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潮湿,悬在天边的圆月被浓厚的雾气所遮掩。
朦胧云层之下,大片的人群云集在肃穆庄重的古堡前。
他们身着或华丽、或低敛的礼服、佩戴昂贵的琳琅饰品,互相交耳寒暄、语笑喧阗,一副好不热闹的景象。
夜晚的水雾凝结成珠,从颜色深翠的叶片表面轻盈滑落,悄无声息地没入泥土之中。
秋蝉藏匿在繁芜丛杂的灌木丛内,断断续续地嘶鸣着。
今夜的古堡不再寂寥,新的宾客源源不断地到访。
两双乌黑的眼睛正透过错综复杂的枝叶,惬意地观赏着不远处那些形形色色的人类。
夜色将一切都隐藏得很好,无论是表情下的伪善,还是话语中若有似无的试探。
人们三两成群地聚集在一起,看似言笑晏晏,一副彼此间谦逊有礼的模样。
然而,平静的水波只是虚伪的假象,蝉鸣声渐渐凄厉,似要刺破这宁静的夜晚。
与黑暗融为一体的两个身影互相对视一眼,默契十足地压下兜帽,形同鬼魅般消失在了树丛后。
某处富丽堂皇的客厅内。
一位身条细挑的女士坐在沙发内,双腿交叠,拿起一杯热腾腾的红茶,极为优雅地吹了吹白雾。
很快,一个看上去保养极佳的中年男性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鞠躬。
“夫人,少爷已经动身前往前厅会客,他让我来转告您,不必过于担心,他会处理好一切。”
男管家乖顺地低着头,视线落在女人那只白皙泛红的手背上,眼神坦荡,不见一丝逾矩。
女人轻轻拨动着茶匙,杯壁叮当作响,红唇扬起阴沉的笑意,咬字极重道:“呵……他最好是。”
声音掺杂着不易察觉的紧绷,连捏住茶杯的食指也用力到泛白,可见内心并不平静。
水面颤抖着,她重新扬起下巴,茶杯重重落在桌面上。
女人站起身,鲜红的裙摆扫过地毯,修长的双腿带动身子,裹挟着一阵馥郁的软风,在他身前约一步的距离停了下来。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用冰凉的指尖攀上他的脸颊。
拇指从男人的嘴唇滑过下巴,最后落在一路落在胸前的衣襟,隔着制服的布料,轻轻点了点他的心口。
“今晚绝不能搞砸,亲爱的莫尔斯——你去盯紧他,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希望你能帮他掂量清楚。”
她几乎是贴在他的耳畔,吐出的热息格外灼烫。
在接触到那双美眸的一瞬,管家犹如直面撞上了洪水猛兽似的,迅速垂下眼睛,轻声应下女人的请求,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女人默不作声地勾了勾唇,眼中却毫无笑意,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冰冷。
整个爱德华兹家族唯一的宝贵儿子、她的荣耀——可怜的尤金·爱德华兹,在半个月前错过了他本该获得的家主头衔。
那该死的老家伙,醒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女人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恶意,在心中唾骂。
她轻飘飘地举起右手,对准闪耀的水晶灯,欣赏着自己极致华丽的新美甲,甲片紧箍着指尖,带来细微的疼痛。
秀眉紧紧蹙成一道线,女人的表情颇为不懑,嘴唇喃喃。
早不醒晚不醒,偏偏挑在所有人都认为家族应该推选新任家主的节骨眼上醒来,就像存心同他们母子作对似的。
明明家主之位已经唾手可及。
就差一步、就差一步……
老爱德华兹大概也不会想到,自己最亲爱的枕边人、对外保持一副贤妻良母形象的家主夫人,在背地里对他的苏醒竟是如此反应。
外面的氛围十分火热,吵到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爱德华兹夫人长吁一口气,按下心中的沉闷,裹了裹身上的丝绸披肩,行至一处视野极佳的落地窗前,凝视着楼下乌泱泱的人群。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小时,不少人在草坪前寒暄,杯觥交杂,气氛一片和谐融洽。
打眼望去,其中不乏许多眼熟的家族继承人、政客以及商界名流,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恰如其分的笑容,标准到像同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玻璃倒映出她的脸庞,惨白艳丽。
第一次见到她的人,绝对不会想到,这是个已年近两百岁的血族。她看起来是那么年轻而美丽,如花骨朵般稚嫩。
