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关弈珺视角
11.
关弈珺一直以为自己不喜欢乔逢。
所以他对乔逢冷漠，对乔逢身边发生的事冷眼旁观。
甚至希望乔逢从他人生中彻底消失。
后来，乔逢真的消失了。
他却发疯似的想要追回他。
哪怕乔逢已经是自己朋友的男朋友。
12.
关弈珺原以为自己考入Y大后，人生会变得一帆风顺。
但现实给了他沉重一击。
刚开学，他就有些不太适应六人寝。硬着头皮住了几天，兴许是心理作用，他开始出现严重失眠，一天几乎只能睡两三个小时。
Y大的课程安排的很紧，一周有一半时间都是满课。由于失眠，关弈珺上课很没有精神，脑袋迟钝到连一道简单的数学题都要思考很久。
这是他完全不能忍受的失误。
不只是因为自己，更是因为他的哥哥——那位成绩优异且事业有成，总是被家里人拿来作为标榜的人。
只要一和家里联系，不管哥哥在不在场，关弈珺都会是失去色彩的那个。
他厌恨那种感觉。
于是他抽出空去看了医生。医生说他压力太大，让他放轻松，多休息，不要想太多。
然而这并不是关弈珺能够控制得了的。
天偏不随人愿，关弈珺越是努力表现自己，想要成为话题中心点，就越是会被人忽视。
Y大到处都是天才，天才有他们各自擅长的才能，在那个领域，自然而然会有人注意到他们。
关弈珺却没什么出色的才能。不管哪个领域，总有人压他一头。没多久，他终于还是变成了班级中普普通通的其中之一，泯然于众人。
发现自己变得平庸，是一瞬间的事情。
再没有人会天天跟在自己身边，为自己吸引注意力。
寝室的灯已经被关掉，关弈珺枯坐在凳子上，电脑屏幕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
他想起高中时期那个整天在自己身后的跟屁虫。
他考了什么学校来着？
好像是……A大？
猝然戳中久远的记忆，关弈珺立刻坐直了。
对！是A大！
他还有当时的聊天记录，乔逢亲口承认的。
不过A大有那么好吗？
好到已经让他忘记了自己？
像是终于找到了症结点，关弈珺立刻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想要联系乔逢。
在对话框敲出一行字，点击发送的刹那，他又想，凭什么乔逢不先来联系自己？
乔逢不是喜欢自己吗？
退出和他的聊天界面，关弈珺转而给林珩与发了句“在吗？”过去。
【林珩与】：什么事？
关弈珺啃了下手指，飞快地敲字，问他：怎么样？大学生活还适应吗？
【林珩与】：嗯。
【林珩与】：我过得挺好的，你呢？
听他这样说，关弈珺下意识撒谎：我过得也很好。
至少，不要被林珩与比下去。
许久不与林珩与联系，关弈珺和他没了共同话题，一时有些不知道从哪里找突破口。
他沉默着，林珩与忽然发了条语音过来。
关弈珺点开听。
“大学没有高中那么紧绷，所以我就经常出去玩……”
说着说着，关弈珺就有些听不清了。
语音条背景音很嘈杂，像是在大街上，而且还有林珩与与别人交谈的声音。
他重复听了几遍，总觉得另一个人的声音十分熟悉。
会是乔逢吗？
这个奇怪的猜测让关弈珺的心跳陡然加快。
【关弈珺】：你在和谁说话，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乔逢。”林珩与继续发了几条语音，都只有两三秒，他说，“我和他出来逛街。”
果然是乔逢，他还来不及欣喜，又意外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逛街？
关弈珺皱了皱眉。
林珩与什么时候和乔逢关系那么好了？
【关弈珺】：只有你们两个出来玩吗？
“嗯。”林珩与哂笑一声，“因为你暂时也没办法过来。”
闻言，关弈珺手指僵了下。
乔逢在A大，林珩与在C大，明明都不在同一个地方，现在都大半夜了，他们都还在一起玩？
在玩什么？有什么好玩的？晚上一起回去住酒店吗？
疑问不断地从脑海中冒出来，止都止不住。他问：
【关弈珺】：你们提前约好的吗？
【林珩与】：嗯。
看着一个简单的“嗯”字，关弈珺登时发起怒来，肺都快要炸掉了，气得他想当场摔手机。
什么意思？
约见面居然不叫上自己？
他想问清缘由，但又觉得答案就在眼前。
无非是因为乔逢。
甚至在半个月前，他都对乔逢避之不及。没想到现在，隔着一块手掌大的屏幕，他居然对乔逢有了一丝怀念之情。
乔逢过得怎么样？
以他的性格会适应大学生活吗？
还是过的很惨，会比自己还惨吗？
关弈珺想问关于乔逢的近况，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他犹犹豫豫地打出字，删删减减好几行，最终豁出去一般，主动发问：乔逢过得怎么样？
【林珩与】：也很好。
【林珩与】：他样貌没多大变化，不过性格比以前更加自信乐观了。
关弈珺心脏颤了下。
他扯了扯唇，心道：自己现在倒是和乔逢完全反过来了。
关弈珺敲字：下次能不能也叫上我？
这次，林珩与隔了很久才回。
【林珩与】：好。
不论是没及时看到消息，还是故意拖着没回，关弈珺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越来越远了。
……被林珩与和乔逢隔离在外了。
13.
