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螽村回来后唐捐就一直咳嗽,反复发烧,沈枳叫来了覃医生,测了病毒没有,就是普通的感冒加肺炎,覃医生挂上水后就撤了,说凌晨两点出发支援武汉,他是第一批。
沈枳一脸担忧说一定要小心,防护服要穿好。
覃医生俯身摸了把唐捐汗淋淋的头发,说照顾好他,张律心才会稳住。
沈枳说好。
唐捐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没发烧才敢下床,周六一家趴在床边,见他下床,一家子摇着尾巴求贴贴,他实在没力气,摸了把周六的头,踢踏着拖鞋往外走,天地白茫茫一片,下雪了。
“唐捐呢,给老子滚出来。”
粗犷的声音划破耳膜,唐捐推开窗,那人一身黑色风衣向他跑来。
“陈二狗,你别发疯乱咬人。”
沈枳闻声从厨房那边往过跑,手里还拿着根擀面杖,上面还挂着面絮。
“你做你的事,别管我。”
陈二狗黑着一张脸,看到唐捐直接一把揪住他的睡袍,红着眼质问:“你在美国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回来?”
唐捐头一次见这样的陈二狗,脖子被勒得喘不过气,想说话发不出声音。
陈二狗用残存的理智松开了唐捐的脖子,眼里的火烧得更旺:“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回来万尧落不到今天这个地步,你就那么想看他死是吗?”
唐捐刚刚喉管差点儿被人捏爆,嗓子眼儿现在痒得狠,红着脸一直咳,最后吐了一口鲜血才忍住。
沈枳跑到客厅拿纸巾,说送他去医院,他摇头说没事儿,咳出来就好了。
陈二狗见人吐了血,眼神一顿又继续输出:“你不回来,他还是受人敬仰的大律师,不会离婚,更不会为了你和你父亲的破事亲自把自己送进公安局。你当真以为他是心甘情愿离开的尧庭,他干了二十多年律师,受过的辱骂跟造谣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要不是为了你,他才不会蠢到放弃自己的老本行。上次他被云榷那狗日的搞断肋骨你知道是吧,那他差点儿呼吸抑制死在手术台上你知道吗?见我的第一眼让我别跟你说,我他妈是真想把你拉过来看看,看看把你捧在手心的人为了你的破事把自己折腾成什么鬼样子。你替自己父亲鸣冤,为什么要拉着别人一起往火坑里跳?!”
听到呼吸抑制那里,唐捐胸口一紧,接着嘴里喷出一股鲜血,身子彻底软了,半跪在地上,沈枳跑过去扶他的肩膀,回头瞪了陈二狗一眼:“陈二狗你他妈是不是被疯狗咬了,一大早跑过来发疯,唐律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信不信万尧出来要你的命?”
陈二狗笑了,眼里的怒火只增不减:“他最好明天就出来弄死我,他能出来吗?为了唐家这点儿陈年旧事,他才变成了疯子好吗?唐捐,你父亲的遗言困了他二十年,而你,不仅要了他的人,还要了他的前途和后半辈子,你心里一点儿都不愧疚吗?”
唐捐感觉自己的肺又炸了,胸腔里估计都是血,他有些喘不过气,没让沈枳继续扶着他,退后一步坐在床上,抹了把嘴角的血迹,迎上人炽热的双眸:“陈叔叔,我对不起他,欠他的我用余生去还,但当务之急是怎么帮他洗脱罪名,尽早出来。”
陈二狗气散得差不多了,深呼一口气说:“他师父是局长,这会儿应该能说上几句话吧?”
唐捐用仅存的力气摇头:“不能,不能找霍局,不行。”
陈二狗眼里的火蹭地一下又着了,拳头嘎吱响:“为什么不行,你怕坏了自己的名声是吧?那我去,老子有的是钱,我就不信砸不动。”
眼看陈二狗的本性暴露,沈枳朝他肩膀结结实实就是一拳,骂他:“你脑壳子是昏了吗?大家都知道霍局是万尧的师父,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呢,六十岁的人了,你要让他晚节不保是吗?”
沈枳的拳头很重,陈二狗一个踉跄差点儿摔了,站直后嗓门儿更大:“那万尧呢,风光了大半辈子,如今沦为阶下囚,成了全国人民的笑柄,还连累桢言股价下跌,砸了多少人的饭碗,这些都不重要吗?”