她的眼睛是浓稠的红色,代表着高贵的纯血,她的儿子与丈夫也是。
“啊……尤金,我可怜的尤金。”她凝望着人群中那抹出挑的身影,手指不由自主地贴上窗户。
指甲轻轻划过少年人的脸,他像有感应般转过身,露出了那双漂亮的红眼睛。
多么完美的人儿啊!她脸上浮现出近乎痴迷的笑容,指尖用力到泛白,像要直直透过玻璃去抚摸他的面庞。
两位知名的男富商上来和年轻的孩子打招呼,顺便旁敲侧击了一下老爱德华兹的动向。
作为今天宴会的主角,那老家伙应该早早出场才对,而不是故作神秘地吊众人胃口。
关于外界的传闻早已沸沸扬扬,信息经过口口相传后变得真假参半,不少喜欢捕风捉影的媒体也一脑袋扎进来跟着搅浑水,天知道现在广为流传的那几篇报道都是第几手信息。
他们实在太想亲眼见到老爱德华兹了,毕竟耳朵听到的终究是虚幻,只有眼睛才能见证真相。
面对来势汹汹的宾客,年轻的尤金笑着用三言两语化解了他们的攻势。
“作为宴会万众瞩目的主角,总是需要多花些时间稍作准备,心急只会徒增烦恼,诸位不如好好享受这美好宁静的夜晚?”
与富商们又进行了一通短暂的相互客套后,他暂且告别。
游刃有余地从路过侍者的托盘中拿起一杯酒,像一尾灵活的鱼儿,继续行进在来来往往的宾客当中。
她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身影,像要将他整个人完全笼罩在自己的视野中。
“夫人,家主正在挑选今晚的领结,您要过去看看吗?”
一旁的老女仆走了进来,等待了一会儿,在合适的时机俯在她耳边道。
爱德华兹夫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宛若惊醒般回过头,看着老女仆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松了口气,最后沉沉点头道:“走吧。”
她转身走了几步,忽然停下,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跟在身后的女仆说:“去把我衣柜最底下的纱袍拿出来,纯白色的那件,熨烫好再送来给我。”她一边说着,一边翘起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
老女仆应声称是,朝着衣帽间的方向离开了。
*
众人的欢声笑语蔓延至庭院的草坪,那里人群熙攘,气氛正酣。
乐团在草坪中央进行露天表演,提前抵达的宾客们纷纷驻足欣赏。
而就在一墙之隔的古堡庭院外,一个不起眼的灰色身影在等待登记的人群中低调穿行。
几乎没有人注意到这家伙,甚至连她硬生生地从人群间挤过去时,都无人发觉。
嬴欢就这样一路挤到了最前方,整个过程顺利到令人咂舌。
她打算继续趁热打铁,只要在侍者低头查阅名单的瞬间,一个滑步就可以溜入大门,直接免去排队。
虽然偷感很重,但俗话说得好,时间就是金钱!
为了省钱她可以赴汤蹈火。
“您好女士,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守在门前的男侍者将鬼鬼祟祟的嬴欢拦了下来,例行公事地说道。
自认为隐藏得十分绝妙的嬴欢看着眼前负责登记的人员,欲言又止:“……”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的邀请函被那位爱德华兹夫人直接销毁了这件事?
男侍者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几乎快要把眼珠子瞪出来。
仿佛在用眼神传达,赶紧的,真没工夫陪你闹了,后面那么多人呢。
“额……”少女的眼神开始飘忽不定,脚步往后挪了两公分。
有那么一瞬间,仿佛有无数双视线钉在自己身上,身后不断响起窃窃私语声,顺着微风传入耳畔。
她只想快点躲进宴会厅,找个没人的地方吃吃点心,再偷喝点儿果汁,谁知道这家伙竟然这么认真负责。
“啊,老天!邀请函?我怎么忘了这回事!”身旁不远处的一位男士听到他们的对话,脑门一拍,颇为无奈耸肩道,“不过,你可以在宴请名单上查我的名字,我叫……”
“不好意思先生,家主吩咐过,仅能凭邀请函入内。”本就烦躁的男侍者眉头皱作一团,粗暴地打断了那位男士的自我介绍。
想传达的意思很明了,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他只认邀请函。
身后讨论声鹊起。
显然,大家都没想到这个宴会竟然如此严格。
正常的宴会哪怕宾客没有带邀请函,也只需要验证名单,登记一下名字就好,哪里有这么多麻烦的规矩。
而且,他们爱德华兹家的侍者连一丁点儿处世之道都不懂吗?臭脸哄哄的什么态度!
