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衣服放那儿出去吧”
祁钰半眯着眼,睡眼惺忪,她发觉她近来梦比较多,且不分时宜,以为是那个婢子,遂也没有回头看。
久久没有声音,祁钰感觉到身后有人,正想转身,蓦地肩上出现一只大掌,显然是
“谢长则!”祁钰朝水下蹲低了一点。
“太子妃后背无法洗到,可要助你?”
谢长则的语气罕见得轻佻,虽说以往也有过,但显然不如此刻孟浪。
水面上雾气缭绕,祁钰只露出了一个脑袋,湿漉漉的垂发粘在两鬓,她微有些不悦,这谢长则也太没有眼力劲了。
“不,不了,我洗好了,你先出去吧,我要穿衣服了”
祁钰缓缓转过身去,这方汤池比较高,侧面有阶梯而上,谢长则高大的身影挡着光线,笼罩下一片暗影,一只手托着衣盘,上面是紫蓝色的华服,神情还是冷肃的,可貌似更艳了几分,这奇怪的感觉,而且更像…阿烨
她已有两年未见阿烨,恍惚出声:“阿烨”
谢长则勾唇一笑,眉目柔和,恍然隔梦,祁钰似被感染了般亦然温和地浅笑。
“叫我墨”
谢长则俯身搁下衣盘后竟欲解衣,祁钰倏忽梦醒,脸色骤然转阴。
“你做什么!”这是谢长则,不是盛烨。
“沐浴”谢长则答得随意,弹指间已褪下外衣。
祁钰全身光溜溜的不敢起身,可气得发抖:“等我穿完衣服再脱不成么?”
谢长则转眼又脱下了中衣,只余结贴着结实矫健身躯的里衣,他的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胸肌健硕,一看就是常年习武的,只见他紧接着又解下里衣的系带,祁钰慌极。
“喂,别脱了,我一个大活人在这没看到吗?”祁钰游远了些,旧衣在汤池的另一头。
谢长则不理,里衣散开,是完全暴露在外的结实紧致的胸腹肌,和亵裤,祁钰赶忙捂上眼睛,非礼勿视。
“来人,为太子妃更衣”谢长则不苟言笑地朗声道。
“我自己有手”祁钰条件反射般地道,话毕又觉哪里不对劲。
“那太子妃可愿为我去冠?”
这声音好近,祁钰松开一只眼,入目是一片肌腠线条流畅的健硕胸肌,好家伙,这人深藏不露,穿衣不见其形,就不知这触感怎样,鬼使神差的祁钰就要伸手去摸,不料上方低音又起:
“太子妃可愿为本殿去冠?”
这声好似比刚才冷。
祁钰把手慌乱收回,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祁钰反复在心里提醒自己,不忘点了点脑袋。
仰头看了看,囧,好像…够不着
他太高了,祁钰没由来有点害怕,要想揍她岂不是易如反掌,她退了半步,用手示意他道:“你能,低一点吗?”
谢长则眼圈有些红,好像哭过似的,他能哭什么,无非是他母后,祁钰这个渣女久违地动了恻隐之心,可他不低也摘不了冠啊。
于是两人就这样僵持了片刻。
“好,你闭眼,等我穿好衣服上去给你摘好吧”祁钰不是征求意见,而是她现在的确就是要穿衣服的。
谢长则仍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盯着她,可就是不闭眼。
默了须臾,祁钰深吸一口气:“那你想怎么着?”
“去冠”
他还是不低头,只说去冠。
祁钰锁眉,瘪瘪嘴。
“够不着,你自己摘吧”祁钰全身没于水下,长发飘在水面上,而谢长则半身露于水面上,很显然要摸到头顶是天壤之差。
“身为太子妃应金口玉言,一字千金,岂能随便食言”谢长则仍是不动,面上也没什么波澜。
祁钰被噎一句,太子妃这个头衔真是个烫手山芋。
“那好,你不许动”祁钰指着他道。
谢长则瞥她一眼没有说话,静静站着,嘴角颤抖。
水声哗哗响,祁钰缓缓游至谢长则身后,从水里出来,踮起脚尖,他太高了,还是够不着,没办法,祁钰只能跳起,可泉水有着压制的阻力,她仍是跳不了多高。
下意识她手担在谢长则裸露的肩膀上,借力跳起,娘嘞,终于够着了,可费她不少劲儿。
她一手拔出金簪,顿时瀑布般顺滑的厚密长发垂了下来,随之掉下的是金冠,祁钰跳下的时候顺势要去接即将滑落进水里的金冠,毕竟这汤泉是流动的,脚底打个滑
“Oh no!”