大学生活三点一线。
在教学楼上课，在餐厅吃饭，回寝室睡觉。
关弈珺几乎没有时间出去旅游，无论是他施加给自己的压力，还是家里“哥哥”带来的压力，这些都让他喘不过气。
在朋友圈看到林珩与和乔逢出去旅游的照片时，他嫉妒的简直要发疯了。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那么幸福？
凭什么自己连个出去旅游的时间都空不出来？凭什么只有自己把每一天都过得那么烂？
关弈珺释放压力的方式是打游戏。
这天晚上，他一如往常地打开电脑，玩了一把游戏后，寻思放松一下心情，下意识点开微信刷朋友圈。
映入眼帘的就是林珩与的官宣。
【林珩与】：和男朋友的约会。
配图是两个人的牵手照。
男朋友？
关弈珺一头雾水，林珩与已经结交到男朋友了吗？
怎么这种事都不告诉自己？
那个瞬间，关弈珺感受到自己被背叛，给他评论了几个问号。
很快，林珩与也回自己几个问号。
关弈珺迟疑了下，给他拨了通电话过去。
“你和谁谈恋爱了？还是个男的？”
关弈珺奇怪又疑惑，林珩与是那种取向吗？
怎么之前都没发现过？
林珩与没说话。
关弈珺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有点不礼貌，他又换了个说法：“原来你喜欢男生吗？”
电话那头，林珩与才淡淡地嗯了一声。
关弈珺睁大了眼睛，身体微微坐直，好奇地问他：“你是怎么发现的？”
林珩与淡笑：“就是看到他，会有种想和他恋爱的感觉。想他，念他，会为他感到高兴，会替他擦干眼泪。想和他呆一整天，晚上会做梦梦到他……”
关弈珺不自觉地开始代入自己。
想他，念他……
他发现，自己对乔逢还是蛮想念的。
乔逢呢？
乔逢还喜欢他吗？
乔逢会做梦梦到他吗？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关弈珺被吓了一大跳。
他吞了吞口水，尽量不让话题变得生硬，“对了，我突然想起乔逢，你不是在和乔逢玩吗，怎么突然就有了男朋友。”
林珩与哂笑一声，从听筒传出来，声音有些失真：“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他了？”
“呃……”
关弈珺被他的话堵了下，但又不想表现得太主动，就找借口道：“就是随口一问，因为你们总是一起出去玩。”
林珩与冷哼一声。
电话那头有其他人的说话声，关弈珺没太在意，自顾自地说着：“既然你有男朋友了，那乔逢就留给我吧，刚好我最近也有点想他，顺便接受他的告白。”
林珩与：“……”
沉默几秒，林珩与开口：“你不用去告白了。”
关弈珺皱眉：“什么意思？”
原以为林珩与会同意的。
“字面意思。”林珩与的声音冷下来，带着些许的嘲弄：“对了，忘了跟你说，乔逢现在是我的男朋友。他不会接受你的告白了。”
“……？”
乔逢是林珩与的男朋友？
难道说那条朋友圈……
关弈珺猛地站起来，顿时怒火中烧，握着手机的手攥得死紧：“什么意思，林珩与？你跟我抢人？”
林珩与不慌不忙，慢条斯理地说：“注意说辞，现在是你在抢人。”
“……”
一瞬间，巨大的愤怒、无措和失败感萦绕心头，将他紧紧包裹。
连呼吸都困难。
像被人扼住了喉咙，窒息感挥之不去。他张了张嘴，大口地吸收着新鲜空气，胸腔剧烈起伏。
乔逢怎么可以喜欢上别人？
乔逢怎么能喜欢上别人？
乔逢不会那样的。
就算是那样……关弈珺坚信，只要他来到乔逢面前，乔逢一定会回头。
他嗤笑一声：“乔逢喜欢我那么久，不会轻易喜欢上别人。我有把握追回他。”
林珩与顿了一下，疑惑道：“你要怎么追回他？”
关弈珺说：“我去学校堵他。”
林珩与的声音很低，漫不经心地问：“你知道乔逢在哪个大学吗？”
“A大啊。”关弈珺理所当然地说。
林珩与咳了一声，带着笑意：“啊。”
关弈珺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是吗？”
“不是啊。”林珩与无辜地问，“他没告诉你他考上C大了吗？现在他和我在同一所大学。”
关弈珺如遭雷劈。
乔逢对他撒谎了。
不用思考为什么，他很快就猜到原因。报考那天，他先对乔逢撒谎说自己考上了A大。
乔逢在C大，林珩与也在C大。只有他在Y大。
原来，从一开始，他就被他们隔离在外了。
关弈珺自嘲一笑，固执道：“原来是这样。”
“那我也要去学校见他。”
14.