拿着鸡毛当令箭,未免太过自大狂妄了些!
不少人开始对老爱德华兹的待客方式颇有微词,他们可是从大老远跑到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鬼地方,哪有客人看主人脸色的?
这不是明晃晃的赶客吗?
眼见事态有愈闹愈大的趋势,嬴欢趁乱混入了吵嚷的人群中,匆匆躲过地上各种颜色的裙摆,一直逆流穿行到队伍末尾。
“呼……”她躲到一个花坛后,捏了把冷汗。
真是随机吓死一个社恐人。
从口袋拿出手机,准备看一眼现在的时间,却偶然注意到右上角消失的信号。
她难以置信地举起手机,在原地转了几圈。
邪了门了!这荒郊野外的地方竟然连通信基站都没有?
看来那位老爱德华兹平时没有刷短剧的爱好。
无奈,只好收起手里的“板砖”,单手撑着大理石花坛的边缘,恨不得直接举起花坛砸进人堆里。
当务之急,还是得赶紧想想怎么解决邀请函的问题。
管弦乐器的演奏声层迭递进,把夜晚的氛围烘托得极为松弛。
虽然在古堡外面远远听皇家乐团的演出也不错,但她连晚餐都没吃就过来了。
她可是很期待今晚的菜单呢。
脑中胡思乱想着,嬴欢下意识地昂起首来,灯火璀璨的古堡高高矗立在雾气之中。
毫无疑问,这是一件至高无上的艺术品,无数权贵名流在它的脚下仿若一群低微的蝼蚁。
它没有狭义上的生命,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人类上演一场又一场无聊的闹剧。
*
爱德华兹家族的底蕴远比人们想象中更加丰厚,尽管血族的荣光已经没落,但毕竟也曾是反叛者战争背后的庞大势力之一。
祖辈积攒下来的惊人财富足矣让一个家族世代锦衣玉食,绵延至今。
然而分外巧合的是,在大家都以为老爱德华兹命不久矣,家主之位即将易主的关键时候,爱德华兹家族最新传出的秘闻又再次颠覆了台下看客们的想象。
老爱德华兹竟然奇迹般地苏醒了。
不仅整个人精神头十足,连容貌外表都变得年轻了许多。
这种违反自然法则的怪事在整个历史长河上都是闻所未闻。所有人不得不开始重新将目光投向血族,如果他们无法搞清其中缘由,让血族独揽这份上天的恩赐,那将意味着什么呢?
也许无法想象,但一切都会变得有趣起来,旧的秩序被打破,全世界重新变了天。
从四面八方赶来的投机者们聚集在今晚的宴会上,就像一群闻到肉腥味的鬣狗,脸上带着伪善的面具,等待着一个恰当的时机。
脱离人群,嬴欢才发现今晚的宴会有那么一丝丝的诡异。
每个人都亢奋过了头,甚至有的人不惜暴露歇斯底里的丑态。
再配上今晚阴森森的天气,以及渐渐趋向怪诞的古典乐,让人仿佛误入了某种猎奇恐怖片。
“真的很抱歉先生,机械犬不能入内。”
年轻的侍者抹了把冷汗,十分小心的轻声细语道。
早知道就不该揽下这个差事!
被困在登记台的侍者心底哀嚎,十分后悔没有留在宴会厅里送酒。
这都一群什么奇奇怪怪的达官显贵!哪有人喜欢养一只金属疙瘩的?难道毛绒绒不香吗?
今天他也算是见识到了物种多样性。
嗅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嬴欢眉梢微挑,从花坛后探出脑袋,循着声音望去。
另一个登记处前,三四个侍者正在好声好气地劝说某位宾客。
他们围成圈,遮了个严严实实,从她这个角度,根本看不清那位宾客的模样。
耳边充斥着女女男男的吵闹声,尖锐又刺耳,嬴欢下意识皱着眉。
还是先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吧,她怀疑自己再待下去耳膜就要穿孔了。
刚转过身去,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哇啊啊啊!”
“女士,快躲开!”
