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静珍也猜不到,她将实话道出,究竟是做了件好事还是坏事。
做了这么些年的当家主母,就算圆滑如她,也难以事事都让所有人满意。
但若是能借机让他们父女俩好好谈谈,让她当这个坏人也未尝不可。
但等到知意身子稍好了些,那直击心灵的质问声,也似乎让她找到了答案。
“姨母,我爹爹他还在长安,对吗?”她小心翼翼问道,带着些试探。
悉心调养了几日,知意身子恢复得差不多了,只脸色还稍有些苍白。
叶静珍明白她的言外之意,而这般不达目的不善罢休的劲头,也令她感之欣慰。
“你要去找你爹么?”叶静珍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说不期待那是假的。
“我要去,一定要去,”知意激动得朝前踏了一步,“我找了他很久。”
这是无数次幻想中的时刻,是近在咫尺的机会......
倘若连这次机会都不把握住的话,再见父亲的可能性怕是渺茫。
“现在去的话,还来得及,不要再耽搁了。”叶静珍将知意拉至近前,用自己的双手握住她的手。
手间温度传递,大概是近似于血脉的相连相接,知意感觉自己似乎都没有那么冷了。
知意走了之后,又一个人走了进来。
“静珍,你怎么......”江深打量自己的妻子,似乎与平日有什么不同。
叶静珍发自内心笑道:“且继续看吧。”
凉风拍打在脸上,知意尽全力地狂奔,拼命地追赶,仿佛看不到前方的尽头。
姨母告诉她,爹爹就在城东的客栈,这几天是不会走的。
她还得加把劲。
-
上次过后,李邈请卫言齐这个小辈到客栈一见,因久不回长安的缘故,他有些话还是想亲自带到。
正午之时,他到院子里走了走。
这个时间只有他一个人在外头,不免生出些孤单之感。但自己一路走来,没有这份感觉反倒是奇怪的。
长安,他也不会留得太久。
忽地,院外一阵匆忙的脚步声响起,还像是捎带了某种情绪。
李邈暗道,不应该啊,距离他和卫言齐约定的时间还尚早。
在洒落的明媚日光中,一个少女冒昧地闯了进来。
她一身鹅黄襦裙,头戴蝴蝶步摇,面貌纯稚,却比那碧波湖光还要惹眼。
认出来人后,方才那些杂念统统化作脑中沤浮,李邈喜忧参半。
“濛濛,你怎么来了?”李邈站起身来,忙不迭打量起女儿来。
他肯定是高兴的,那日他将药交到了江府,如今眼瞧女儿已无大碍,他总算是做了件对得起她的事。
半年不见,濛濛也长大了这么多,比在洪州时还大方了不少,唯一的遗憾便是没能见证她的成长。
他想的是,或许有他在,一切怕不能像眼前这般好了。
“爹爹,您还要瞒着我吗?”她哽咽说道。
不知为何,一到父亲面前,这些日子来隐忍的委屈,都在此刻迸发。
李邈伸出仍在颤抖的手,无声地搭在了女儿的肩上:“爹爹不在的日子,濛濛也能把自己照顾得这么好。”
“好?爹爹是怎么说出口的?”知意不可置信重复这句话,她明明险些连性命都丢了,在他的眼里竟依旧是“好”?
李邈深知自己说错了话,难得见面,没成想闹得这样不愉快。
“是爹爹不好,爹爹没能保护好你们姐妹两人,都怪爹爹......”李邈内心挣扎,不该留下来的想法却没有改变。
李邈将女儿拉进了屋子里,为她倒上杯热茶,再好好说些话。
知意好不容易止住了泪,端详屋子里的陈设。
简单,却出奇地像当年洪州的那间宅子。
“您当初为何要走?”知意首先打破了沉默,心中的郁闷与委屈还未散尽。
因方才的缘故,李邈说话谨慎了许多:“原因有很多。”
他觉得应该更坦诚些,但仍于心不忍:“抱歉,孩子,现在我还不能告诉你。”
现在知意稍稍冷静了些许,其实仔细想来,爹爹平安归来,能再见到他,已经很满足了不是吗?
