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姝媛细细一想,竟然无法反驳。
据历史记载,五百年前,修士也就是有点手段的凡人,不会御剑、不会结阵;如今,御剑结阵都是基本把戏了,各门玄术精深微妙,不知道比之前先进多少。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硬邦邦地说:“所以呢?”
苏一念温柔道:“姝媛,为师知道,如果有谁能明白为师的夙愿,那只有你。你是有执念的人。”
容姝媛道:“我干不出来您这样的事。”
苏一念笑道:“你应该去了解一下,人们的生活到底有没有因为大阵被影响?少活一两年而已,很多人根本毫无察觉,毫无痛苦。”
他把灯轻轻放下,动作轻怜:“然而,无数天才却因此得以发挥才干,许多异想天开之事都成了稀松平常,你难道要打破这个仙境吗?”
...
“……此事古怪,宜乎慎思。”朱鹤闻读完这封青鸟信,把它押在驿站的茶杯下,“就是这样。”
慕微云和哥哥姐姐度过元宵之后,也不得不启程返回杏花渡雪了。路上一共两日,第一天晚上,朱鹤闻的窗户忽然被一只青鸟敲开了。
容姝媛有信来。
她花了十天求证苏一念的话,苏一念也不曾阻拦,任由她去查验。得到确切证据之后,她立刻写信来,告知慕微云和朱鹤闻此事。
两人看完信,久久无语。直到灯芯“噼啪”爆了一下,慕微云才问道:“苏一念的理由,你怎么看?”
朱鹤闻哂笑道:“看似用心良苦,实则空中楼阁。”
慕微云赞成道:“英雄所见略同。苏一念好会饶舌。”
她点了点桌面,说:“他倒说得轻巧,什么叫‘平民只有一点损失’?本来修士行走世间,干的就是斩妖除魔的事,现在都没人做了,还说是小事。”
两人正说着话,却听外面吵闹起来。奇怪的是,吵闹声中,似乎还有一道熟悉的嗓音。
慕微云和朱鹤闻对视一眼,推开门去。
只听楼下一个年轻人大声道:“你就差那点钱?没看到人家家里已经很穷了吗?”
钟长静!
慕微云往下一看——不止钟长静,周修齐也在这里!
她一个头变两个大,赶紧出声喊道:“钟兄!周兄!有话上来说!”
钟长静一抬头,惊喜道:“呀,你们也在?”
慕微云气结:“先上来!”
钟长静和周修齐往楼梯那边走去。慕微云郁闷道:“他们有什么不能回去吵?”
朱鹤闻接过烛台,无奈道:“不知道。还有,他们怎么在这儿?”
“我们接到求助,说这边有祖坟起尸。”钟长静已经快步跑上来了,接话道,“所以我才和周修齐来的。”
他也算是世家公子,说话一向礼貌体面,今日却直呼对方姓名,朱鹤闻预感不妙,看了后面的周修齐一眼。
周修齐倒是没有愠色,神色如常。四人坐定,钟长静率先说道:“我承认,在底下吵嚷是我不对。但是周兄,我还是认为,你不应该收那老妇的钱。”
周修齐并不服软,说:“你不可能永远不收钱。还有,她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穷。”
钟长静还要说话,慕微云忙道:“停停停,你们俩先跟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钟长静看了周修齐一眼,见周修齐不语,于是深深吸气,道:“两天前,我们接到这边的求助,说祖坟大规模起尸了。难得有人愿意来,我和周修……周兄就下山除魔。事情解决之后,这家的老祖母要给我们一两银子做报酬,我看她家穷困,没打算收,但是周兄当下就要了。”
周修齐平静地打断道:“我还是觉得,应该收。”
钟长静见这人油盐不进,登时起身要走。朱鹤闻眼疾手快把他摁住,说:“急什么,听他说完。”
慕微云沉吟不语。周修齐已经不再局促,顿了顿,看没人要插话,便兀自说道:“如果要让大多数修士以此为生,就不能指望他们靠喝西北风过日子。该收的钱,要适当收一点。我是这么想的。”
钟长静急道:“他们家都穷成那样了……”
周修齐冷着脸说:“这家人不算穷,只是普通人家,钟公子,请自重。”
钟长静的脸涨红了:“你明知道我不是嘲讽他们——”
“听我说一句,行吗?”慕微云开口,比了个停止的手势,“这件事我也想过。”
钟长静对她总有几分敬重,因此忿忿道:“你也同意我的,对吧?”
慕微云看了一眼朱鹤闻,两人眼神短暂接触便分开。她说:“我同意周修齐。”
“朱颜剑主?!”钟长静又要站起来,这下朱鹤闻颇有经验,一把摁住他,再也不放开了。他低声对钟长静说:“听她说完。”
慕微云看着周修齐,只见这犟种还板着脸咬着牙,丝毫不见喜色。
她便道:“我在京中时,和鹤闻商量过此事。长静公子,你以为,往后我们要怎么办?”