正准备迎接摔个狗吃屎的呛水,一条健硕的长臂突得伸过来,她很自然地扶了扶,触手是硬硬热烫紧绷着的感觉,她仰头看去,一双冷眸寒芒似冰,眉头紧锁在一起,再看手下
“额,练得好,很棒,胸肌无人可敌”说话间还捏了两把,谢长则寒眸怒火。
“松开!”
这声呵斥,吓祁钰一个惊颤。
“夸你还不高兴,是你该松开吧”祁钰埋怨嘀咕,她腰上还有一条手臂。
谢长则怔了一瞬,眼神往下看,猝然满面红霞,烫得他头脑轰鸣,比余光更清晰。
“她身材好吧”脑子里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抱紧她”脑子里的声音诱他伸出另外一条臂。
“看什么!”祁钰赶忙捂住胸,见捂不住,倏得溜进水里,水下场景一览无余,辣眼睛,她忍着尴尬又游至谢长则的身后。
“不许动”
谢长则僵在原地,手臂都未曾落下,祁钰趁机绕至他前取了新衣,又迅速绕至他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湿漉漉穿上干衣,狼狈逃开这尬尴的氛围。
“真是榆木脑袋”黑雾从怔愣的谢长则身体里飘出,在白雾里显得突兀,飘忽左右。
“呵呵,想知道她口里的阿烨是谁吗?你这张脸可真令人羡慕”黑雾醋醋的语气。
谢长则却是没有听到,他有一种奇妙的近乡情怯的感觉,脑子里一片空白,黑雾见他这样子似乎生气了,蓦地飘远。
“以后有你罪受的”黑雾留下这句摸不着头脑的话,倏忽无踪。
祁钰这身繁琐的衣服始终是自己没穿到位,站在一旁的婢子就很想上去帮忙,看得她们干着急,可祁钰就是不让,一件事情她做不好甚至都睡不着觉,更别提穿衣这种芝麻绿豆大点的小事。
终是在谢长则催促下安慰自己这是没睡好造成的,交给了婢子。
头上的釵环很是沉重,晃得她头晕,刚回京都,谢长则是没来得及找嬷嬷给她教礼义,只见她仍是习惯地走男人走的四方步,怎么看怎么滑稽,谢长则强忍住让自己不笑。
家宴就意味着可以见到由盛烨神魂所锻造的傀儡了,祁钰还是有些兴奋的。
东宫离后宫不远,二人先被轿辇抬着,路过了几个宫院后需要走着去后宫。
在一处比较大的红门口,祁钰和谢长则都被要求搜身检查,说是不准带尖锐的东西,就连她头上的发簪都是钝头的,祁钰看了看谢长则,他竟也要被检查,立时颦了颦眉,狗皇帝警惕心这么重,看来一个凡人普通人要想杀掉皇帝比登天还难。
搜出她两颗盘手玩的核桃都要收走,为这她惊了一路,曾经上朝时貌似都没有这么严苛吧。
接下来一路上前后各有一男一女跟着他们二人。
后宫的院墙都很高,宫门也是很高,安静得连鸟叫都没有,更别提欢声笑语了,各个嫔妃的宫院门紧闭着,门口站着低头弯腰的宫女。
皇宫里的人都很瘦,是那种很不健康的瘦,颧骨微有些突出,并不是她老早看得古装电视剧里的俊男靓女,自入宫后祁钰几乎没有见到一个长得还算看得过去的婢子,他们不说多余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很像机器人,像傀儡,也像游魂,像鬼。
头顶上飞过一群鸽子,嗡嗡的,祁钰抬头,院墙很高,以至于只能看到四方天,这条长道也自是幽暗的,还微有些湿气。
鸽子很快飞走了,她垂下目光,跟随前面两个婢子走着,长袍缀地,后面的宫女给托着,所以他们走得很慢。
谢长则一路上未言一语,她自也没什么多问的,因为没有意义,这些在不久的将来都会化为灰烬,她心道。
即便是这繁琐的规矩教条,能叫一个民族一个国家上天吗?还是能叫一个文明走出银河系,恐怕连灯泡都没有吧。
几人走至一个比较高的宫殿前,这座殿没有院墙,要上去还有一段不怎么长的石阶,可前后婢子们都退下了,祁钰只能自己提起裙摆跟上谢长则的步伐,走得太急险些绊倒,祁钰伸手想让谢长则帮忙拉一把,不料这厮自进宫后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一副诸事不关己的冷冰冰样子。
无奈她只能自己慢慢走着,以至谢长则和她拉开了很长一段距离。
等她到爬上去的时候,谢长则状似好心地等在门口,她目光绕过他看向殿内,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这是一座四层宫殿,祁钰仰头望了望,看不到高层里的情景。
“双手合于下腹,目视前方,挺胸抬头,行走端庄”谢长则忽得对她道。
她奇怪地看他两眼:“这回儿肯开尊口了?”
