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唐捐把排骨放在冷水里浸泡,拿了头蒜盘腿坐在沙发上剥,张万尧刚刚去洗了澡,顶着半干的头发挨着唐捐坐了下来,一声不吭拿过蒜就开剥,连唐捐手里剥到一半的也不放过。
唐捐顺势往人肩膀上一靠,满鼻子的橙子味,他把脑袋又往人脖子那蹭了蹭,老东西也只有刚出浴身上热乎点儿,平常跟冰窟似的。
细软的发丝在微微凸起的血管处来来回回蹭,张万尧心痒得厉害,腾出一只手在兴风作浪的脑袋上抓了两下,垂眸看人,语气也软下来:“怎么了?”
唐捐脑袋瞬间僵在那里,鼻子一酸,说没事儿。
张万尧连带着碟子跟蒜一起放在茶几上,唐捐脑袋也跟着抬起,下一秒一把将人抱住,两手死死箍着他的腰,下巴尖抵在他肩胛骨上:“李国伟的案子,你到底参与了多少,李权到底给了你多少钱?”
张万尧闭上眼,掌心裹着小崽子的后脑勺,深呼一口气:“怕我跟齐黯一样蹲局子?”
唐捐嗓子眼儿发胀,半天没有一句话,把人又往怀里揽了一寸。
张万尧嘴角一动:“不怕,就算进去,待个几年就出来了,放心,你男人死不了。”
唐捐立马把人推开,苦着一张脸质问:“你当初为什么要接李国伟的案子,为什么要蹚这个浑水,不怕前途尽毁吗?”
张万尧在唐捐那紧巴巴的眉头上戳了两下,试图把那里铺平:“其实最开始找我辩护的人是赵媛的父母,他们想让李国伟以命偿命,我知道这不可能,就算法律判他死刑,李权也绝不会袖手旁观。我安排赵媛的母亲跟江凌见了面,李国伟□□致人死亡的事才出现在大众视野,只不过跟固心一样,报纸上市一天就全部追回。是我主动找的李权,我想让李国伟可以接受法律的审判,以死谢罪。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低估了权力。李国伟最终没有如愿死刑。”
“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李权找了熊院跟齐黯?”
“庭审前一天。”
“那让赵媛的父母接受赔偿款认命的人是你,还是李权?”
张万尧黑眸一沉:“是我。”
唐捐心彻底冷了下去,眉头皱得更紧:“你好笨啊,干嘛替别人背锅,李权一定会把你捅出来的,他肯定会说是接受你的建议,被害人家属才签署谅解书,你这是伪证啊,你不知道吗?”
张万尧笑着点头:“我自然知道,毕业前老校长千叮咛万嘱咐从业以后别跟这两字沾边儿,可当时的情况,如果我不去,赵媛的父母不仅失去了一个女儿,更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钱能让人活着,这就够了。”
“那你就不怕自己因此坐牢吗?”