还没等抬起脚步,一阵沉闷的啪嗒声由远及近。旋即,质感冰冷刺骨的金属爪勾住嬴欢的小腿,爪尖牢牢钳紧皮肤。
嬴欢身子一倾,张着手臂摇来晃去,差点儿被绊了个踉跄:“唔!”
腰腹骤然绷紧,她找回重心,及时稳住了阵脚。
下意识地松了口气,还好她自身的平衡感不差,不然肯定会摔出个“惊天地泣鬼神”的效果。
“汪呜~嘤~汪汪!”
小心脏还在蹦跶个不停,突然间,手心猛地蹭进来一只硕大的狗头。
咦!
凉而滑腻的舌头从口腔吐出,鼻子不断在她的身上嗅闻,身后的尾巴快要摇出残影。
帅气挺拔的身姿搭配惹人怜爱的嘤嘤叫,简直让人挪不动脚步!
嬴欢努力憋着一口气,试着抽了抽被压在机械犬身下的右脚,最后万般无奈扶了扶额。
呵呵,确实挪不动一点儿。
自暴自弃地摊手,果然,霉运还在追着她不放。
“你好啊,阿瑞斯……”
她的语气格外散漫,一眼认出了这只外表奇特的狗狗。
如果没记错的话,上一次见到它,好像也是这种开场。
只不过那次是左脚。
滑稽的场面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许多人凑上前去,对着中间的一人一狗指指点点,表情或嫌弃或冷嘲,就连方才闹出的不愉快也全都通通抛之脑后。
果然应了那句至理名言——人类的本质是八卦,个个都看热闹不嫌事大。
强忍着脚背上火辣辣的痛意,嬴欢抽着冷气想,既然阿瑞斯会出现在这里,那么说明……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重新攻击她。
“咚、咚——”
人群之外,传来木质手杖敲地的沉闷声响,每一下都仿佛重重击打在心尖尖上。
方才还七嘴八舌的众人霎时间安静如鸡,只剩下远方飘来的琴声。
在万籁俱寂中,一道男声从层层人群后响起。
“回来,阿瑞斯。”
浑厚的声音穿透人群,直直抵达嬴欢的耳蜗深处,大脑骤然一阵嗡鸣,汗毛反射性地竖了起来。
男人咬字不紧不慢,却无端给人一种风雨欲来的压迫感。
嬴欢微微启唇,几乎快要无法呼吸,目光僵硬地看着地面,攥紧拳头,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强压住心头喷涌而出的情绪。
机械犬不舍地扒着嬴欢的裤脚,在主人分外严厉的目光下,委屈地哼唧了几声,垂着尾巴回到男人身旁。
嬴欢跟着阿瑞斯一点一点地转过头去,视线扭转到某个角度,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映入眼帘。
定定注视着那双冰冷危险的眼睛,一秒、两秒,唇瓣忽地勾起极其轻微的笑意。
——黑川。
唇舌碾过他的名字,恨不得化身恶犬直接扑咬上去,撕个片甲不留。
男人随意地瞥了眼嬴欢,淡淡收回目光,纯黑色的皮革手套轻轻抚过机械犬的耳朵:“不乖。罚你禁足一个星期。”
在其他人看来,二人看起来根本不像认识的模样,尤其是那男人,优雅到被多看一眼都如同亵渎。
纯黑漆皮大衣将标致的身材藏匿起来,仅能通过腰间的双排扣马甲隐约窥见衣料下的窄腰。
浑身上下一丝不苟,就连那双漂亮的手也被主人用手套吝啬地保护起来。
莫名给人一种欲擒故纵的危险感。
不少还未婚配的贵族们眼睛放光,此等姿色的男人放眼全星际也是相当难寻啊!