谢长则没什么表情,待她上来后,又冷声道:“换上木屐,袍摆可缀地”
进了殿门后祁钰方才看见,门侧有一木架,上面摆满了大小各异的木屐,木架后是几个婢子,木桩子一样呆滞站着。
一婢女上前道:“太子妃,奴婢为您退靴”
祁钰哦了一声任由婢女跪地,缓缓脱下她的长靴,接着由婢女为她又换上了木屐。
换好后,祁钰随谢长则绕过前殿去了一个升降梯。
“这不是风梯吗?”她在醉花坊里见过,一种人力机关术。
谢长则回头看了她一眼,朝她伸手道:“进来”
祁钰又哦了一声,把手递给他。
风梯带二人上了最高层四楼,四楼仍是很大,刚下风梯就能听到嘈杂的欢声笑语。
谢长则走在前面,祁钰随在后面。
入目是一片宽广的楼台,由很多柱子撑着,十分亮敞,席座上人不多,高座上还没有人,显然皇帝还没有来,男女同席,俨然是夫妻座。
祁钰随着谢长则坐于左前座,右前座是大皇子及他的妻子,大皇子面容和善,朝谢长则的方向敬了敬酒,谢长则携祁钰落座后回敬。
众人皆朝他们二人这边看来。
太子妃是两年前的进士状元,举座皆知,甚至京里都传遍了,女眷只是疑惑一届女流如何能入仕做官,难不成是为提高身份地位高攀太子殿下,这叫有些王爷府的郡主有些不悦,这些郡主们当然也对太子妃的位置有着别样心思。
而更加有着别样心思的显然是斜方盯着她的谢允宜,自露面的那一刻起,祁钰能感觉到谢允宜的眼神从她身上没有移开过。
祁钰回瞪过去,谢允宜掩面一笑,朝她挑了挑眉,举杯示好。
她是否有预知异能还待查证,可祁钰断不会叫她影响了她的任务,神她都敢杀,何况人。
席上还有各宫嫔妃,年龄最小的看上去才不过及笄,她们向祁钰投来或好奇或善意的目光,祁钰僵硬地维持着微笑。
这些天真的人儿,一个国破之时,她们或许不如野狗。
醉生梦死,沉沦地狱,自我催眠,除非知道真相,知道这人吃人的世界本就是地狱的真相,知道它终有一天会天翻地覆的真相,她是会心软的,可触目惊心的嶙峋骨不会,她是能控制住她的行为,可一群饿极了的恶鬼不会。
她想得出神,直到谢长则在桌下轻拍了一下她。
她抬眼望去,是皇帝,还有一身华服艳丽的贵妃,这是她猜的。
果不其然
“陛下万岁,贵妃安康”
祁钰跟着弯腰拜。
“太子妃何日回京的?”
转挑她一人问,这够奇怪的,祁钰据实答道:“前日”
“可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
这问得也太关照了点,不仅越过太子,还体己关心,完全就是一平常人家嫁过去被问好的公爹。
“没有,一切很好”祁钰说场面话。
“嗯,日后可要把长则照顾好,打理东宫事务,负好太子妃该尽的职责”皇帝说得和煦,仿佛真得在闲话家常。
祁钰道了一声:“是”
“都坐下吧,家宴不必拘谨”
皇帝声末,众人齐道了声:“谢陛下,谢贵妃娘娘”后回坐了下去。
接下来的场面话,祁钰一句也没有听进去,因为她想起了这次回来的目的,虽然不想真得履行和谢长则的约定,可皇帝若真得是妖怪,那谢允宜府上的血池必与他有关。
趁着斜阳投射进来的光线陆离,祁钰施放出一条细如针尖的蓝色幽蝶火,不仔细看应是看不见的。
而谢长则还在和皇帝说着此去浙宁的所见所闻,幽蝶火犹如细小的飞虫般落在皇帝的黑色龙袍上,祁钰控制着它小心钻进皇帝的衣服直到皮肤里。
妖怪的变化之术幽蝶火能轻易侦破,毕竟妖怪的经络和人的经络大不相同。
祁钰没有找出什么破绽来,暂证实了皇帝的确是人。
正当她要收回幽蝶火的时候,乍然惊骇,她对幽蝶火的感控突然完全消失,她猛地抬头看向皇帝,此刻他温柔和蔼的笑容竟显得是那么得阴森。
他竟也是鬼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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