关弈珺预约了C大游客观光。
五个小时的高铁让他有些疲惫，他强撑着精神，一出高铁站，便打车直达C大。
C大的地理位置很好，距离市区并不远，门口就是一整条长街。
学校的安保系统做得很好，关弈珺拖着行李箱扫码进去，一眼看到林珩与和乔逢站在不远处等他。
乔逢变化真的好大。
即使穿着很宽松的休闲装，整个人却不显邋遢，头发打理的很好，眼睛里仿佛永远有光，幸福感快要溢出来。
原来幸福是可见的。关弈珺想。
“中午吃过饭了吗？”林珩与牵着乔逢的手，问他。
关弈珺眼神躲了下，呼出一口气：“还没，刚下高铁就来这里了。”
乔逢抿了抿唇，接话道：“那我们要不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一瞧见乔逢，关弈珺眼睛都直了，他自动忽略某个地方，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眼中的满意都止不住。
“食堂吧，晚上我们再出去吃。”关弈珺跟上他们的脚步。
林珩与和乔逢带着他去常吃的食堂，买了三份羊肉粉。
关弈珺尝了口汤，还挺好吃。
“你们下午没课吧？”
沉默一秒，乔逢开口：“没有。”
“哦哦，那就好。”关弈珺挑了一口面，将它吹凉，放在嘴里咬断，“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林珩与说：“还行，你酒店订的哪里？”
“就在学校附近。”关弈珺垂眸，用筷子加面，然而圆滚滚的粉太滑，顺着筷子掉下去，摔落在碗里，溅了一圈汤。
关弈珺惊诧：“对不起。”
林珩与嘶了一声，看着袖口处的大片油渍，平静道：“我去用水冲一下。”
乔逢给他递了张纸。
林珩与一走，这里就剩下关弈珺和乔逢两个人。
气氛莫名变得尴尬起来。
关弈珺自然不会放过他们独处的任何一个机会，放下筷子，鼓起勇气开口：“乔逢，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乔逢差点被面呛到。
“是真的。”关弈珺看得出来他不太相信，补充道：“我很想你。”
于是乔逢也放下筷子，冷静地回问：“为什么来找我？”
“因为喜欢你。”关弈珺飞快作答。
“你知道吗，苹果削皮之后，暴露在空气中的果肉会氧化变黄，大家就不会想吃掉它，会因为觉得恶心，而选择把它扔掉。”
乔逢正视他，如今他已经放弃喜欢关弈珺，眼神中不掺杂一丝情感。
他继续道：“我就是那颗苹果，而你是把它扔掉的人。”
“我没有把你扔掉……”关弈珺紧切地想要解释，余光瞟见林珩与过来，便只好息了声。
“林珩与，是把我捡起来的那个人。”
乔逢补充。
“……”关弈珺彻底说不出话了。
15.