陈二狗说得没错,自从张万尧踏进东城公安局的那一刻,网上就没消停过,各种陈年旧事喧嚣尘上,真就说什么的都有,为首的词条是,□□,诈骗,同性恋,最后那一条里总少不了唐捐的身影,尤其是那张在法院门口的十指紧扣,大都是骂恶心的,看起来仪表堂堂,背地里却干这种肮脏事。
更有甚者,说勿德斋的人砍他胳膊就是因为分赃不均,怎么就没一刀砍死呢,也算为社会除害。
还有人给西服店门口泼粪的,说几百块的西服卖好几万,光是一条领带就能顶普通人一年的工资,也太暴利了,还说张万尧能有底气在寸土寸金的北京重庆开这么多家门店,就是拿着被告人的救命钱肆意挥霍,那可是家属东拼西凑出来的天价律师费,人是救出来了,后半辈子都在还债。
京园的场子从前都人满为患,通常都要提前一个月才能抢到票,如今只有几个老主顾光临,多的是那些前来看戏的,花生壳瓜子皮,还有吃到一半的蜜桔,发了疯往台上扔。
年逾七十的常忆又体会了一把当年的感觉,人群中都是喝倒彩的,经理也劝他下台,别跟祁老一样被人砸了头,他嗓门儿更高,说鄙人行得端坐得正,不怕小鬼撒泼。
KY战队刚刚拿下全球比赛的入场券,致谢现场有人往夏尘的脸上扔榴莲,右眼出血,幸好就医及时,不然就是失明,张意年亲自把罪魁祸首扔进公安局,在这之前打断了人三根肋骨,准备拿刀戳人眼睛时被夏尘他弟拦住,孩子才十五,比一米七的张意年高一个头,把人抱在怀里徒手接下那骇人的水果刀,张意年杀红了眼,死抓着刀不放手,来回拉扯中,夏衍的掌心出了血,张意年这才放手。
老宅的门口贴满了恶有恶报,张直从ICU出来就让张云卿接回了玺园,网线断了,电视机也不让看,公司那帮股东跑过来要说法,说父债子偿,打起了老宅的古董,张直说随便拿,张云卿跟丞西堵在门口不让进,说谁敢动跟谁拼命,桢言要是完了,大家都别想好过。
那些股东是见识过张云卿发脾气的样子,真要拿了老宅的东西,绝对跟她那个疯批女儿一样,拿刀要人的命。
“陈叔叔,说张律伪证的,我找到人替他做证了,诈骗那个我问了蓝陌,他说是张律十年前接的案子,被告人石峰毒驾撞死了一家三口,一审判了无期,家属抗诉后找到张律,法庭上张律列举了大量石峰毒驾的证据,甚至拿出三年前毒驾致一大妈重伤的案子,进一步坐实了石峰毒驾的危害性,最后判了死刑。媒体评他以身入局,举棋胜半天子,结果就是一年没接到案子,石峰的家属当时也闹得凶,可检察院一直没有下逮捕令,这事就不了了之。我托人要到了电话,没人接,我打算明天去他们家里看看,我......”
唐捐刚刚话说得快,一口气没匀上来直接晕了,沈枳屈伸抱住他的肩膀,冲身边的人吼:“愣着干锤子,叫救护车啊。”
陈二狗如大梦初醒,眉头一紧从裤兜里摸手机。
唐捐被推进急诊室医生就下了病危,沈枳跟陈二狗没一个敢签,最后是沈枳给温樾打了电话,一个小时后补签的。
当得知唐捐又肺穿孔时,温樾直接给了陈二狗两巴掌,让人滚。
按陈二狗以往的脾气,别人但凡声音大点儿,他都能跟人急,别提动手了,如今脸麻嗖嗖地疼,他愣是一个屁都不敢放,心脏突突跳个不停,那会儿唐捐吐血他就以为咳点血,没多大事儿,年轻人嘛,身子壮。
看到病危他浑身一凉,这要让里头那位知道了,出来是真会要他的命。
那不怕死的玩意儿,什么傻逼事没干过。
尽管温樾把陈二狗的祖宗十八代全部问候了一遍,他还是纹丝不动,一直盯着手术中三个字看。
三个小时后,唐捐又从阎王爷那儿捡回条小命,一睁眼就看到了戚柏舟。
“戚......”
唐捐这次的刀口是沿着上次的疤痕切的,因为是二次手术,刀口比上次长了两公分,胸口照例缠满了绷带。
唐捐一张嘴伤口像裂开了般,胸口压着巨石的感觉又重新登场,不太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晕倒,脑子里只有陈二狗的那句嘶吼,他差点儿呼吸抑制死在手术台上你知道吗?
原来老东西那句把命都都给你了还不够吗并非上头时的随口一说,而是差点儿真没了命。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戚柏舟一直抓着唐捐的手,人都醒了他还不肯松开。
唐捐那会儿麻药劲在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手让戚柏舟抓得疼,他指尖往回缩,冲戚柏舟摇头,疼。
戚柏舟手立马松了,继而又轻轻握住,眼眶通红:“我是真怕你走了,想把你往回拽,你就在这儿好好养病,别再乱跑了成吗?”
唐捐不语,只一味摇头。
戚柏舟腾出一只手在唐捐的额头贴了一下,心里松了口气:“终于不烫了,医生说你再发烧就要给你送小汤山去,没病也要隔离。”
唐捐嘴角动了两下,还是没说话。
戚柏舟低眉扯了两下脖子上的蓝色碎格子领带,眼哞带笑:“石峰的家人我派人去找了,你放心,张律他很快就会出来,你安心养病,剩下的交给我。”
唐捐没力气说话,眉头紧着表达不满。
戚柏舟抬手在他紧锁的眉头轻轻戳了两下,嘴角还是带着笑:“你别多想,我帮张律也不是为了讨好你,算是还他人情,不然父亲夜里会来找我。放心,我不会趁火打劫把你拐到戚園去,这不是我戚柏舟该做的事,我知道你心里有我就够了,玄英道长说我们的缘分在往世,让我放下执念,我做不到,更不会随了你的心愿去找别人。”
心肺相连,肺做了手术,心脏好受不到哪里去,戚柏舟表达爱意的方式向来直接热烈,唐捐拒绝了太多次,车轱辘话也就那些,吐不出什么新鲜的,嘴巴张了张,最后蹦出两个字,谢谢。
戚柏舟这次笑得更开,眼角的细纹显而易见,给人撂了句不客气。
戚柏舟这崽啊,就是心思太正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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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3章 第 28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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