也能走”季时雨歪着头把左脸贴在郭青山的脖子上，他呼出的热气打在郭青山的脸侧，郭青山笑着躲了一下“别故意呼气，痒痒，你现在跟小孩一样轻，背着你走两步不累”
“好吧，就是我高中谈的那个恋爱，不是百分之百因为喜欢才在一起的”季时雨说这句话的时候听起来很不好意思“我是我妈二婚生的，本来都挺好的，张曼从小对我也好，我爸也挺好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开始酗酒，喝的很凶的那种，有时候他能三四天不回家就在外面喝酒，然后各种陌生电话打进来让我们去接他，有时候是医院的，有时候是警察，还有时候是热心的好人”
郭青山走着往上颠了他一下“嗯，然后呢”
“我上高中以后，我妈就把张曼送回她爸那里了，我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次我逃晚自习去网吧，回家拿东西的时候，原来我爸一直在家暴我妈，打得很凶”说到这儿郭青山感受到他的脖子有些湿，季时雨的声音听起来倒不像是哭的很厉害的样子，他停了一下接着背着季时雨走。
“我当天跑了，晚上也没回家，第二天回去的时候，我爸又出去喝酒了，我妈坐在沙发上问我，为什么不救她，既然我都看到了知道了为什么不救她，我，我不知道，我是个很软弱的懦夫，我当时很害怕我就跑了，但我，我不是不在乎她，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
“回去吧，喝口水好不好？”郭青山转身往回走，到了病房，季时雨冷静了一些，让张曼和他姐夫先出去，然后让郭青山躺在床上，他盘腿坐在旁边接着说“然后他们就离婚了，离婚以后我妈好像，心理上就有点儿问题，她不让张曼回来，偶尔看到我和张曼一起出门吃饭什么的，她都会骂我，让我离张曼远一点，我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她怕我继承我爸的基因，也会对她和张曼施暴，她说我是个冷血动物”
郭青山把季时雨拽到怀里躺下，亲亲他的额头“你是乖宝宝”
季时雨侧着头笑了一下“我比你大，别叫我宝宝”
“好的宝宝”
季时雨咧着嘴笑了两声，像被掐着脖子的唐老鸭，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掩饰般的笑声不好听，清了清嗓子摸了一把郭青山的手指，季时雨把头顶在郭青山的下巴里，双手双脚的抱着郭青山“她对我的管束越来越严，我跟女生说句话，她都会打我骂我，我那时候觉得她疯了，然后就，就谈恋爱去了”说完他顿了一下，郭青山没啥反应。
“被我妈发现以后，我其实一个多月没来上课，你还记得吗？我说我请病假，其实不是的，她把我，把我绑在我的卧室里，这里”季时雨用手在脚腕上比划了一下“拴着一根狗链子，还是铁的防爆冲的，不给我开灯，不让我碰手机，吃饭喝水都是她喂我，上厕所她都要站在门口，张曼不知道是怎么知道的，她拿扳手把卧室门砸的破破烂烂，带着我跑了”
季时雨勉强的笑了一下“我跟张曼在她那儿住了些日子，我妈又跑来道歉把我接回去，但其实跟囚禁我没啥区别，不让我上下学，跟班主任说把我的座位调成单人的，食堂都不让我吃，张曼一直想办法帮我逃跑，报志愿的时候她问我要去哪里，我说要去离家最远的地方”
“现在想，当时张曼也去那么远的地方读博，估计也是为了离家远一些，她那时候谈过一个男朋友，我跟她住着的时候他们总吵架，因为我那时候需要张曼的照顾，那男人怕张曼要把一辈子的时间精力搭在我身上，他们分手了，你说，我是不是个拖累”
“我拖累了我妈，拖累了我姐，现在还在拖累你，这几天我都没问你，你是请假来照顾我的，还是辞职啊？工作多难找啊现在，你好不容易做出成绩来，又要为了我放弃一些什么”
“我为什么总是在让别人为我放弃什么呢”这句话季时雨说的像是问句又像是陈述句，他知道，他的逃避让他的母亲对他产生恨，但是恨得又不纯粹，像吃了一口夹生的馊饭，能果腹但是很难吃。
张曼从来没觉得他是个拖累过，把他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里救出来的时候，张曼带着他在夕阳下奔跑，跑了很久，久到季时雨喘气都觉得肺部刺疼。
郭青山也爱他，郭青山让他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美妙的爱意存在，像不腻的甜品，像解渴的矿泉水，像此时照着他后背的小太阳。
郭青山的手在季时雨臀侧轻轻的有节奏的一下一下的拍，他觉得可能是他这几天实在是没好好休息，他很难理清刚才季时雨说的这些，他下意识地攥住季时雨的胳膊，然后吸了一下鼻子“当时怕不怕？”
“怕的，现在也有些怕，郭青山我现在也很害怕”
郭青山搂着季时雨躺在床上，他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跟季时雨说话，他感受着季时雨在他怀里呼吸变得越来越均匀，然后张曼推门进来，看了他一眼坐在陪护床上打电脑，张姐夫和他爸妈在门口坐着，他余光里看到他妈拿着饭盒往房间里看，看两眼退出去再看两眼。
郭青山感觉一阵挡不住的困意从胸口跑到四肢再跑回来，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和季时雨一起睡着了。
小季自己说了，让孩子自己说吧，现在脆弱可怜的不行，总是要有一个情绪的宣泄口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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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我妈妈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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