正值周末，关弈珺订了两晚的酒店，打算周一坐高铁回去。
乔逢和林珩与不想凌晨回宿舍打扰室友，便也订了和他隔壁的房间。
他们在酒店里喝酒看电影。电影播放到第二部，地上摆满酒瓶，他们喝酒喝到快要吐。
凌晨两点半，乔逢实在有些承受不住，便偏身凑过去，告诉林珩与想回去。
林珩与酒量很好，喝多少都不会醉。他把半晕的乔逢拉起来，和关弈珺告别：“太困了，我们先回去睡觉了。”
关弈珺抬眼：“好。”
临走前，关弈珺突然抬手拉住乔逢的手指，说：“和我睡一觉吧。”
闻言，林珩与挑了下眉。
乔逢：“……”
“你认真的？”林珩与迟疑几秒出声。
关弈珺郑重地点头。
C大很好玩，食物也很好吃。他和他们两个人一起度过的时光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瞬间。
林珩与是他的朋友，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只要一想到马上要离开这里，他就太想要留下些什么。
当是在耍酒疯好了。
如果乔逢能同意，他愿意今后不再纠缠他们。
意料之内地，乔逢把他的手甩开，蹙眉，语气冷冷：“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我变成哪样了？”关弈珺反问，“我是因为喜欢你啊，我可以接受你和林珩与在一起，但是你能不能和我也睡一次。”
乔逢：“…………”
乔逢和他无话可说，牵起林珩与的手，扭头就走。
见情况不妙，关弈珺飞快地追上他们，堵住他们离开的路，“扑通”一声跪下了。
自说出那句话起，关弈珺就已经彻底放弃了脸皮和自尊心。
因为自尊心，他失去了乔逢。
要脸有什么用？能追回乔逢吗？
如果不要脸能让他追回乔逢的话，他可以一辈子都这么恶劣。
乔逢和林珩与都惊呆了，站在原地，直直地僵住。
“乔逢，我真的后悔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虽然地垫很柔软，但猛地跪下去，膝盖依旧很痛。
关弈珺没露出一点狰狞的表情，眼泪却已决堤：“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很后悔，我只是希望，至少，我们还有一点点联系。”
他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熟人，朋友？还是爱慕者和被爱慕者？
乔逢说：“朋友关系不就行了吗？”
关弈珺眼神顷刻黯淡下去。
原来只是朋友。
原来早已经变成了朋友。
这难道不是最好的结果了吗？可为什么还是会觉得痛苦？
“不够。”
关弈珺摇头，情绪达到最高//潮，终于崩溃，“看到你和林珩与在一起，我真的嫉妒得快要发疯了。”
林珩与冷眼看他：“你喝醉了。”
关弈珺心里憋着一股劲：“我没喝醉，我就是太憋屈了，我想知道，乔逢你为什么非要喜欢林珩与，导致我现在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我喜欢谁是我的自由。”乔逢看着他，心中没有半点动容。
他怀疑自己变得冷血了，可能是喝醉的缘故，乔逢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我不喜欢谁也是我的自由。而且，不是你先做出的选择吗？我喜欢林珩与是因为他本身，不是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我现在过得很好，希望你之后还是不要再做出这样的行为了。”
关弈珺愣住。
他听到林珩与在他伤口上撒盐的声音：“我喜欢乔逢，比乔逢喜欢我还要早。我高二就喜欢他了，是我追的他。”
话音落下，乔逢拉着林珩与绕过他，从一旁狭窄的走廊边离开，落下一句：“你也尽早回去吧。”
关弈珺怔怔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不要什么脸面了，事已至此，他什么都可以做出来，大喊道：“你打我好不好，乔逢，只要你肯原谅我，你扇我一耳光都可以。”
回答他的是某个房间的一句：“外面这人有病吧，喊什么喊，吵死了。”
原来不要脸也没有用。
他把眼泪收回去，冷着一张脸，揉了揉发痛的膝盖。
他们是真的在一起了。
他想，乔逢也许暂时不会回心转意了。
回到酒店房间，他简单地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脑袋里一团乱麻，痛的他快要炸开。
窗外天色漆黑一片，对面高楼有几间还亮着灯。
不知这样看了多久，猝然，一声激烈的碰撞音让他瞬间清醒过来。
他与林珩与和乔逢之间，只隔着一堵厚墙的距离，那样近，关弈珺连他们细微的动作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他很快意识到什么。
乔逢在和林珩与做那种事？
乔逢，怎么会……
他刚被拒绝，林珩与就和乔逢在隔壁做那种事，不是纯纯在挑衅和炫耀吗？
关弈珺眉毛拧起，表情难看的像是吃了屎。
他保持着动作没动，一整晚没睡，听了整整三个小时。
从夜幕漆黑到天边泛起鱼肚白。
他听见床板震动的声音。
他听见他们喘气的声音。
他听见乔逢甜到发腻的哼哼声。
直到闹钟响起，关弈珺抬手关掉，才缓缓闭上眼睛。
乔逢。
我好像真的失去你了。
后来提起关弈珺，大家都会说他是天之骄子跌落神坛（咯噔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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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关弈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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