唐捐声音哽咽,泪水在眼眶打圈,张万尧把手盖在他微微发颤的眼皮上,俯身吻他的嘴唇,刚挨着,掌心就湿了一片。
张万尧心脏一滞,这次重重吻了上去,舌尖在牙床轻轻扫了一下小崽子就城门大开,温热的舌头无路可退,任由他挑逗,吸吮,直到不能呼吸。
嗓子眼儿呛了口水,唐捐想咳咳不出来,像是掉进大海里,周围一片漆黑,鼻腔里也进了水,窒息感越来越明显,他快死了。
“师,师父,师父,救我。”
唐捐本能地攀上张万尧的肩膀,想睁眼,带厚茧的掌心迟迟不动,他又喊了声师父,难受。
张万尧这才放开,重见光明的一瞬间,他顺势把人扑倒,这次轮到他做主人。
张万尧眉眼弯了下来,两手摊在沙发上表示投降。
唐捐用鼻尖蹭他的鼻尖,嘴角一抹坏笑:“放心,这次不让你疼。”
张万尧对小崽子的吻技不是很放心,好几次都让他受了伤,还总是笑着耍赖,说熟能生巧,多让他在上面他才有实践的机会。
他知道小崽子想得更多,也只好咬牙说一点儿都不疼。
果不其然,这次又咬伤了他的舌头。
晚上睡觉前,唐捐跑到阳台给宋颋打电话,那边快挂了才接。
“嗐,我当谁呢,什么事儿,说。”
唐捐盘腿坐在那盆量天尺跟前儿,回来这几年,当初只冒个小绿芽,今年五一还开了花,他狠心摘了一朵拿给父亲看,他一直惦记这盆量天尺,95年科室搬迁,老院长让他搬回来的,说小年轻都不会养,新科室也背阴,开花就别指望了。
父亲每天下班都要看一眼它有没有开花,还专门买了植物养护的书学习,结果到他离开,都没见它开过一次花,母亲曾经开玩笑说,父亲老在阳台抽烟,能活着就不错了,开花就别想了,没门儿。
所以,那天早起看到白色的花儿,他第一个拍给了母亲看,母亲说挺好,让他拿给父亲看。
“说话呀大哥,我刚回来,澡都没洗呢。”
宋颋背靠着床,右手食指习惯性搭在床头灯的开关上,屋子里一会儿亮,一会儿暗,房主估计又要换灯泡了。
“你知道齐黯为什么被抓吗?”
“啪嗒”一声,屋子里漆黑一片,宋颋捏了把眉心:“档案室被盗一案重新审理,郑戬点的头,时院签的字,霍局跟于主任一起抓的人,这排场够大吧?”
唐捐没应声,楼下有只野猫突然从一排冬青里蹿了出来,是只肥嘟嘟的狸花猫,跟兔子似的,直接钻进一辆黑色的SUV下面,严格来说不算野猫,它是二单元的裘大妈养的,住在一楼,经常大半夜出来撒欢儿,还没噶蛋,指不定又要霍霍多少小母猫。
“就这一个案子?”
“目前就这一个案子,但顺藤摸瓜指不定能牵出多少,他老婆已经在四处转移资产,还好被监委的人给拦住了。”
宋颋指尖一动,屋子里又恢复亮堂。
唐捐两手撑着冰凉的栏杆,身子直往下探,大脑瞬间充血,鼻酸眼胀,胸口隐隐作痛,他没忍住咳了出来。
“感冒了又,吃药了没?”
“这么多年都风平浪静,监委怎么会突然向一个退休多年的老检察长开刀呢?”
“那肯定是托贾贤的福啊,以为放出齐黯这个**分子,法律就可以饶他不死,结果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让监委顺藤摸瓜抓了不少大鱼,等罪名定了,一个一个都得接受法律跟老百姓的审判,藏了这么多年,该出来见见光了。”
唐捐心脏一滞,身子立马就软了,跟大地接吻之前,腰被一双大手捞起,抱起往卧室走。
宋颋那边“喂”个不停,唐捐,人呢,嘛呢?