“我明白了。”这世上有很多事,都是这样没有办法的。
“其实,濛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李邈微笑着说,“丽妃娘娘顺利得知了消息,这确实有帮到爹爹很多。”
“接下来,就随你自己的想法去吧,不管什么事。”
他又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一样物件,在女儿的面旁轻轻晃了晃,最后别在了她的发上。
“这个,是给你的。”
乌发上的朱石簪子光泽恰好,为小娘子增添几分明艳之色,又不失典雅。
知意又有些想要落泪的冲动了。
李邈瞧着女儿,当初他没看走眼,簪子果真是十分合适的。
他最后将女儿抱进了怀中,有欣慰,也有不舍。
“爹,您多保重。”知意闭上了眼,沉溺于此,又不得不脱身。
最终到了分别的时刻,下次再见爹爹也不知是何时,知意揩了揩面颊,担心被别人看出什么异样。
但就在这时,未合严实的房门却被蓦地叩响了。
父女两人皆是一愣,门扉却被轻轻推开。
卫言齐局促地站在门外:“打扰了,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
知意在外头随手抓了把草,又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
绕着院子已经走了好几圈,内心还是未能平复。
爹爹让她等一会儿,他有话要单独跟世子说。
知意等着,等着,无聊是倒是意料之中的。
方才说完了话,她自己现在心底踏实了吗?
还不知道。
知意摸了摸髻上的发簪。也许爹爹说得对,她不该再拘泥于过去,她该为自己多考虑些。
再过了一会儿,卫言齐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轻轻地带上了门。
“世子。”她走到了他的跟前去。
卫言齐却很少见的,眼神闪躲了一瞬。
自己怎么莫名心虚呢。
知意不经意地就跟着卫言齐出了客栈,到了视线开阔的街市。
“需要聊聊吗?”
知意点了点头,该从何说起呢。
“世子,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呢?”
“换作是我的话,可能并不能像李娘子这般通情达理。”
知意将头抬起,在林荫下,卫言齐的面庞被日照叠上了光影,他语气柔和,作轻松态。
“世子的意思是说......”
“不是么?我像李娘子这般大的时候,遇见这种事会哭着闹着不让爹娘走也说不定。”
知意微讶,他有比自己大很多吗?不也就两三岁。
“再者,我也未必有胆量学李娘子一般,在御前求得恩典。”
他说话时,眼神就没从知意离开过,她不由得脸热了些许。
尤其是最后一句,怎么听起来就像阿月一样对她的调侃呢?
“世子你最好说的都是真心话。”知意斜睨了他一眼,加快了脚步。
“我怎么会骗你呢?”卫言齐一笑,发自内心回答她。
“不过,”他接着说,“李娘子你现在的愿望,应该是有所改变了吧。”
他意思即是,既然知意已经见到了爹爹,对他的去留又无能为力,接下来,她该作何打算呢?
“也许会为自己多打算一些吧,但世子不必担心我会贸然毁约,毕竟那群人对我的伤害是实打实的。”
就算先前的目标实现了一半,她还有许多想做的事还未去做。
她要留在这里,成为大周历史上第一位中第的女考生。
卫言齐这边却纳罕,她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呢?
只要是她想做的,他都会尽己所能,在她的身后永远支持她。
卫言齐想起一句话来:“贵在于我而不失于变。”
“不管外界如何,自我真性都是不能丧失的。”
知意曾经也在书上读到过这一句话,此时从他的口中听到,竟也生出些别样的感觉。
“看来世子与我是相似的人呢。”她望着卫言齐,内心实意于此刻涌现。
卫言齐被她盯得有些不自在,不动声色地别开了头:“不扯这么远了,李娘子过几日可有空闲?”
知意眨了眨眼:“是有的,世子有什么打算吗?”
“跟那些无关,只是今年的乞巧节快到了.......”
知意诧异,乞巧节?
见她的反应,卫言齐硬着头皮补充道:“还有晚香楼这季的菜式再过些日子就要下架了,如果你能来的话......”
“我有空哦。”知意不待他说完,就答应了下来。
除去百花宴,这应该是她在长安参与的第二个庆典。
还有的话,因为邀请她的人是卫言齐啊......不管怎样她都会答应吧。
卫言齐闻言,一时喜色难掩:“那就这样说好了,到时候我再去接你。”
知意点了点,露出期待的神色。
最后走的时候,卫言齐还不忘再叮嘱了一次:“记得要把时间留给我。”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知意忍不住冒出许多念头。
乞巧节吗?寓意是有很多的。
因着还有公务要忙,卫言齐先行一步告辞了。
走的时候,卫言齐忍不住回想起方才客房里的场景。
“我已辞官多年,不必再这么称呼我。”
“这些话,等时机到了,你再告诉你父亲。”
“我没法在长安久留,如果可以的话,世子能否对小女多些担待呢?”
“作为谢礼,这个便交给你吧。”
就算李叔不说,他对李知意也......
卫言齐将怀中冰凉的玉佩拿出,放于手间。
质地莹润的玉石,雕刻也别处心裁,但却从正中成线,裂成了两半。
李叔肯定是不会做无意义的事的,这枚玉佩,究竟会在何时派上用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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