年龄虽然和年下弟弟们比差了不少,但现在Daddy男友也有不少人青睐。
婚恋市场百花齐放,看腻了那些黏黏糊糊的庸脂俗粉,到头来,还是野一点儿的男人最有竞争力。
人声嘈杂,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陌生男人吸引的情况下,嬴欢心思反而不在他身上,而是两眼放光的看着侍者手中还未来得及放下的邀请函。
就像猫咪盯着逗猫棒上的羽毛,目不转睛。
原来她这位好院长也收到了邀请。
还真是瞌睡来了送枕头,灰色的眼珠转了转,心生一计。
黑川与侍者之间的僵局还未解决,原本乖乖待机的阿瑞斯突然朝着宾客扑去,这让侍者们更不敢放这位祖宗进去了。
“女士,您还好吗?”一位女侍者满脸担忧地上前查看嬴欢的状况。
嬴欢轻轻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反正就算她骨头碎成渣渣,也只需要几天就能恢复如初。
她刚转过头去,隔着老远便听见那位院长阁下令人骇异的发言。
“要么让开,要么让它踩着你的尸体过去。”薄唇几乎毫无波动,说出的话却带着十足的寒意。
男人眼中没有一丝玩笑话的意思,让人不禁浑身胆寒。
原本还在冒粉红泡泡的贵族们霎时间被泼了一盆冷水。
这么野的男人还是放归大自然吧……
气氛僵持不下,嬴欢见缝插针地悄悄挪到黑川的身后,十分自然地搭上他的臂弯。
“……”黑川表情微变,反射性地想要避开,转身却看见少女那双格外明亮的灰眸。
阿瑞斯的狗头夹在两人之间,左看看右看看,嘤咛一声,兴奋地把两只爪放在两人交叠的手臂上。
“真是好久不见啊,院长阁下。”嬴欢目不斜视,用仅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
黑川这才开始用正眼打量着少女,本以为经过禁闭室一遭,她会躲着他走,没想到她倒主动送上门来。
“恕我提醒一下,这里是学校之外,你我毫无关联。”
他对那种在学校外偶遇老师要打招呼的礼节嗤之以鼻,尤其当这个学生还是全校出了名的惹事精时。
他宁愿她当作没看见他,这样也能免去不少麻烦。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可永远也忘不了您的教导之恩。”
嬴欢用词极其夸张,表情却似笑非笑,莫名有几分渗人。
她当然忘不了他那些假公济私的手段。
每次一到院长巡回日,只要遇上黑川坐镇,基本上就是她的受难日。
就连装病请假都没用。
即便她已经尽可能地在学校绕着他走,每次训练课都谨小慎微,但这家伙总能从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儿给她单独加训。
甚至有几次她实在忍不住当众顶撞了几句,直接就被他扔进禁闭室关上一整夜,连饭都不给。
果然应了那句话——男人越老,心眼儿越小。
不过今晚很特殊,她可以暂时忘掉那些记忆,只要能抱上这条大腿。
黑川现在可以确定她是故意来恶心他的,眉头隐隐抽动,十分嫌弃地推开了她。
“有什么坏心思最好吞回肚子里,这里不是你胡闹的地方。”
“瞧您说的,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反正你没有女伴,我也没有男伴,我们可以结队作伴嘛。”
她撞了一下他的肩膀,捏着嗓子矫揉造作道。
说完,当着众人与侍者们的面,强行握住了他的手。
一双双目光落在那十指交扣的双手上,鸦雀无声。
这算什么关系,师生?父女?叔侄?有钱人的生活可真是乱啊,侍者们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另一边。
尤拉躺在嬴欢躺过的沙发上,正准备好好享受一番,它把一颗葡萄抛入嘴巴里。
还没等尝出什么甜味来,忽然,身边变了个场景。
“啊啊啊啊啊,痛痛痛!”
它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屁股上扎了一堆玫瑰刺,一扭头,从一群面露惊讶的权贵名流中迎上了一双灰色的目光。
不是,它好不容易才休息一会儿啊!
在其他人视角里,一个鬼鬼祟祟孩童从花坛里滚了出来,浑身沾满了泥土。
嬴欢仰头靠近黑川的耳边,“这是我的小跟班,把阿瑞斯放心交给它吧,它们一定可以相处得很愉快。”
说完,她暗暗瞪了尤拉一眼,试图警告它不要露馅。
被强行“召唤”过来的尤拉不敢表露出任何情绪,只能在暗地里无能狂怒。
未等黑川回答,它拍了拍裙子上的泥污,红着脸走到嬴欢二人面前,气呼呼地抢过牵引绳,眼神像刀子般飞向男人。
等等,这是……机甲院院长?他们两个为什么牵着手?
它的眼神瞬间清澈了起来。
真是见鬼,这家伙不会就是薇恩口中那个劳什子男伴吧?
咦……它嫌弃地撇了撇嘴角,在少女的死亡注视下,两手两脚拖着恋恋不舍的阿瑞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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