钟长静愣了愣。说实话,他真的没想过这些。
他随身带的金银珠宝、法器武器,都够他吃好几年饱饭的了,其他世家子弟也差不多;有些疼爱孩子的父母师长,还悄悄送了钱来。
行侠仗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就是了,有什么可想的?
慕微云叹气道:“我们要让散修游侠成为一业,就得让干这行的人能吃饱饭——如周兄所说,此其一。”
钟长静反驳道:“那我不缺钱,何必收取呢?”
慕微云望着他,定定道:“钟兄,你有没有想过,可以不计代价地善良,也是一种奢侈。”
朱鹤闻不愿如此胶着,因拍了拍慕微云,朝钟长静笑道:
“你当然可以不收,但若是你非要说‘收钱的都是用心不纯’,以后敢入此道者,可就不多了。”
慕微云短暂笑了笑,说:“是。还有,就像花钱看大夫一样,你出钱、我出力,不是我们在施舍。如果我们都是大善人,教人家千恩万谢,和苏一念搞的崇拜有何异?”
钟长静哽了一下,还是想到了反驳的话:“那万一这一行鱼龙混杂,坐地起价,又当如何?”
慕微云道:“那就拟定章程,约法三章,办法总是有的。”
钟长静抿紧唇,一言不发。朱鹤闻因笑道:“不说那些大道理,杏渡这几个月以来的出账入账,你回去看看便知。总不能一辈子吃家里、用家里吧。”
钟长静长长叹息一声,掩面道:“我累了。”
朱鹤闻低声问周修齐,道:“你们定了几间房?”
周修齐说:“一间。”
朱鹤闻小声说:“你俩别一起睡了,各自冷静,睡个好觉。你就睡这里……”
话音未落,只见灯光暖烛下,慕微云朝他轻轻眨了个眼。
朱鹤闻会意,笑说:“我房间让给你。”
周修齐刚想提出异议,忽然反应过来,脸上一红,闭上嘴了。
等安顿好,慕微云往自己房里走去,身后跟着提着包袱的朱鹤闻。转过转角,她才嘻嘻笑道:“看不出呀,你还这般细心。”
朱鹤闻微微一笑,说:“不知这位姑娘,可否收留。”
“不成不成。”慕微云摇头如拨浪鼓,“我刚才说了,做善事也要收钱,岂能打自己的脸。”
朱鹤闻说:“我付钱。”
两人推门进去,屋内未点烛火,一片昏黑。接着,慕微云感觉她的手被牵起来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靠在墙上。黑暗中,只觉一片轻软的唇印在她手背上。片刻即分。
一道明火符擦亮夜色,就在一瞬间,朱鹤闻已经若无其事地放下了她的手。
烛火映得慕微云眼中一亮。她怔在原地片刻,抬眼看着朱鹤闻。
她一把拽住朱鹤闻的前襟,搂着他的脖子,贴着他的耳朵轻声道:“就这点?”
只听朱鹤闻沉沉地笑了。
下一刻,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两个人轻轻吻在一起。
其实,也不能算亲吻。那就是唇齿相贴,只是朱鹤闻的眼睛里仿佛盛着一汪清凉的甜酒,顺着光和皮肤的纹理,流进慕微云唇缝里,都那么甜美而已。
良久,慕微云才放开朱鹤闻,意犹未尽地用大拇指抹了抹唇间,强掩羞涩地点评道:“很好。很不错。”
朱鹤闻在她身后又笑了。慕微云恼道:“你又笑。”
“嗯。”朱鹤闻诚实道,“在你身边,总是开心。”
这话真是把慕微云的嘴堵住了,她嘟囔道:“好吧,好吧,那你就开心去吧,我要睡了!”说完转身走到床边,赌气躺下。朱鹤闻也跟着掀开被子钻进来。
她去找朱鹤闻前就洗漱过,此刻两人都脱了外袍,盖着厚厚的棉被,吹灭了烛光,却听外面的大雪声。
朱鹤闻在捂暖的被子里握住她的手,慕微云也不闪躲,一只手伸出被子外,压着被子翻过身来,对着朱鹤闻。她望着对方在冷夜里清亮的眼睛,想了想,说:
“你说杏渡现在怎么样了?”
朱鹤闻愣了愣,失笑道:“周修齐和钟长静都能单独出来了,应该问题不大。别担心。”
慕微云道:“也是。虽然我们真的很穷,但是假如这次洛神怨的事圆满结束,我真想办一场宴会,和大家好好吃喝。”
想到许多朋友从远方来杏渡,她就兴奋起来,握住朱鹤闻的双手说:“对啊!如果有钱,我们就办,好不好?”
朱鹤闻拍了拍她,说:“当然好啊。不过现在,该睡了。”
散修也是一种职业,微云是真心希望更多人能够以此为生的,所以她不会要求所有人都必须免费。而且免费的往往都是最贵的,如果散修不收钱,很多时候就不会特别照顾受害人的情绪。比如明明可以花时间镇压,非要把人家祖宗骨灰扬了,这就没处说理去。大家有来有往,好好做生意,修士们才能更好融入这个社会。[化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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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仙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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