“他没事,挂了。”
听到张万尧的声音,宋颋脑子里一万个草泥马,他想让唐捐缓过劲来给他打个电话,话刚出口电话就挂了。
回到卧室,张万尧弯腰把唐捐放在床上,小崽子屁股一挨床脑袋就攥紧了被子,裹得严严实实,他食指隔着被子在人脑门上敲了两下,别想了,赶紧睡觉。
唐捐闷在被子里不出声,张万尧又趴到他耳朵跟前儿问明天早上吃什么。
他脑子跟心都乱着,实在没工夫想这个,脑袋又往被子里缩了一截,还是不应。
张万尧彻底被唐捐磨得没了脾气,掀开被子也钻了进去,一把将缩成一团的人揽进怀里,用下巴蹭他的后脖颈儿:“别再四处打听齐黯他们的事儿,该来的总会来,想太多秃头,早点儿睡。”
唐捐背对着人,胸口气一节一节往上顶:“可我不想让你坐牢,听说每个牢房都有头头,专挑新人欺负,是个人进去都得脱三层皮,你年纪又大了,哪能受得了他们欺负。”
怀里人哼哼唧唧,张万尧眉心一紧,直接上了嘴,咬住后颈那块皮肉不松口,唐捐心口一紧,老东西牙也尖的很,但他做事的时候技术很好,绝不会让他疼,现在獠牙全现,恨不得把他那块肉给咬下来,可他现在没功夫喊疼。
尽管说现在监狱管理越来越规范,但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周野跟他吃饭时就说过,一个因精神分裂杀人未遂的少年犯在监狱里咬掉了舍友的耳朵,后来给它关进了单人间。
他问监狱里有没有欺负新人的事儿,周野说那肯定有啊,尤其是那些刑期长的,住久了把自己当地上皇,身后一群小弟跟随,放风的时候也经常打群架,关禁闭能老实几天,出来照旧。
说有些人骨子里有劣根性,在监狱里待一辈子也改造不好。
唐捐越想越害怕,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律师进了大牢,会遭到多少人的嘲笑。
老东西把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要真进去了,张家那群人不得把他笑死。
眼看着小崽子把他后半辈子都丢进了牢里,张万尧把人翻了个面,跟那张愁眉苦脸额头碰额头。
“对不起。”
唐捐说完就把脑袋埋进张万尧的胸口。
每次听小崽子道歉,张万尧心里都不好受,小崽子跟他父亲一样,心思重,遇事都爱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病人说吃了他开的药没效果,他更是急的大半夜睡不着觉,凌晨骑着车子跑协和找姜老师,跟人争执到日上三竿,最后发现是病人没按医嘱来,少吃了一半的量,姜老用戒尺敲他的脑袋,让他长点心吧。
这个故事还是姜老跟他说的,说到一半就开始抹眼泪,说多好的孩子,怎么就落了这么个下场。
那时他就想让温樾重新提起诉讼,人都站门口了,他最终还是没敲开门,还是温樾先开的门,他没吭声温樾就说不可能,走吧。
他说唐主任不该死,该死的是贾贤跟陆向民他们。
温樾直接搬出唐辙遗嘱,他写给唐捐的信,永不上诉写在最后。
他说就算现在不提起诉讼,等唐捐回来也一定会闹的,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含冤而死。
温樾说不是还有你吗,张大律师,你可是唐辙最信任的人,他把儿子跟自己的清白全交给了你,你可不能辜负了他的期望,不然他在下面可闭不了眼。
一句闭不了眼,他彻底没了主意,当天就跑到唐辙的墓前,跟人聊了一整夜,带去的三包烟全抽完了,保洁大叔一大早看见他把魂都吓没了,从那以后,每次去扫墓,保安关门前都要叫上几个人把他往出赶。
唐捐回来之前,每到清明,中秋,唐辙的生日还有忌日,他都来一趟,有时候跟江凌一起,有时候就他一个人,遇到难搞的案子,他也带着烟过来跟人唠嗑,一大早来,坐到关门才走。
唐捐回来后,他去的就少了,怕跟小崽子对上,又缠着问他过去的事儿,江凌有次就给撞上了,他说小崽子给他爹一口气磕了十五个头,脑门儿都磕出了血。
“大半夜对不起个锤子,赶紧睡觉。”
脑子里那些宽慰的话张万尧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他知道小崽子听不进去,事到如今,能把贾贤齐黯他们丢进牢里已经事半功倍,陆向民不过在垂死挣扎,每天烧香拜佛就希望那位神能继续保佑他。
殊不知案子查到这个份上,郑戬作为掌控全局的人,绝不会让那个人有插手的机会,除非有人活腻了,想陪陆向民一起蹲大牢。
唐捐被凶之后就趴在人胸口睡了,一觉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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